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伙饭还是聚齐了所有人，不知道是徐墨田的短信起了作用还是班长的最后通牒起了作用。班主任虽然姗姗来迟，但还总算是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了，起码面子是给了大家了。

可能是气氛的烘托吧，本来很冷漠的众人，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了。啤酒喝了一瓶又一瓶，终于醉了，在酒精的麻醉下，终于那股被藏在心里的离愁别绪被激发出来了。后来的事情，大家似乎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酒精能麻醉神经，想不到还有消除记忆的功能。不记得这顿饭是怎么结束的，大家是怎么散场的，很久很久以后徐墨田回忆起那天，只是隐隐的记得那天好像有人哭了，有人笑了，至于是谁哭谁笑，死活也想不起来……

徐墨田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口干的厉害，使劲睁眼，就是睁不开，紧接着觉得有点冷，下意识的去拉拉被子，却怎么也拉不着，手抓了抓，感觉抓到了一些类似与草的东西。感觉不对，眼睛终于咪开了一条缝，这一眯眼不要紧，忽然看到了半个月亮挂在头顶，他怀疑自己还没醒来，头一歪竟然看到了湖水，这一惊不小，怎么自己躺在露天底下。徐墨田挣扎着坐了起来，四周黑乎乎的，旁边还躺着两具“尸体”，环顾了一下，原来自己正躺在学校湖边的草地上，旁边的二人是二儿和四儿，那皓哥呢？眼睛又扫了一圈，忽然看到湖边的堤石上有一团黑影再动，而且还发着忽明忽灭的光。皓哥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盒烟在那抽着。

徐墨田晃悠着走近。

“醒啦！”皓哥说着，从身边抹起来一瓶水，递给徐墨田。

徐墨田拧开瓶盖咚咚的灌下去半瓶，才终于清醒过来了，坐下，说：“怎么还抽上了？”

“你们几个弄不回去，我得守着啊，抽根烟解解乏！”

“好的不学，学这个！”

“人一辈子，总是要尝试一下的嘛！”皓哥颇有感慨的说，然后掏出一根递给徐墨田，说：“来一根？”

徐墨田本想拒绝的，但是又想想皓哥的话，觉得也有点道理，于是接过来，点上，刚吸了一口就呛得只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徐墨田说：“我没出丑吧？”

皓哥笑了笑，不说话，这笑里面包含了很多内容。

“有没有？”

皓哥笑了笑说：“没有，挺好！都喝大了，没事的，你看看那俩人，不能喝还硬撑着，起不来了吧，劝都劝不住！”

“你没喝吗？”徐墨田问。

“本来是想喝的，但看你们三个都不行了，四个人总得有一个要保持清醒吧！”皓哥又从一边摸出一瓶啤酒，说：“我改这来喝了，还要不要？”

皓哥拉开易拉罐，把罐子凑了上来，徐墨田一闻到酒味立马又崩溃了，喉头一紧，只觉得肚里的东西翻江倒海的往上涌，头一扭哇的一口全吐到湖里去了，皓哥觉得一阵恶心，把头别过去了。

徐墨田吐了一会儿，抹了一把泪道：“把那玩意儿拿远点！受不了！”

二儿和四儿依然跟死猪一样躺着不能动弹，皓哥看了看他们一眼，然后转脸对徐墨田说：“这散伙饭一吃，算是彻底了，可惜啊，你们，连怎么散伙的都不记得，呵呵！”

徐墨田努力的想回忆刚刚的散伙饭是怎么结束的，而他们几个又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可是无论他怎么想，那一段一直是一片空白。“今晚……真的没出丑吧？”

“是昨晚！大哥！”皓哥扬起手表给徐墨田看了看说：“现在都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今天的上午九点毕业典礼，这事儿没忘吧！”

徐墨田晃晃晕呼呼的脑袋，希望能清醒一点，谁知道不晃还好，一晃肚子里又翻滚起来了。哇……

皓哥一边给他拍背，一边说：“见过没出息的，就没见过你们这三个这样的！真是的！”

徐墨田吐了几口，肚子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了，就在那干呕，感觉肠子都纠结起来了，皓哥赶紧从衣兜里掏出纸巾递上。

徐墨田擦了擦嘴说：“妈的，这一辈子再不沾酒了！”

皓哥笑了笑说：“行啦，经过这一次我估计什么酒会你都不怕了！”

“为什么？”

“从我注意到你舌头大了之后，帮你数了一下，你一共喝了七又三分之一瓶啤酒，再你舌头大之前不知道多少，但是根据以往观察，你大概七瓶舌头开始大，昨晚喝得急了点，所以大概五六瓶吧，所以，初步估计，你一个人昨晚整了一箱啤酒！这还不算，您老还跟班主任干了三杯白酒，跟女生……”

“打住，打住，打住！行啦，不说了，不说了！”徐墨田赶紧制止，这回不用猜了，这回肯定是出丑出大了。

“爸，”皓哥正准备张嘴，忽然传来这样一个声音，仅仅那个“爸”字听得清楚，其他的都是一阵鸟语，这一听就知道是二儿，因为后面那段听不懂的鸟语是他们那儿的方言，以前他打电话回家的时候经常听。“爸，……”

叫了两声之后又没音了，继而又变成了呼噜声。皓哥和徐墨田这才回过头来，天一下仿佛暗了很多，两人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皓哥又回头看了一眼二儿说：“他估计又梦见他爸了，从昨晚到这里躺下之后喊了不下二十遍了！”

徐墨田叹了口气说：“你别看他整天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其实心里苦着呢！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受不了！”皓哥说完叹了一口气，又掏出那盒烟，抽出两根同时叼在嘴里，点上，然后分了一根递给徐墨田。猛吸了一口，呛得咳嗽了两声，然后转脸对徐墨田说：“三儿，皓哥今晚在这想了很多事，我忽然觉得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对父母！”

“怎么说？”徐墨田也学着皓哥一样，吸了几口烟道。

皓哥想了想说：“我觉得，要是哪天，咱打比方啊，比方书假如有一天咱的父母也忽然那什么了，咱们是不是会很愧疚啊！”

“鬼知道呢！”徐墨田不想谈这个问题，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去想，而恰恰是因为他想得太多了，从跟翁小美谈恋爱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不间断的在脑子里周旋着，他是独子，家里只有父母相依为命。虽然他们没有很明确的要求，但是可以从谈话中感受得到，他们希望他能回到他们身边。但是，这真的很纠结，一边是生活，一边是家庭，这两者之间真的很难取舍的。尤其是对于这个年纪的人。

皓哥叹道：“我以前很讨厌我们那一大家子人，说真的，很烦，这个要我这样那个要我那样，稍稍有点什么马上就被一阵批评声给埋了，所以我一直想要离开他们，跑的远远的！我以为这样我就高兴了，呵呵，可是我今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二儿每喊一声爸爸，我的心里好像就被抽了一下……”

徐墨田把烟头一扔，拍拍皓哥的后背说：“最后这句话不着调！修改一下，不然歧义大了！”

皓哥知道他不想说这事儿，也就不无病呻吟了，站起来，看看渐渐发白的东方说：“天快亮了！把他们弄醒吧，这会儿宿舍楼也快要开门了，回去补一觉！一会儿还有毕业典礼呢！”

徐墨田站起来，走到二儿那俩人的身边，推醒两人，和皓哥一起一人搀着一个，晃晃悠悠的向宿舍楼走去。

曙光均匀的掠过屋顶，透过树梢，洒在那条发白的水泥路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