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孕育
作者:鬼舞若湖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303

由于圣灵族、光之族与圣战族的王者的到来,后方军营正中,最为宏伟的大帐四周灯火通明,大队巡逻兵回绕着发出整齐的脚步声。

帐前聚集的一群人中,只有圣战族的战神雷特与圣灵族的小王子最为闲适,不想惹麻烦就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找我茬!雷特冲着德卡斯发出这样的讯号,却被对方理解成为一种挑衅,不一会儿,两个人又扭作一团了。

原本应当出声阻止的艾休斯,此时却早已听不见身后传来的噪音,甚至德卡斯的木剑险些戳穿他的右肋,他也没有做出丝毫的防备和训斥。只是保持着一个姿势,震惊而忧伤地望向眼前正在低泣的女子。

气氛是尴尬的,可三十多年来忍受着无法剪断的思念带来的令人心痛的折磨,已经让他失去了贯有的理智。可从四方冲击而来的敌意,又让他感受到目前紫焰所面临的危险。多刹的妹妹,魔族的公主,既然做了敌人的战俘,就再无生还的希望了。

“你们都下去。”如果不是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恐怕艾休斯已经发不出声了。

这命令来得很无力,让周围的几名士兵不禁看向艾休斯身后的几位将军,直到他们也挥了挥手,士兵们才行了军礼,转身离去。

“艾休斯,你怎么……”善于察言观色的光族之王翎雀暗自纳闷,从艾休斯的反应来看,似乎与这女子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啊。

把目光从紫焰身上移开,艾休斯看向翎雀,“我要和她单独谈谈,你们先请便吧。”

“艾休斯!”翎雀拽住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无论她是谁,都是魔族的人,这么多人都看着你呢,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我的事你先别管,这人也不是战俘,到底是什么,我需要跟她谈过才知道。”艾休斯固执地坚持,转身走向紫焰,毫不犹豫得伸出手揽过她的手臂,不在乎她微不足道的抗拒,大步走向营外,消失在一片茫茫的暗夜之中。

“父亲!”刚被揍得嘴歪眼斜急于脱身的德卡斯,看到父亲走远,正好给了自己一个下台阶的理由,转身用鼻孔看着雷特,大声道:“我有事要做,今天先放过你了!”

“切,”雷特甩了甩头,晃掉发上的尘土,“少没事找事了你!”

…………

尽管这里靠近魔族,却毕竟还是圣灵族的领地,这里有在魔族的天空从不曾出现过的星和月,温暖和煦的晚风吹拂过脚下繁多不知名的野花,夜虫躲在其中自得地低鸣。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就好像三十五年前,他们一直都选择着这样的夜晚偷偷相会。

“为什么不说话?”艾休斯站在她身后小心地询问着。

“你想让我说什么?”她的声音一如当初那般完美悦耳,平静而舒缓着艾休斯几乎沸腾的心境。

“你怎么不好好呆在魔族,为什么要到边界去?还要告诉我……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紫焰背对着他凄凉地一笑,他的心里还记得有她这样一个人,已经让她很安慰了,又何必说出这些话来自欺欺人呢?“你的儿子很可爱。”

艾休斯一愣,“紫焰,我有很多事要对你解释。”

“不用,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艾休斯伸手抓住她的双肩让她转过来面向自己,“你误会我了!”

任他抓得自己生疼,紫焰还是忍下了,“你和我说这样的话,会对不起你的妻子。而且,我们现在是敌人,作为圣灵王,单独和我离开军营,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吗?还是……你有自信对付得了我?”

“我有自信你不会伤害我!”艾休斯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又加重了,看到紫焰的双眉痛苦地微拧,才连忙松开双手,又不愿放下,顺势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紫焰,对不起,我不是有心伤你的。”

不能否认,他的怀抱是她这一生的梦想。从魔族的地界走出,无非只是想死在存有他气息的土地上,就好像重回他的怀抱,能让她死后得到安息,不必变做恶灵受尽折磨。而现在,她竟然真的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放开我吧艾休斯,我不想你对不起你的妻子。”

从她口中一次次提到梵魄莉亚的确让他感到揪心,可事实并不和她想象的完全一样,“她知道你……”

紫焰意外地抬起头,试图从艾休斯的眼中挖掘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谈谈,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并不急于给出解释,他轻扶着她坐在一颗粗壮的树下,两人背靠着大树,就好像多年前的一幕再一次上演着,“我和梵魄莉亚的结合是我的父亲和当时已去世多年的母亲的遗愿,我知道时也很惊讶,父亲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使我屈服,我也不肯答应。我更不知道那时的梵魄莉亚一直都认为她长大后嫁我是理所应当、顺其自然的,所以在我拒绝了父亲的提议后,她很失落、很悲伤,甚至不肯和我说话。父亲也对我失望了,气得他大骂我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圣灵族的败类。直到最终梵魄莉亚找到我,平静地问我为什么不愿娶她。我……告诉她了。”

艾休斯深吸一口气,他还无法忘记在他说出自己心中深爱着的是魔族公主紫焰时,梵魄莉亚绝望的神情和洒落在他指尖滚热的泪水。也是在那之后,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人,安静、寡言,每天都像影子一样出入,再没有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他耳边,曾经灵动的双眼也满是幽怨。

可终有一天,她告诉他,她接受了,她接受在他的心中只爱紫焰一人,而她的心也死了,除他之外,不愿再接受其他的男人,她还是想嫁他,就算为了父母。她唯一的愿望是能与他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其他的,她不再奢望。有了孩子后,除了表面上的夫妻关系,他们仍然还是兄妹,一生不变。

于是,他选择去做一个懦弱且不负责的男人,心中仍挂念着紫焰,却娶了梵魄莉亚为妻。

“你告诉她什么了?”看到艾休斯只是沉默,眼中流露出懊恼,紫焰不禁心有不忍,“你不可以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啊!”

“你也是无辜的!”

“可你娶了她,你就要好好对她!”

“她说她只是想为了我们的父母而嫁我,在为她自己要一个孩子。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要了。”艾休斯故作轻松地说着,生怕紫焰善良的性格会过于自责。

可她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痛苦的泪水,“你不该说啊……艾休斯,你这样会毁了她这一生啊!”

“可我并不爱她,至少没有男女之情。就算我不说出来,心里想你也同样对她是种背叛。既然我不能不娶她,那我就要告诉她,我认为没什么不对。”

沉默着,紫焰没再说什么,多年不见,已身为圣灵王的艾休斯依然是从前的那般任性和不羁。

“怎么不说话了?”艾休斯转身半跪在紫焰面前,焦切地望向她,“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低垂着头,紫焰没回答。

抬起她的脸又拭去那上面的泪水后,艾休斯颤抖地靠近并轻吻了她的冰凉的唇,“我爱你,紫焰……跟我走吧。”

…………

尴尬的相聚总是难免的,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能逃避。风尘仆仆的艾休斯顾不得先解下披风,扶住紫焰的手也怕带有示威的嫌疑而减轻了力道。他回身看向站在一旁满是好奇的德卡斯,“先去休息吧,不叫你就别过来。”

“哦。”本来还想上前在母亲怀里撒个娇,看到父亲阴着的一张脸,只好先夹着尾巴消失了。

一阵绝望掠过梵魄莉亚的双眼,她的确美极了,她曾不止一次地在心中勾勒她的样子,却还是没想到会这么美。她是有心理准备的,在艾休斯去边境的几天前,她就已经有了预感,他回来时会带着她。

苍白的脸上努力挂着笑意,她上前行了礼,“紫焰公主,久仰了。”

“紫焰见过圣灵王妃。”她笑不出,从梵魄莉亚的眼中读到的悲伤是那么鲜明,要她怎么还笑得出?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来了,来伤害她,也伤害自己。

身边仇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划破她的每一寸肌肤,魔族公主!多么敏感的身份,竟会出现在圣灵宫的大门前。连心淡如水的幽谷泉女神婵卜拉都好奇地站在远处张望着,花的精灵们扑闪着翅膀相互交头接耳,发出细碎动人的声响。

“魔族人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圣灵族呢?”

“对哦,而且她还是魔族公主呢!”

“好美啊,真的不像魔族人……”

“什么啊,你感觉不出她身上的湮气吗?让我好难过唷!”

“美就是美,不然我们的王为什么会背叛美丽的梵魄莉亚女神,而让她做自己的情人?”

“啊?!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

“叽哩呱啦……”

…………

议论些什么都是别人的事情,在艾休斯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任谁也无法改变。

两年后,在梵魄莉亚的点头应允的情况下,艾休斯的第二场婚礼在圣灵宫内瞧瞧地举行了。尽管大祭祀耐戈极力反对这场婚姻,却还是不得不最终屈服,并做了婚礼的主婚人。

同年,娇生惯养的圣灵王子德卡斯被送往圣战一族的苦战营,艾休斯不顾妹妹的反对和眼泪攻势,强迫他开始了长达数年的磨练生涯。

八年后,紫焰怀孕,全圣灵族对这个即将降世的小生命都充满了好奇,圣灵王与魔族的公主生下的孩子会更倾向于谁呢?

十年来,除了偶尔出现在寝宫外的小花园,紫焰从来不会独自走得很远。她实在无法忍受那么多凌厉的眼光,似要把她生吞活剥,置于死地。即使她再喜欢圣灵族的阳光和美丽的卿芷花,也无法因此而成为圣灵族的一员。况且交界处的战乱还一直持续着,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魔族在其他族群眼中越来越被敌视。如果不是有艾休斯无时无刻的保护,并召告天下:紫焰永远不是圣灵族的敌人。恐怕早晚会有人用暗杀的手段让她消失掉了。

如果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却无法想象自己的孩子也将会面对同样的局面,孩子是无辜的,该怎么办呢……

“紫焰……”艾休斯轻声唤着发呆的妻子,“想什么呢?”

“啊,没有。”突然看到艾休斯的手中竟握着一杯血红色的汁液,心中一寒,“你……”

低头看了看杯中的鲜血,怜爱地抚过紫焰暗淡的脸颊,“紫焰,我知道会拒绝,但是这次你必须要听我的。”

“我不要!”

“你必须要!你怀有身孕,如果再这样坚持下去,你和孩子都会死的!”紫焰惊恐的眼神让艾休斯心疼,急忙转柔道:“紫焰,听话好么?就这一次,喝了它……”

“我不要……”紫焰颤抖地向后缩去,为什么,为什么总要不停地提醒自己是魔族!

艾休斯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也不急着要她马上喝下血汁,“来,过来。”他轻柔地拉过这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揉进怀里,“怕喝了血汁,别人就当你是魔族吗?”

也不知是不是此刻的艾休斯太过温柔,积压在内心的压力瞬间化为泪水,让这个本应处处受到关爱,却整日遭到冷落的小孕妇找到了撒娇的理由。

艾休斯笑着在她的小脸蛋上涂抹着,又捏了捏她尖巧的小下巴,“怎么?想让我喂你了?”说着举起杯子送到口边。

“啊!艾休斯,你做什么!”紫焰赶忙阻拦。

“有什么关系?”没再犹豫,含住一口血汁,低头又覆住紫焰的唇,让汁液缓缓渗入……

…………

“王,圣战族一支先锋队被魔族下了不知名的阴咒,整整一队人都出现了奇怪的幻觉,在下离开时已有尽三十人被折磨致死了。”

“幻觉?”

艾休斯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见到紫焰大着肚子跑出来,还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幻觉”两个字。

“没你的事,快进去休息。”他柔声哄着。

“等等,”向来乖顺的紫焰这次没听他的话,走近小骑兵问道:“他们是不是说见到自己的身体被刀子割开,流出黑色的血?”

“是。”尽管知道面前的人是圣灵王妃,可更清楚她同样是魔族的公主,这让小骑兵回答地有点心惊胆战。

确认后,紫焰回身望向艾休斯,“我要去边境战场!”

“你去做什么!”

“我去解咒!”

…………

多次劝阻无效后,艾休斯亲自带着怀有身孕的紫焰前往边境军营。两个月后,多刹的所有阴咒失效,让他确定了自己的妹妹紫焰正在圣灵族的军营中,于是亲自化装潜入边境,趁艾休斯不备,将紫焰掠走。

紫焰失踪后,艾休斯性情大变,竟怀疑是军营中的“自己人”暗杀了紫焰,在营中大动肝火,盛怒之下杀了很多让他疑心的将士。加上圣战一族的王者雷特·杜辰一直以来不愿对这场战争和他自己的族人有所担当,导致军心大乱。之后的几年里,圣战族节节败退,将大片江山输给多刹,成为了暗黑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