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作者:河狸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32

巡视四周,甘虎的目光忽然落在那拆毁的柴灶上。注视了片刻,他迅速蹲下,捡起一幅破布看了又看。看得一会儿,他把手一探,竟然伸入炭灰之内,深深地搅了两搅。孟宪看他做得专心,不觉失笑道:“难道那帮人会不搜检这柴灶么。甘哥儿,你多此一举……”正说到一半,忽见甘虎用力往下一按,接着又是一提,竟然从炭灰里抓出一方石板。

柴灶下面有块垫灰的石板,原本也不稀奇,但石板之下竟然别有乾坤,露出黑乎乎一个小洞来。甘虎取一支柴探进去试了试,见并无机关,才小心地伸手入内,掏摸了几把。孟宪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只见甘虎这把果然有所发现,竟掏出黑黑的一个包裹。以厚布裹了多层,不知里面是什么玩意。

“这可奇了!”孟宪呆呆地问,“你怎知道那下面有东西?”

甘虎解释道:“说穿了也不稀奇。我看那灶灰尚未冷透,可见李布衣在被掳走之前,定然是在生火造饭。灶边落着一截烧焦的青衫,看形状像是李布衣身上那件的袖子,被人大力扯下来的。那袖口全是烤焦的痕迹,必定是探入火内被烧的。有什么东西能让李布衣拼着被烧也要伸手进火里?定然是重要的物事了。李布衣是个警觉的人,必定是早早察觉了有人在外窥探,才忍着被烧,也要把东西藏在这最隐秘的地方……”

说着话,甘虎仿佛看见李布衣正蹲在灶边吹火。四周几条黑影慢慢围拢。李布衣有所警觉,飞快从怀里掏出那黑包裹。他自知无幸,便忍痛伸手入火,推开石板一角,将东西塞进洞里。刚做完这些,窝棚就被踹开,一群人如狼似虎地冲入。李布衣被狠狠打翻,口鼻流血,滴滴洒在平日里栖身的稻草上……

“这些话回客栈再说不迟,”孟宪催促甘虎,“外头不好久待,咱们还是赶紧回去。万一沈二他们遮掩不住,被我家老爷子发现了,那就呜呼哀哉。”

“说得是,”甘虎把包裹往怀里一揣,说声,“走!”

两人回到客栈,幸喜尚未穿帮。沈浪和赵明诚在甘虎房里假模假样地温书。时而高声诵读,时而假装请教甘虎几句,又作恍然大悟状。见甘虎和孟宪从后窗户翻进来,沈浪把书一丢,在胸口抚了几下道:“老天爷,你们两个可算回来了。保正爷从外头过了不下六七次。有一次还在门口站了许久哩。若是保正爷硬要进来,却如何是好——正没处计较,幸好你们就回来了。万幸!万幸!”

赵明诚问:“两位哥哥出马,可有甚斩获?”

“李布衣被人掳走了——”

听甘虎这么一说,沈浪和赵明诚都露出失望之色。但甘虎随即打怀里把那黑包裹摸出来,扬了一扬道:“且看这是什么?”

沈浪和赵明诚立刻兴奋起来,追问道:“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甘虎开始剥那包裹。一头剥,一头口里言道,“只消剥开看看,不就清楚了?”

那黑包裹外面是一层粗布。揭开来,里头又是一层厚油纸。再揭开,还有一层白纸细细地裹着。剥笋子似的剥了几层,居然还看不到真章。孟宪有些不耐烦,从旁唰唰两把扯脱了那层白纸,见里头是个极细的青布卷儿,不觉骂道:“怎生还有一层布?兀自剥得好不心焦!”

甘虎摇头说:“你想差了,这青布就是正货。”说着扯脱拴住布卷的一根细草索,抖开道:“且看看上头写的什么。”

青布展开,却是一封无头揭帖。上首突兀题着两行字:

乘我

之有

破登

青龙

云术

这两句诗不像诗,偈不像偈,正是李布衣在狮子楼中说与柴迢听的话。甘虎看了一愣,再看下首还有几行小字,定睛再看,乃是:天柱山炼气士李,谨白。

甘虎把青布细细看了一回,说:“这必定是李布衣塞到那些高门大户里的揭帖了。”

赵明诚怯怯地说:“我觉得,现在证据也有了,不如拿去跟保正爷商量商量……”

甘虎把青布抖一抖,摇头道:“什么证据,这个吗?这无头揭帖若是离了李布衣这个人,便什么也不是。无头无尾两句话,做不得数的。拿出去撑不过两句话就被否了,白白落人耻笑。”

三人都是一脸失望,齐问甘虎:“那怎么办?”

甘虎想了想,说道:“如今咱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明天再去盯一盯。想必绑李布衣的人也在那里等着钓鱼。咱们看看能不能捡个空当,随便抓他一个来问问。”

孟宪等人想了想,一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回房睡觉去。

第二天,甘虎起来收拾停当,正要出门。忽然老秀才急匆匆地进来,一把攥住甘虎说:“好小子,你的事发了!”

甘虎被这老头说得一惊,背上汗毛都立了起来。什么事发了?莫不是山月寺那帮和尚找到客栈来?一瞬间,他肚里转过无数念头,正在寻思,却听老秀才说:“你可是要弃文习武?”

“……这个,先生何出此言?”

老秀才显得情绪有些激动,拉着甘虎的手晃了两下说:“还要瞒我!看考场那天,你在武庙小校场豪言说,要夺今科武举魁首,是也不是?甘大郎,我跟你说。大宋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右文抑武。狄武襄以一黥卒之身,最后做到枢密相公,仕途可谓极矣。你看他最后又如何?终究落得个病中惊死的下场。大郎,休要意气用事,且听先生一言!好男儿当饱读诗书,他日金殿之上,以锦绣文章博一个进士出身,方是光宗耀祖的正途!”

甘虎苦笑道:“先生,什么弃文习武,没有的事。那天不过是走错了道,误撞到武庙小校场去了。因遇着一个今科来考县武学的武童,两下里说岔了。他以为我是与他争夺武学头名的,因此不忿,要与我放对。后来我拿言语解劝开了,他还指点我们去文庙的路途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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