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1701

0078章运动战

何无惧用带有拍摄功能的数码望远镜从头至尾看了全部炮击过程，并且记录下来，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炮兵参谋用长焦数码相机拍摄了敌我双方的战场全景和局部特写，这些都是行营参军处和庄不鸣所要求必须记录的内容。这种特殊设备在派往倭国的军中装备很少，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拥有的人数，一般仅有执法中尉和何无惧这样的高级将领才准许携带使用，所拍摄的内容作为最高机密通过专用渠道送回行营总部。

何无惧的身旁不远还有三门荷兰制六磅青铜野战炮，不过如果要射击远处的倭军本阵，只能使用实心炮弹才能够得着，不禁城头的倭式大铳都够不着，连六磅野战炮装霰弹也打不到。此时他不禁想起留在北海行营的两个重炮营，那两个营装备的十门105毫米榴弹炮，足以把倭军本阵彻底打垮。犹豫了一下，何无惧放弃了六磅炮装实心炮弹轰击倭军本阵的打算，因为三门精度不怎样的六磅炮，用实心弹的威力确实很小。于是下令仍旧使用霰弹继续轰击伊达军前阵右翼的大铳阵地，彻底消灭伊达军的攻城重火力。这个决定在日后颇引起了争议，当时何无惧并没有看出伊达军本阵前沿就是这次伊达军的主将片仓小十郎，倭军的旗帜材料一向不怎样，而且旗帜上的花样繁多，伊达军本阵飘扬的旗帜不下百面，何无惧比较缺乏识别倭军将旗的经验，所以没有看出倭军主将的位置，才放弃了对伊达军本阵的远距离炮击。

随着伊达军前阵溃散，仙台城头的大铳火力延伸也到了极限，渐渐城头停止了射击。白色的硝烟笼罩了整个仙台主城，而且随着微风向四面扩散，城上的雇佣军和城下远处的伊达军，都被浓雾遮蔽了视野。片仓眼看首战失利，手头可用兵力仅有五千多，士气低落，将无战心，不得不下令退军十里，与守城军拉开距离扎营。并随即把战报派快马送回白石城的藩主伊达吉村，请求大举增援，并派出足够粮草运输队，并且提出长期围困的战争计划。

仙台城内的雇佣兵们首战大胜，各个欢呼雀跃，不执勤的官兵纷纷走进酒馆欢饮作乐。一些兴奋的小队长和旗尉纷纷找各自的主官请战，眼看敌军败退，痛打落水狗向来是雇佣兵的看家本领。这些小队长和旗尉多半是北海最底层的穷人家子弟，投军基本就是为了发财，城下的伊达军败逃，城头的雇佣军在统一指挥下派出了打扫战场的队伍，不过见到的除了濒死的伊达军伤兵，就是一些值不了几个钱的破铜烂铁，距离雇佣兵的期望值相差太远。不仅出身北海的雇佣兵和小军官要求乘胜出击，很多倭人和土人士兵也纷纷求战。为了安抚军心，孙三七和各雇佣兵营校尉经过协商，颁布了二十个摸哨、捕俘、侦查、偷营等战术行动，以小队，最多旗队规模出击，各营校尉各自领几个任务自行回营分配，一些热门的任务当众抽签决定。

此后十几天，仙台城守城雇佣军和城外伊达军不断小规模交战，双方损失都不大，伊达军由于处于被动态势，稍稍吃点亏，不过主力和营寨相当稳固。毕竟伊达军主力有五千多战兵，而且其中有数百骑铁四处巡视，一旦遇袭可以迅速增援。因此尽管出城摸哨偷袭的雇佣兵出尽八宝，实际战果和损失兵员大体相当。与移动迟缓的大队步卒相比，小而精干的伊达骑铁队在战场小范围快速反应能力，足以弥补由于战术素养造成的外围侦查空挡，尤其在植被稀疏的平原旷野，骑铁队的优势相当明显。仙台城内仍有几十匹马，作为紧急情况备用，不过雇佣兵们普遍不会骑术，能在奔驰的战马上不掉下来的也没有几个，更不用说在奔马上做战术动作。孙三七和何无惧对此也只能相对叹息，骑术不是几天就能熟练的，如果算起来，也就是韩石头和他的那些部下勉强可以骑马作战，不过那些人都在松岛港，暂时不会到仙台城。

对于城外的伊达军营偷袭不成，孙三七决心改换攻击目标。随着伊达军的粮草和援兵从远在白石城陆续赶到，雇佣兵的突袭目标放在了这些相对薄弱的粮草队和新到援兵。这下子事态大变，这些援兵大多是伊达吉村新组建的足轻队，兵源几乎全是从瘟疫中惊魂未定的一般农夫，缺乏训练，士气低落，加上春耕在即，这些农夫十分担心家里的田地，行军作战都心不在焉，很多刚照面，不经打就投降。这里面，也有伊达军的策划指挥问题，这些足轻队往往从不同的路线行军，为了减轻前线粮草压力，很多足轻携带沉重的军粮，为了防止这些新兵半路逃跑，往往用绳子把人串起来。当遇到埋伏突袭的雇佣兵小队的时候，往往押运的武士和步卒被火枪弩弓首先干掉，剩下的这些新兵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脱，只能弃械投降，仍然串着被送进仙台城的战俘营。

连着被打掉七八个粮草队和增援足轻，片仓在军营再也呆不住，被迫派出骑铁队远出，在半路迎接护送粮草队和增援足轻，这样，仙台城雇佣军和城外伊达军，从城塞攻防转化为增援和打援的搏杀，攻城战模式转变为野战模式。

仙台城守军不足两千，在满足防御需要下，能派出外线机动作战的仅有两个营四百多人的兵力。此时已到了暖春，雇佣兵的野战装具和补给品，按照标准来算，平均每人负重三十公斤，大多数雇佣兵体质在庄不鸣看来不很好。雇佣军中，大多数南岛类型土人的身高不到一米三，负重三十公斤已经差不多是极限，尽管他们平常力气很大，挥刀杀人家常便饭，但是长途跋涉的负重耐力与综合体能相关，三十公斤负重是经过实际检验的最优选择。大部分的倭人雇佣兵比南岛人略高，不过倭人的平常饮食结构缺乏足够动物蛋白质，因此大多数人甚至体能还比不上南岛类型土人。一些从库页岛和外东北征召的土人，比起前述两种好得多，这些土人从小从事渔猎，不仅身材比较高大，而且体力好，意志坚韧，因此很多在雇佣兵中成为最凶悍最善战的士兵，一部分被记功提拔为小队长，这部分土人的数量不多，不过在雇佣兵中特别出众显眼。雇佣军中的北海出身官兵，多少经历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因此组织纪律性较强，战斗中的配合比较娴熟，有些多少认得几个字，是整个雇佣军的核心战斗力。

作为出征精锐，两个营雇佣兵除了火枪和自卫兵刃，每人能够携带的口粮肉干大约可以维持十天左右，还有大约两天份额的食用水。出击地域和仙台城之间几乎全是山路，而且春雨来临在即，一旦下雨，道路湿滑泥泞，一天能够行军十公里就很勉强。最精锐的行营直属斥候营已经撤回松岛港，全部战场侦察都由雇佣兵自己负责，相比之下，雇佣兵的侦查能力和侦察范围明显差一些。这次出击，不仅要打掉伊达军的粮草和增援，更重要的是设伏消灭伊达骑铁队。伊达军骑铁队的正面作战能力看来不怎样，但是对抗雇佣军的斥候很有效，迫使雇佣军把侦查范围大幅度回缩，严重影响了仙台城的预警和反应能力。

转暖后的仙台附近山区，蛇虫出没，山路崎岖，树林和灌木枝叶时常阻挡行军队伍的视线，在行军中多次遭遇零星的伊达家小队，不断发生小规模遭遇战。在这种遭遇战中，想要全歼敌军小队几乎不可能。为了迷惑城外的伊达军，孙三七带两个营在向西佯动后，悄悄向北脱离伊达军的侦查布网，然后转向东面，在海岸登上已经在海面候命的北海武装商船，从海上转移到南面的早川入海口附近登陆，然后乘小船顺流而上，顺路突袭亘理、船冈等地的当地村庄，沿路所过，全部搜杀净尽。因为得到小船运送的补给，两个雇佣兵营的随身口粮饮水十分充足。在孙三七的领队下，向西展开攻击行进，连续在大河原和永野伏击两个伊达足轻队，全部歼灭，然后转锋南下，突袭并占领宫，把存放在宫的十几万石粮草付之一炬。宫距离白石城仅有十几公里，再往南就是藩主伊达吉村坐镇的白石城。看着宫飘起的焚天烈焰，伊达吉村又惊又怒，手头的精兵锐卒，大多派往片仓处增援，白石城能用于战斗的兵力也不过四五千，他万万想不到不仅片仓没有尽快拿下仙台城，连包围敌军都没有做到，让这么大一股敌军兵临城下。

好在三天后，他得知占领宫的敌军虚晃一枪，已经消失不见，这才慢慢把提起的心放进肚子。不过他没有安心多久，又过了两天，传来战报，回援白石城的白石宗立带领四百骑铁在村田遇伏，隐蔽的敌军在半路以数百火枪突发齐射，白石宗立当场阵亡，四百骑铁仅有六十余人亡命逃走，其余悉数就歼。四天后下一个噩耗传来，片仓小十郎和石川宗光率领步卒大军回援，在得知白石部遇伏战亡后，退军中田筑营固守。不料军中瘟疫发作，军心大乱，片仓和石川不得不出奔回撤，在管生附近被敌军追及。经过血战，石川宗光战败剖腹，片仓小十郎受伤逃遁，下落不明，五千主力步军溃散。其余正在路上的增援足轻队纷纷四散而逃，被敌军沿路追杀，被俘被杀者数以千计。当此，派出收复仙台城的近万大军仅个把月就灰飞烟灭，三员主将战死一个，自杀一个，失踪一个。

孙三七在十天内大获全胜，倒不全是两个雇佣兵营特别骁勇善战。在早川入海口登陆后，两个营的雇佣兵前面冲杀，后面随着三个北海夏军的正规工兵营，只是把身上的军服换成了和雇佣兵类似的服色。随着两个雇佣兵营突袭仅有聊聊百十个老弱残兵的小村庄，后续的六百多战斗工兵负责清扫战场，收缴战利品，雇佣兵战斗结束后立刻继续进发。对存放大量军粮的宫，雇佣兵一举突破外围防御，残余的伊达军据守仓库，双方处于短暂僵持，正是赶到的战斗工兵用战无不胜的白磷纵火弹完成了致命一击。当仙台城外的伊达军派出骑铁回援时，仙台城的参军处观战队立刻电告松岛港的守军，随即情报转发电报给随同雇佣兵战斗的北海夏军工兵营将领。孙三七得到骑铁从仙台城回援白石城的情报，立刻判定援军的必经之地村田，与工兵营联合设立埋伏圈，一举歼灭了白石宗立率领的四百骑铁队。此时仙台城获知白石部骑铁主力被歼，立刻大举派出小队雇佣兵四处寻战，迅速发现仙台城外的伊达军营已经几乎完全撤空。得知这个重要情报，何无惧下令松岛港的所有可抽调兵力乘坐挽马队，尽速驰援仙台城，当天援军赶到后，把驻防任务移交援军。仙台城的几乎全部雇佣军倾巢而出，千余大军追赶逃走的片仓伊达军主力，在中田赶上，并与之对峙。本来片仓军五千余人，对千余雇佣军据有绝对优势，但两次列阵火枪交锋，片仓军士气低落，连续落败，不得不筑营固守待援。当孙三七和协同作战的三个工兵营，携大胜余威，拿着白石宗立和骑铁队数百人头，用简易抛石机把这些人头扔进片仓军的营垒。仅仅两天后，片仓军营中大乱，据俘虏说是传言瘟疫爆发，士卒哗变。不过结果就是片仓所率伊达军大败，石川宗光剖腹，片仓小十郎受伤失踪。至此，伊达军的收复企图彻底落空，连藩主伊达吉村的直接统领军队也不足一万，伊达家上下人心惶惶，白石城的城下町居民商家纷纷逃难，多数向南面福岛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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