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结
作者:大马哈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04

二千多匈奴人群情汹汹,连即将把那名汉女扛入帐中的且鞍葛也愤然停了下来,拨刀出鞘。

呼厨泉大喝一声:“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有种给你大爷我滚出来!”

“提嗒,提嗒……”在匈奴众兵须发怒张地四处张望中,从不远处的山弯处,好整以暇走出一红一白两骑魁梧大汉与一骑银甲少年,红巾大汉一派漫不经心,悠悠然道:“昔日霍卫两位将军驰临瀚海(前苏联贝加尔湖),封狼居胥(蒙古克鲁伦河北),刻石立铭于燕然山,打得匈奴几乎灭族,尔等以为如今汉室乍逢飘零,便可以趁火打劫了吗?”

“汉狗,就算我等抢了洛阳又如何,凭你三人,就敢来找死!报上名来。”且鞍葛飞身上马,领着几十名亲兵冲向三人。

那名俊朗少年一点马腹,横挡在另二人面前,银枪斜提,枪头一片冰魄寒光中,点缀着朵朵桃花般的殷红,随着少年将枪一摆,那朵朵桃花猛地一收变小,轻盈地洒落地面,此刻方才令人发觉,原来竟是枪头滴下的点点鲜血!如此看来,外围的斥侯必然已经死于其枪下,无怪得一直未有警报。

如同一只猛虎面对一群绵羊,少年毫不将且鞍葛等人放在眼里,一阵调侃在嘴中响起,“哼哼,我们是谁?你有听过‘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句诗么,你们如今不仅过了阴山,还敢入得司州京畿,抢掠百姓,你说这天下第一个想杀你们的,会是谁呢?”

“哈哈……还有那身先士卒,好为关东二十万联军先锋的长沙孙文台,你说如今逢着这驱除达虏之事,首当其冲的,除了他还会是谁呢?”一旁白马白衣的大汉跟着笑道。

……

“幽州公孙瓒!”

“长沙孙文台!”

大汉北方的少数民族,有谁不曾知道公孙龙城!而月前与唐荣大败董卓手下徐荣、袭取汜水雄关的孙坚,也早为这班游荡于司州附近的匈奴人所知。

于扶罗尚未来得及多吸一口凉气,喊杀之声爆起,从四周山坳处,转出一队队勇猛的大汉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快排好阵势,前方强弓劲弩,中间藤牌刀手,后面长枪大戟,有如铁墙铜壁一般,将二千多匈奴兵圈在当中,百十面火舞的大旗正中,正是那“公孙”与“孙”字。

公孙瓒与孙坚在新安受袁绍之命后,因挂念洛阳大火,归心似箭,连夜返回,但刚一回到,便有留守救灾的孔融来见,说有匈奴兵曾来抢劫,只因自己不过一个软弱的文人,以前有个属下武安国尚可大用,但已败于吕布成了废人一个,早早回北海养伤去了,如今手下再无大将,凭自己的能力,万不敢带手下去追那穷凶极恶的匈奴人。正等得心急火燎时,幸得二人返回,不禁大喜,当即拨出三千人马交由二人统领,一路追下,如今正好在河阴渡口将那歇息的匈奴兵堵个正着。

三面敌军,后是黄河,匈奴兵眼见逃生无望,都激发出临死前的凶残杀气,纷纷嘶吼怪叫,抽刀上马,便要冲杀。公孙瓒与孙坚轻蔑地对视一眼,将手一举,眼看便要下令放箭冲杀,将这班胡人尽灭,却忽听一声高喊:“住手!两位大人且慢!”

只见匈奴军中,走出一员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头戴一顶虎皮帽,旁垂两根豹尾辫,随着步伐左右摇荡,身穿大红锦绣花袍,外罩黄铜嵌就龙鳞甲,正是一幅匈奴贵族的装束,原本十分威严的脸庞,只不过如今却是双目含愁,面沉似水。

来人阻止手下的儿郎跟随,独自步履沉重地走到公孙瓒三人前约三丈开外,将手一拱,“在下匈奴单于于扶罗,见过三位大人。”

公孙瓒等不由齐齐惊喜,想不到此次竟能遇着这个外族的罪魁祸首,“好,真是一劳永逸,今日能将你这个逆首擒杀,并州百姓便从此安稳了。狗贼,死到临头,你尚有何话可说!”

听着公孙瓒的辱骂,于扶罗却全如一个旁观之人,古井不波,平静地说道:“我想请二位大人评一评,我匈奴这几年来,比其它乌恒、鲜卑、羌族来说,对大汉如何?”

公孙瓒一愕,不知其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望望孙坚,二人互一点头,“平心而论,你匈奴自分开南北二支,南匈奴迁入汉境之后,许多年来确是北方外族中最为臣服的。只是近年才突起叛乱。”

“那么,大人又知不知叛乱的缘由,以及我于扶罗这几年的经历?”

“哼,你是向我诉苦吗?当年休屠各胡等部反叛,确实不关你事,而灵帝当年也因受中常侍蒙蔽,冷落了你,未派兵帮你重夺部族,令你这几年一直流浪在外,但就可以成为你们在并州与司隶烧杀抢掠的借口了吗?

于扶罗双目怒瞪,愤然一把扯下头上的虎皮帽,狠狠摔在地上:“敢问几位大人,你们大汉皇帝不理我们,我们自己的族人又不要我们,我们没土地、连个可以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没钱粮,连在襁褓中的婴儿、几岁的孩童也没有吃食;没衣物,连我们这些儿郎们身上的衣服,也是不停地破了再补,有这么窝囊的军队么……

上天不会掉下金银财宝,你叫我们不抢劫,还能怎么办?若是换了你们,又将如何处置?难道要去学你们汉人做乞丐吗?匈奴人,宁可做个强盗,英雄般地战死,也不做乞丐忍辱偷生!

二千匈奴兵听着于扶罗的怒责,连那十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孩,也纷纷暴躁起来,举刀狂呼:“只有战死的匈奴人,没有乞食的匈奴人!宁死不偷生!”

于扶罗转头满意地看了看手下的热血儿郎,再望向公孙瓒,“是你们汉人、汉朝皇帝先对我不住!我们也想要家,可是没有家,我们也想要和平,可是和平了我们就得饿死、冻死。我们抢了一点东西,也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公孙瓒等人看着面前这群衣衫破烂、面有饥色的匈奴兵,也生出一丝丝怜悯,但随即也看到一旁更值得怜悯的、刚被匈奴兵抢来的数百位洛阳百姓,立时心中的杀机腾腾升起,“你***狗屁战死不偷生,有种你就杀回匈奴去,别在这欺负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你要是战死在匈奴,老子赞你一声英雄,要是做强盗战死在我大汉,老子当你是堆狗屎。”

于扶罗脸上的筋肉痛苦地突突乱跳,“就凭我这两三千人马,杀回匈奴?只怕仇人的面也未见到,便成了一只刺猬。那我这仇,就永远不能报了。所以我不能死,我要等着报仇的一天。”

“呸,你不能死?我看你今日就得死!难道还能逃得了么?”

于扶罗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冷冷一笑:“嘿嘿,俗语说得好,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公孙大人,孙大人,我想和您们做一笔交易,结一个盟友。”

“什么?”

于扶罗声音斗然降低,只令在场四人方可听见,“大汉外族,南有蛮族山越,西有羌,北有匈奴鲜卑,东有乌恒,时降时叛,素为大汉头痛。所以若能平定外族,其功劳历来均为大汉之最。

先说公孙大人所在,如今幽州东有乌恒,西、北有鲜卑。乌恒已元气大伤,暂不足虑,而鲜卑自首领檀石槐于九年前死后,陆续后任乏人,其子和连贪婪无才,不久即死、而后继任者,其孙魅头、骞曼为了争权,陷于内战之中,终于导致鲜卑四分五裂,再无昔日雄风,如今正是可趁势剿灭之时,如由公孙大人率汉军西向,我率匈奴东向,必能将鲜卑远逐北漠,公孙大人自此称雄长城内外,怕也不弱于昔日霍卫,并称大汉三位英雄。

再说孙大人,长沙地处南方,不产良马,若由我统一匈奴之后,每岁供给大人良马三千,必能以之纵横江南,无往不利,山越亦能随手而灭,到时,公孙大人于北,孙大人于南,天下岂不尽在您二位掌中?

而至于小王,自小仰慕中华文化,历来本是亲汉,只因那灵帝昏聩才有今日得罪天朝之举,他日如能重回匈奴,必约束手下,以臣下之礼侍奉大汉,世世代代,永不反叛,并与两位大人互结盟好。

所以,今日大人如杀了我这落魄的匈奴单于与二三千残骑,如杀一鸡犬何异?朝堂之上,也未见有何大功,但如与我结盟,他日彪炳千秋,功在社稷,又或雄霸天下,怕不强过今日百千倍,望二位大人三思。”

公孙瓒与孙坚听得双目放光,二人心中虽是忠于大汉,但又均是深怀枭雄之志,听闻于扶罗之言,不由将其中得失取舍细细推敲,再轻轻交谈一阵,公孙瓒终于转头问道:“看来这其中最关键的环节,便是先助你重回匈奴了?这么说来,最先便宜的倒是你,那你又让我等如何放心?”

“我自有令二位大人放心的法子,那么两位可以答应在下了?”

“你先说有何法让我等放心?”

于扶罗却不答言,而是先招招手让弟弟右贤王呼厨泉及左贤王且鞍葛上前,将刚才结盟之事与二人说了一遍,然后拉起且鞍葛与呼厨泉的手放在一起,“自今日起,我便将单于之位传于呼厨泉,只望且鞍兄弟如对我一样,忠心辅佐我弟弟,他日得汉兵相助,重回匈奴之后,不要忘了与二位大人的约定,结为盟好,同时也要永远忠于汉室,世世代代,不再背叛。”

说完,一丝凄然的惨笑浮现在于扶罗脸上,“两位大人,这些年来,我领着手下在并、司二州抢掠,加上此次洛阳之举,料来便是你们愿放过我,其它大汉朝臣也不肯甘休,再加上此次重降汉室,如果我匈奴没有一点表示,大汉皇帝怕也不信,所以,今天便给二位一个交待——

我曾记得,公孙大人当日讨张纯张举时说过,只问罪首,而这匈奴军中,下令抢劫的是我,分得财物最多的是我,自是这罪首。如今我愿以自己一命,换手下二千儿郎生还,只求两位大人能禀公而执,帮我匈奴在汉朝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它日尽早相助我弟弟呼厨泉重回匈奴,之后必将两位大人之盟一一践诺。那今日便是死,我于扶罗也能瞑目了。”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从于抚罗腰间刀匣飞出,直抹向自己颈部,立时血光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