第二十八章 易梦
作者:薄葬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896

中秋快乐~

不知道更新这么晚还有没有人看得到呢?反正在今天更新还算是来得及的吧

角川征文还差4o%就完成了,然后要休整一段时间,1o月就能彻底恢复更新(应该吧,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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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卫昕经历过的后遗症最为强烈的梦境,当他醒来的那一刻,身体的极度疲倦和精神的激烈活动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小^说^无广告的~~网www.26dd.Cn

紧闭的双眼完全无力睁开,但大脑的疯狂运转却一刻不停,不仅是关于那个梦的思考,还有更多的是散1uan的、无法控制的记忆碎片,不时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每一次都让他感觉像受了雷击一样眩晕。

永远不要以为弗兰复活了……

要如何理解奈亚的这句话?

这是否意味着,付兰有可能复活?

不对,按照这句话的逻辑,即使复活,也不是真正的复活……

苦苦思索很久,卫昕也得不出结论,大脑完全是出于某种惯xìng在进行思考,他就像被烈马拖着跑的受刑者,无法控制地承受这种痛苦。

一片混1uan中,他似乎又抓住了某个关键点。

以阿赖耶识为基础形成的百鬼夜行,包含着无数佚散的思维碎片,这其中也有属于已逝者的部分。路西法和那个被称作伊比利斯的梦者,跟着百鬼的目的正是想要看到死去朋友的幽灵。

那只是死者生前意识的极xiao一部分,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人死之后,意识并非完全消散。既然生前所进行的一切意识活动都会和人类的共有意识之湖所牵连,那么多少会在那留下一些痕迹,也许在死亡的一瞬间,还会有更多的东西回归意识之湖。

但这终究只是自己的猜测……卫昕抬起沉重的手,用力rou着自己的眉心,以减轻头疼。

然后继续想到,很多迹象表明,这种痕迹是确实存在的,比如死者的托梦,或是所谓的通灵,虽然科学上并不承认,但有一部分确实是无法解释但又真实可信的东西。

还有,若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说是人们对于死者的怀念造就了死者托梦,那么梦中死者所给出的忠告或预言,本质上是来自做梦者自己。但为什么就连做梦的人也会确定无疑地认为,那些话是出自死者之口呢?

换句话说,从另一个角度看的话……由于集体潜意识的存在,人的意识可以不仅仅存在于自身;每个人的灵魂之中,也存在着属于其他人的部分,这样一来,“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便并非一句单纯的缅怀之辞。

算了,自己想太多,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来,又不是柳为那种专业人士。

想到这里,卫昕不由得出一声哀叹。付兰死后,他需要接受的改变真的很多,比如遇到奇怪的问题时,连个能讨论的人都没有。

给季然还伞的时候,他自认表现得还不错,至少学会了注意自己的言行,尽管依然心事重重,也极力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心事重重的样子。

“借了很久呢,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最近有点忙,差点忘了这事。”卫昕低头看着那把伞,那天季然把它给自己之后,他便被李安雅“劫持”前往鹭岛,继而是一连串的事件,直到今天才有机会把它归还。

“你还能想起来已经不错了,值得赞赏。”

“原来我的下限如此之低,已经到了这种xiao事都能被夸奖的地步了吗?”

“你只是太笨了而已。”季然抿嘴笑道,“那,你要忙的事忙完了没有?”

卫昕摇摇头,然后想了一会儿,又摇头道:“不对,要说的话应该是暂时没什么事了。”

“这样的话,你能不能——”

“卫昕。”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

卫昕转过脸,舒若璃站在不远处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她穿着他第一次遇见她时那件白风衣,站在同样洁白的积雪上,娇xiao的身躯给人一种很容易被寒风吹走的感觉。

他从未觉得舒若璃如此柔弱过,即使是在看望病床上的她时也没有,那时候的舒若璃,也总是会让人相信,她会变回原来那个活泼可爱的少女。然而现在的她散出的全是绝望。

“能借一步说话吗?”她xiao声问道。

卫昕犹豫着:“那个……我现在……”

“很重要。”舒若璃的声音很轻,但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卫昕只好同意了。

季然一直在旁边观察,当看到卫昕最后那个点头便要走的反应时,终于忍不住板起脸质问:“等等,她是谁?”紧接着觉得这样有些不好,又补充了一句:“不介绍一下吗,卫昕?”

卫昕反应过来,苦笑着拍了一下头,在女孩子面前二话不说便跟另一个突然出现的女生离开,明显是不可原谅的恶行,但一直担心的事情生了,他实在是心神不宁。

“这位是……”在介绍舒若璃的时候他却犯了难,该怎么说明自己和她的关系才不会让季然误会?

舒若璃接口道:“朋友的朋友。”

“噢……”季然怀疑地看着他们,但注意到舒若璃的表情时,却没法再问下去了,她尴尬地移开目光。

说完那句话,舒若璃便以飘忽无力的脚步走远,卫昕对季然说:“事情有些复杂,我回头跟你解释。”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就算知道这样会降好感度也来不及了,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接下来这一关呢,卫昕无奈地想。

“付兰死了吧?”

他们在咖啡店落座之后,舒若璃便这样问道。

卫昕维持着伸手叫服务员的动作,呆住了好久,他事先便猜测舒若璃这次是来问这个问题的,但没想到会如此直接。

向服务员随意点了些东西,卫昕再也没有别的借口拖下去。他低着头,轻咳了几下,xiao心地问:“你能保证冷静地——”

“果然是的吧。”舒若璃打断他的话,微笑道。

卫昕眨了眨眼睛,越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许久才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泄露消息了……更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反应。”

舒若璃安静地微笑着,不是苦笑,也没有任何假装,就连先前她身上那种绝望的气场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如水的感觉。

“他……确实是不在了,因为某个意外事故。”说完这句话,卫昕特意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

没有变化,那么说明她只是知道付兰已死的消息,并不知道更多的真相,那么,任务还没结束,他还有必须隐瞒的秘密。

“你很平静。”

舒若璃说:“这是不是让你放心了?”

卫昕迟疑地点了点头,他必须承认,先前最害怕的是舒若璃确认消息之后会失控,安抚伤心的人是他很不擅长的事。

“所以我平静地接受一切,不是更好吗?你不会感到为难,我也不会。”

奇怪的逻辑,也许是早就有准备吧,在听那家伙说了那么多关于死的事之后,先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呢……

卫昕问:“有谁告诉你的吗?”还是那天我自己的演技果然太差?

“没有人告诉我。”舒若璃说,“我来找卫昕同学,只是想做个确认,希望没有麻烦到你。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不祥的预感了,还记得上次见面时,我对你说过的,感觉在梦里几乎死掉了的事吗?”

对于她可怕直觉,卫昕可是早有体会,尤其是听左明弈说她前几天直接打电话到火葬场去查。

不过,难道那时候真的感觉到了?屠梦者不是说她不会知道的吗?

“他就是在那一晚出事的。”卫昕顿了一下,斟酌着词句,“你不必感到内疚什么的,付兰并不是在去看你的路上出的事,与你无关。”

“我没有那么说啊。”

“噢,是我多事了……我只是想起舒同学上次说的那些话,关于不想存在之类的……”卫昕喝了一口咖啡,忽然现没有放糖,苦得要死,但他咽了下去,“舒同学真的不要那么想。我是这么认为的,你和他,也许真的有什么……缘份吧,如果说他的死都能让你感觉到的话。”

舒若璃脸色微红,低下头:“不是因为那一次。”

“不是?”

“是很久以前,因为一个梦。”

听到梦这个字,卫昕心下一动,感觉自己似乎要听到什么重要的事。他放下杯子,洗耳恭听。

舒若璃轻点了一下头,缓缓说道:“卫昕同学听过有关梦的传说吗?梦中出现的吉凶预兆,梦的预示成真什么的,古时候有很多这样的故事。不仅仅是故事而已,甚至还会被记录到史书中。

“《左传》中有这样的记载,宋景公死后,他的儿子得和启要争夺王位。得做了一个梦,梦见启头朝北躺在卢门之外,而他自己化作了一只乌鸦落在启的身上,嘴置于南门,尾置于桐门。得醒来之后,认为这是个吉梦。后来,得的这个梦果然应验,成为了宋的君王。”

卫昕按捺着心中的不解,认真听她讲完这个故事。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刚刚得知了付兰的死,却并不显得太过伤心,而是如此平静地给自己讲故事。

她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得根据古时的释梦理论,认为头朝北,预示着死,在门外,预示着失国;而头朝南则生,且南面为王,乌鸦的身体各部分又控制着各个城门,理应他获得成功。”舒若璃停了一下,抱歉地看着卫昕,“啊,对不起,我是不是有点过于偏题了呢?其实……只是想起了很多类似的传说,而且付兰以前经常问这些的,他知道我喜欢读这类古籍,还有传说故事。

“他有点奇怪,似乎对梦看得很重要。所以那时候我做了那个梦,他就……反应很大。我做过一个梦,具体内容已经不记得了,不,是我完全无法再说明了。只记得是个很清晰,很精彩的长梦,因为挺有意思的,就告诉了付兰。没想到他听了以后面如死灰,我感到非常奇怪,催了他好几次,他才告诉我,那些梦中的意象预示着我的死亡。

“我虽然读的古籍里经常提到类似的传说,但对于它们也只是当成单纯的故事罢了,然而付兰那么严肃地告诉我那个梦是凶梦,让我也很在意。那之后不久,他再次找到我,说要用另一个梦跟我jiao换那个梦。虽然很奇怪,但他并没有解释太多,我以为这是他安慰我的一种方式,你知道他有时候会做出一些怪怪的事情……反正就是答应了

“换了梦之后,我对那个梦的内容便完全遗忘了,当时觉得非常奇妙,难不成付兰真的会什么法术。可是问他他还是不说,告诉我一切都好了,便不再回答关于这件事的任何问题。久而久之,我也认为只是他的玩笑,忘了梦是常有的事,不应把巧合太当真,便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了。”

舒若璃说到这里,眼神变得mí离起来,声音也多了几分飘渺神秘的味道。

“然后,就是这一次,他的死亡。”

卫昕咬着指甲,陷入了沉思,竟然忘了该对她说些宽慰之语,或者面对这样的事,至少做出一些反应。

而舒若璃似乎也没有在意他,依然沉浸在回忆中。

她又说了一个故事。

“你知道北条政子吗?她是日本被称为尼姑将军的名女子,镰仓幕府创建者源赖朝的妻子。关于她,也有一个与梦有关的传说。

“据说北条政子的妹妹,梦见自己登上一座高山,她揽来明月放在自己袖中,又把长了三个枝桠的橘树枝cha在间。妹妹跟政子说了这个梦,政子为她解梦说,如此过于荒唐的梦预示着可怕的灾难,梦是反的,明月和树枝都是大吉之物,在现实中却会化为不吉之事。于是她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从妹妹那里买下了这个梦。

“得到了这个梦的北条政子,不久之后便遇上了大福缘,嫁给源赖朝,从此获得巨大的权力,成为历史上的名人。

“政子借谎言向妹妹买下了吉梦,付兰也说我那个梦是凶梦,但却不是谎言。买下那个梦的他,真的死了。所以……”

舒若璃注视着卫昕,认真地问道:“关于梦的那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对吗?付兰拥有解梦换梦的能力,对吗?身为他生前最好的朋友,你一定知道的吧?”

“我……”卫昕躲避着她的目光,在脑中构思下一句敷衍的回答。

为什么,在过了一关之后又遇上了难题?

无论怎么说,先拖过当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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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梦是存在的。”

左明弈把一堆资料扔给卫昕,拖着长长的傲慢音调说道:“哼,付兰那xiao子,竟然不声不响地把我的成果拿去用了。不过,也不排除梦者界本身就存在这样的手段,毕竟传说也有部分真实依据。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你的成果?”

卫昕把与舒若璃的那次会面告诉他,本来是想问他如何解决这件事,毕竟在这件事上,他是唯一能够找到的盟友了。

没想到左明弈直接塞给他一堆文献,还有长达数万字的研究论文。

“就是这东西让老师注意到了我,把我从大学里提前nong了出来加入礼园。不过由于国家需要,之后研究的都是与此无关的事,这是后话了。”左明弈在资料上敲了敲,说,“梦中的预兆会实现,并非神话传说,而是有着理论依据的。当然,我大概是第一个整理出这套理论的人。可惜这东西只有老师欣赏,但就连他都认为主流学界无法接受,把它雪藏了。

“梦境预示的基础,依然是人类的集体潜意识。我这么跟你解释,你把整个意识之湖想象成一台终端,每个人类个体都是它的信息端口,通过人类活动所jiao换的信息,属于精神层面的意识之湖,得以感知物理层面的现实世界,并对此做出反应。

“例如对灾难的预示,是收集了无数人对于自然现象中的微xiao细节的观察,集合了大量的信息,经由集体潜意识的推算之后产生的结果。那些与仕途、爱情之类相关的预示,则更容易产生,因为人与人的jiao流过程中本身便会有大量的意识流动,更不用说那些对表情、语言、动作甚至气味上的细节信息的收集和处理了。

“而这样的预示,并非总会展现出来。这只是集体潜意识自动进行的一种精神活动,不是专门为了某个人或某件事而做的。那些在梦中看到了预示的人,也只是偶然中接收到了这些结果而已。”

卫昕把大堆的资料放到一边,与其看那些难懂的术语,还不如直接问眼前这个穿着变态白大褂的男人。“也就是说,你只是为预梦这一现象整理了一个理论而已,还是这么不靠谱的理论,难怪这份伪科学的论文没法表。”

“伪科学?哼,你自己看看付兰,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左明弈说完,又改口道,“不对,他已经死了。”

对于这个看上去对青梅竹马冷漠无比的人,卫昕不知道说什么好。

“梦境预示其实根本不应该被称之为预示,从因果上说,甚至可以认为是先有结果再有原因。不,两者是同时产生的,没有时间上的分别。”

“什么意思?”

“你知道外祖父悖论吗?”

卫昕不禁骂道:“靠!怎么又扯到时间悖论上来了!”

左明弈竖起食指摆了摆:“原理是一样的。或者,我们可以用预言家的悖论来解释。预言家不会对自己做预言,因为在做出预言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未来,这会陷入一个永无止境的死循环。”

卫昕花了一些时间,才把他这句简短的话中蕴含的大量信息消化完,然后提出了疑问:“那么,为什么预言家可以为其他人做预言?在听到预言的时候,他们不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可以改变它了吗?”

“你听说过有哪个预言故事中,知道预言的人改变了自己的未来吗?”左明弈冷笑道。

这么一说还真是,几乎所有的故事里,即使竭力去改变未来,最终迎来的依然会是预言中的结果,只是实现的过程不同罢了。

“梦境预示也是这种殊途同归的效果,付兰看出了那个梦的预兆是真的,也知道这个理论,所以他除了jiao换那个梦以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改变未来。”

“换了梦,就能把舒若璃的死转移到自己身上?另外你是在说他这次被财团的人杀死,完全是注定的事?”

左明弈扶了扶眼镜:“我说了,用普通的时间观念来看这件事是错误的。因果在时间轴上并无分别,所以也不存在注定这种说法。”

“完全被你nong1uan了……”

“换句话说,不是因为做了那个梦才会死,而是因为‘真正拥有了那个梦’,死亡才会成为一个事实。至于实现的形式,则并不一定。”

卫昕沉思道:“你的意思是,舒若璃只做那个梦,并不会承受预兆的结果,而是因为她把梦告诉付兰之后,付兰领悟到了它的意义,才向意识之湖传达了相关的信息,让预兆成立?”

“虽然说得很1uan,但这本来就是一个纠结的关系。”左明弈无奈地说。

“而付兰知道,当意识到自己‘意识到了预兆的意义’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挽回一切了。所以他和舒若璃jiao换了那个梦,自己去承受那个结果。”

“你真是把中文的模糊xìng挥得淋漓尽致。不过没关系,我们两个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卫昕又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我懂了,我懂了……付兰之所以不愿让舒若璃得知他的死讯,是因为这个,他怕她终于明白过来。”

左明弈点了点头。

“等等,我想到另一个问题。”卫昕忽然说,“舒若璃换到的那个梦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