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场 解毒
作者:岳东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85

十年生死,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孤坟千里,杜鹃花开。一白女子茕茕孑立而站。冷风袭袭,吹乱了秀发,卷起了衣尾。

前人苏子瞻以诗念王弗,今夕花老大同怀悲恸之情,悼念他。那个含辛茹苦,将自己带大,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生父。

一阵咳嗽声被风送来。花老大缓缓转身,见韩相忆拖着身子步步走近。她急忙过去相扶,担忧道:“公子,这里风大又冷,我陪你回屋去。”

韩相忆摆摆手道:“十年了,我今日就和你一起在这好好陪陪花管家吧!”

十年前的今天,他是为他而亡。报君黄金台上义,提携玉龙为君死。这句诗用在花管家身上,再合适不过。

花老大扶着相忆在坟前坐下。他的手依旧冰凉透骨。更可怖的是,他的手指已经成了冰雕形。手管局部也是如此。明日又是毒发之际,这可……

想到此处,心如刀割。都十年了,自己的心非但没有变得更硬,对此见怪不怪。反而更加细腻柔软。此间原由,谁又可以一语道破。

相忆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姑姑何许人也?她去了白茫都未取回花,午红他们更是难以办到的。再则这花真是否有奇效,谁又知晓。只希望,他们不出意外,便是万幸了。

山坡下,脚步声碎碎传来。他们看去,见一个紫衣女子款款走来。只见她面容秀美华贵,举止端庄,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好一个大家闺秀绝色佳人。

可惜的是她眉目虽长的精致,但黯淡无光。给她平添了几分凄凉之意。两年之前,她就成了盲人。

她手里提了个篮子,走过来放下。里面装的是些酒菜和纸钱。

她一边捡出来摆放好,一边道:“今日是花管家忌辰。午红不在,我便自顾下厨,做了几个菜。虽不可口,也拿来给花管家洗洗礼。”

花老大感激道:“多谢暮紫,这已经很好。我这样愚笨,每次来此处,竟忘了拿些酒菜纸钱来。”

暮紫微微笑道:“我自小随母亲拜祭父亲到大,所以对此熟悉些,倒成了习惯。花老大,此事经历的极少,又自小无人交授。所以无需责备自己。再则这些只是礼仪,花老大一片孝心才是最难得可贵的。”

相忆也安慰道:“是啊,小花。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来,给花管家敬上一杯酒吧。”

花老大依言而做,一股暖流漫过了心田。

他们开始焚烧纸钱。相忆思忖道:“小花,倘若我不在。暮茂珏就由你掌管。如今有暮紫在,我倒真可以放下心了。日后,能为我报杀父之仇则报,若不能。也没什么,好好将那些孤苦,需要靠岸之人招到此处。你们好好的过下去。”

花老大听后,停止手上的动作焦急道:“公子,你……”

相忆制止道:“好了,不要多说。”他口吻带有命令之意,让人不容抗拒。

是夜凉如水,相忆看了看皓月。这次他没有去深潭里运功。而是把自己关进了相思屋。毒发降至,他知道,任何抗拒的方式已经徒劳。他成功续命七年,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腹部痉挛顿起,他点了自己的哑穴,以免让小花和暮紫听见。

可是接下来,却没有先前那番难耐的疼。渐渐的一点都不疼了,反而觉得十分舒畅。觉得腹内有一股暖流在哗啦啦流淌。熨帖着他每一寸肌肤。

他觉得肢体酥软,整个人像醉了一番。快要倒塌了,融化了。他如烂泥一番倒在了地上。他渐渐的,渐渐的闭上双眼。尽管他还有点意识,知道双目紧掩后就永生在打不开了。但他还是慢慢地,慢慢地合上双眼。

烈日之下,一架马车歇斯疾驰。街上行人纷纷躲避,指手划脚骂着车夫。

朝白不予理会,依旧谨慎赶车。拼力与死亡追逐。

来到蜀山,马车无法行走。他们换上马匹,马蹄声急剧和心跳同步。

抵达暮茂珏,飞身下马。捧着白茫花赶至君子花阁。花老大见后,内心欣喜溢于言表。赶紧带着他疾步去深潭。发现潭水一片宁静,哪有人影?

花老大心中一凉,感觉不妙。身法展开到极致,瞬间抵达相思屋。推门而入,见相忆倒在地上。整个身体赫然如一具冰雕。脸庞蒙上了一层半寸厚的冰。

花老大不由咬紧了双唇。跪在地上,颤抖地伸手却不敢抚摸。

午红,暮紫,朝白,宋锦和。此时都已经赶至。皆骇然而立,呆在当场。宋锦和作为长辈,定力应变能力胜于他们,知晓情况严重性。立即清醒过来,命令朝白将白茫花根放入相忆口中。

开始相忆的口被坚冰罩住,这花如何放入。他焦急地看着宋锦和,眼神询问该如何是好?眼见相忆脸庞上的冰开始蔓延,慢慢包裹了整个头部,然后向肩部延伸。宋锦和也不知道如何用这花。书上虽有记载此花,却因为无人得到过,所以没有使用方法解说。

时间紧迫。看见冰步步面积扩大,他们额头开始冒汗。都急切地看着宋锦和,忘记了呼吸。

宋锦和心一横道:“快将白茫花根隔着冰,放到相忆嘴上。”

朝白依言照做。只见如琥珀般吸附了火石红色热流的白茫花,此时发出熠熠夺目红光。白芒花里的火石流,慢慢向下倾泻,相忆嘴上的冰瞬间融化。那些琉璃,粘稠状红色热流如涓涓细流般,缓缓流进相忆口里。

不需片刻便已流尽。只听突然一声清脆破裂声响,朝白手中的白茫花,如玻璃一般碎了一地。

朝白惊恐万分,手指不由抖动。他慢慢摆头,傻傻地看着宋锦和。

宋锦和亦是不知还能如何,唯有等待。

突然,午红高兴叫道:“快看,快看,那冰停止扩大了。”

大家定眼一看,果真如此。悬在半空的心,总算安稳些。

又一阵突然清脆爆破声响,大家吓了一跳。见是相忆身上的冰碎了一地后,才长长吁了口气。

冰碎之后,相忆的身体渐渐不再那么苍白。午红立即跪过去握起他那只印有君子花的右手,惊喜对大家道:“庄主的手不再那么冰凉,白茫花起作用了。”

花老大听后,伸手抚到相忆脸上。虽依旧冷,但不像以前那番冰凉透骨。她忍不住呵了下道:“嗯,公子在渐渐恢复。”

宋锦和这才踏实微笑。然后突然道:“朝白,快将相忆抱到床上。”

朝白抱起相忆,小心放到床上。花老大给其盖好被子,然后道:“上天有眼,公子这关总算度过。你们也忙得不轻,都回去好好歇息下。也好给公子留个清净地,让他慢慢恢复。”

宋锦和点点头,道:“小花说的对,我们这就出去。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好好休息去。”

大家看了眼安静躺在床上的相忆,安然离去。唯有暮紫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才叹口气离开。

两日过后,相忆苏醒过来。与过去相比,面容虽依旧温和,但没有了寒气。如今倒有点神采奕奕,目光炯炯。

午红兴致大发,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拿出陈年佳酿,大家开怀痛饮,喜笑言语。就连不苟言笑,面容冷酷的朝白也硬是被午红逼得没办法,非要他表演点才艺。朝白一是实在不愿扫大家的兴,二是白茫一行对午红感恩在心。便不再推脱,起身作了几首诗。

大家拍掌称好。

晚宴过后,暮紫来到相思屋,相忆让她进入。

暮紫沉声道:“庄主,庄内财宝所剩不多。我们是不是需得往以后生计着想下?”

相忆皱眉道:“全庄上下,无一人会理财。更无人知晓生财之道。看来,得到江湖之上寻个人来帮忙打理暮茂珏的财物才是。”

暮紫嗯了下道:“庄主,暮紫已经有了好人选。”话毕,暮紫便将多日来,寻思的计划悉数向相忆禀告。相忆听后,思忖一番,点头赞赏。

第二日正是晌午,日光炽而不热。君子花阁被簇拥在一片花海之中,独而不单。风渐起,花朵左右摆动,若绵绵海浪涌向君子花阁的怀抱。

一红衣女子推开窗户,对着这些红色花儿懒懒地伸个长长的懒腰,然后呵呵轻笑,声若小溪流水。她飞身融入这片红海,手摘花数朵,步子轻盈,体态优美。

此时,暮紫出现,面容端庄而温和,她对午红假装责备道:“午红妹,大晌午的还闹,快回君子花阁去,庄主有话交代。”

君子花阁,四季常香。朝白,午红,暮紫并排而立,望着眼前那个旧白衫男子同声道:“属下见过庄主。”

韩相忆点点头,看了他们一眼,温和道:“四季楼已经建好,该是找人入住的时候了。芳菲,我已经挑好了人选。至于计划,花老大会带你们去做的。你们现在就出发,不然芳菲的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