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中年女人笑得更甜了，不断招着手：“来啊，快来啊，快到妈妈身边来。”

卫无人的瞳孔无限的扩大着，心里突然一个激灵闪过，“不对，我很早就被赶出来了，可眼前的这个妈妈却还是当年的模样；再说，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找我？还有，刚才明明是那个鬼魂在我眼前晃悠的，怎么又变成我妈了？难道说，是这个昙花在耍古怪。”

脱离骷髅阵的护佑后，他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眼瞧着还差几步就要走到那个鬼妈妈面前了，急得他大叫起来：“雷声大作，护我平安。”一道红色的闪雷从骷髅阵中轰隆而出，穿过卫无人的身边，兜起他又重回到红光包围的区域。

伊古斯咦了一声：“你的确有两下子。能及时避开昙花的摄魂术。”

卫无人喘着粗气，瞪着他：“居然敢用这招骗我。”

“何来欺骗？”伊古斯转悠着竖笛，又抵住嘴唇，轻轻按了几个音符，调试着音调，抬眼望着他淡淡的笑：“战场上，各凭本事，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哼。”卫无人咽动着喉头，双手颤动个不停。

“哦。”伊古斯食指抵着下唇，思忖着说道：“亲爱的孩子，别怪叔叔没提醒你，如果你驾驭不了高级别的巫术，反噬之力，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卫无人哪里肯听，不阴不阳的狂笑起来着，白净的小脸蛋变得妖气腾腾，随手拉过身边的一个骷髅头，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撒在了上面，喃喃自语着： “黑暗的火焰啊，把眼前的敌人化为你的血水。”骷髅头顿时膨胀着改变了颜色，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眼窟窿窜出绿色的火苗“嗷嗷”地叫嚣着，直奔伊古斯而去。

伊古斯冷冷地笑了下，等待骷髅头靠近之后，才伸出‘决策’竖笛轻巧的敲了敲头盖骨，喊了句：“恶灵出窍。”红光一晃，明亮亮的丝线随着竖笛的挥动，从顶盖游离而出，骷髅头顿时失去了活力，打半空中掉了下去，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卫无人的左手臂顷刻间出现了一道血口，他咬着牙、忍住痛问道：“怎么可能，我的手链是死神赐给的，怎么会？”

“万事万物均是相守相克的。”伊古斯摇晃着手中的竖笛：“狂云只能躲着你，那是因为天玑只善于打开时空，扭曲时空和控制时间；但是我就不同了。我就是为了克制异教而生的，你还有什么招，尽管来试试。”伊古斯牵动着嘴角，吹了一个奇怪的曲调。

听到笛声后，另一个鬼卒雪豹，缓缓扭过头去看着卫无人，黑洞般的大嘴抿成一条直线，无神的眼眶像是能穿透内心的钥匙，卫无人的脑袋“轰”的一声像是被挤压去多余水分的海绵，心里空荡荡的失去了斗志，只得暗自焦躁着大喊：“怎么办？你们这些生物，我根本无法知道下一步想干嘛，我该怎么办？”

那个雪豹也龇着没牙的瘪嘴，问他：“是啊，你该怎么办？不如到我这里，就不用这么辛苦的挣扎了。”

“到你这里？”卫无人把脸埋在手里：“不对，你们只是我的幻觉。”

“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我就是你最知心的朋友啊，不要再抵抗我了，收起你的火焰，收起你的邪恶，跟着我。”雪豹的声音像雪水融进了干涸的土地，善解人意的低语着：“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杀人？你想过这些吗？放弃你的恶，跟着我。”雪豹又飘进了些，伸出手：“我能抚平你的伤口，不要再杀害无辜了。”

卫无人十指抓挠着黑土，流着汗硬撑着：“你是我的幻觉，我不信什么朋友。”强打起精神匍匐在地，抓起最近的骷髅，抚摸着询问道：“对方是什么，我该怎样赶走他们？”

骷髅堆中腾起熊熊的妖火，火焰中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隐约中传来了异族的语言，叽里呱啦的说着，卫无人听着听着，就面无人色的站了起来，在火光的映照下，明显能看出他的犹豫。

但只有几秒的耽搁时间，很快的，他牙关紧咬，指着雪地，念起了咒语，雾气四散开后，骷髅阵中出现了伊古斯梦寐以求的人，正是沙朗。

伊古斯顿时来了精神，从树梢上飞落地面，遥喊着：“朗朗，朗朗。”

卫无人苦笑着望着伊古斯：“都是你逼我的，我很喜欢她，根本舍不得献上她，都是你逼我的。”

不论伊古斯如何呼唤，沙朗始终紧闭着双眼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你给她吃了什么？”伊古斯在脑中紧急搜寻着以往的回忆，这种模样是中了什么毒？

“你不用费劲猜了，我来告诉你好了，她吃了我们教里最珍贵的河豚蛤蟆粉，两种药加在一起，迷幻的效果果然很厉害吧？”卫无人咬牙切齿的说着：“原本，你只要退去，她肯定没事，现在，为了我的神灵，我只得把朗朗献出去了。”

话音中，骷髅堆里的火焰又炽烈的升高了几米；你看看。”他指着火焰，无奈的看着伊古斯：“再不献出去，连我自身都难保了，对不起了，亲爱的姑娘。”说完，飞起一脚，直接把沙朗踢进了妖火中，阴冷着说道：“好好陪着我们的死神，好好的玩吧。”

火焰瞬间吞噬了献上的祭品，浓烈的香气立刻随着火势蔓延开来。

“朗朗！…”伊古斯惊骇的浑身颤抖，双目怒睁着迸出血来：“今天，我可饶不了你。”拽出颈上的符咒项链，刺破了舌尖，吐出鲜血喷在‘决策’之上，‘决策’立刻低吟着洒出荧光，在他手中不断地跳跃，伊古斯忍着心痛，嘶哑着嗓子说道：“你别急啊，小家伙，我让你瞧瞧我们萨满是怎么救人和除恶的。”

骷髅阵中的妖火忽大忽小，卫无人的面貌随着火焰而变得狰狞可怕，他挥舞着镰刀般的爪子，得意洋洋的笑着：“今晚，也让你瞧瞧我的厉害。”骷髅们所散发的妖冶红光尽数被他吸走，他的身形暴涨了数倍，粗野地指着伊古斯叫道：“你也快点收拾一下，去我们死神那里陪她吧。”挥动着镰刀利爪扑向了伊古斯。

伊古斯并拢双指放在唇间，嘴里急急念动着咒语，然后舞出枪花，喝道：“擀透巴如坎，我命你速速归还别亚的萨哈。”抖出‘决策’扎进了火堆，没等卫无人的毒手攻近，他早已飞到骷髅阵的上空，伸着下巴，示意卫无人往后看：“小子，回头好好的看着。”

深红色的火焰中，缓缓开出一朵百合花来，一开始只是含苞待放，随即又抖着腰肢伸展开枝叶，熟睡的沙朗侧卧在花苞中打着小呼，香气在烈焰中激发出纯正的颜色。火焰越堆越高，花朵越开越艳，‘决策’不断旋舞其间，沙朗终于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

“怎么可能，我已经把她献给死神了。她怎么又回来了。”卫无人佝偻着背，镰刀般的爪子指着伊古斯：“你倒腾的什么鬼？”

“并没有大倒腾，就是命令火神把别亚的使者带回来。”伊古斯轻柔地说着。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朗朗还在任期内，没那么容易被你杀死。”打了个响指：“决策，带她回来。”‘决策之矛’转出白光携卷着沙朗，飞回伊古斯的身边。

伊古斯爱怜的模着她天鹅绒般顺滑的皮肤：“没事就好，朗朗，你还醒着吗？”

沙朗浑浑噩噩的靠在他怀里，点着头：“没事，还喘着气儿呢。”伊古斯不自觉的就被沙朗的媚态吸引了，发着愣，两人对视着。

北风拂过两人身边时，沙朗打着哆嗦钻进了他的皮袄里，伊古斯这才注意刚从火中回来的她，只有一件单衣，光着脚丫冻得全身发抖。伊古斯的视线只能围着她旋转，恍惚间，他忘了还有劲敌在侧，只想永远拥住怀中的妙人，仿佛她才是宇宙的中心。

他掩饰着心跳，红着脸小声地说道：“你，就待在我怀里吧，这里，暂时没有棉大衣。”

沙朗的脸也变得通红，紧贴着他的温暖：“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伊古斯刚想再缠绵着说会情话，余光瞥见卫无人正弯曲镰刀爪，以及那杀戮的眼神。

“真是讨厌。”伊古斯左手裹紧皮袄护住沙朗，右手横把枪杆，猛推了出去：“腾格里，我是你的护卫，请允许我在此‘血祭图腾’！”在决策飞出的瞬间，伊古斯咬破舌尖，冲着卫无人喷出了鲜血。

滴滴鲜红在空中凝成一个圈，像魔鬼的眼珠那般犀利，划过卫无人的全身，锋利的刺进他的骨骼之中，伴随着地狱深渊才能听到的惨叫，鲜血符咒飞快地蚕食着他的四肢，“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今天所受得苦，改日，我要你们双倍奉还。”卫无人的面目扭曲着尖叫：“我的神啊，快点救我。”

鲜红的利刃无情的在他残肢上刮剃，片片血肉直接飞溅在‘决策’的枪身上，‘决策’震动着发出满足的咆哮。又经过几次颠簸中的挣扎，卫无人的心跳终于停止了摆动，如同东风经过烛光的情景，死亡把他拖进了永久的黑暗。

不远处，剩余的十三颗骷髅又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变为暗淡的浅金色，失去了灵气，撒落在雪地深处，消失不见了。

“这才是‘血祭图腾’？”沙朗吃惊地睁着大眼睛：“原来它的威力有这么大？”

“嗯。它对操纵者有着很高的要求，这还不是最高级别的。”伊古斯搂紧了沙朗，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心神荡漾着涟漪：“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吗？你也想用这招杀我呢。呵呵。”

沙朗的脸上露出调皮的微笑：“怪我吗？谁让你骂我是杂种的。”

“都是我不好。”伊古斯没有再争辩，吻着她的发梢：“是我把初次见面搞砸了。”

沙朗靠在他怀里，没有再搭话。

“很长时间了，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伊古斯捧着沙朗微红的小脸：“对你来说，我是什么？我无法忘了你，却又得强忍着悲伤离开，你知道这种折磨吗？”

他的手指穿过沙朗的发丝，手指的余香，缠绕在心头的思念，迫使他闭上了眼睛：“都是我不好，原先的我对你太无礼了，但你回赠给我的，更伤人。”

沙朗的眼眶沁出了温热，泪水悄然滑下她的脸庞：“是我年轻时，不会说话，伤你心了。伊古斯，你没有什么不好，相反的，你对我太好了，但是…”

伊古斯闻言惊喜交加地抱着她：“别说但是，我就是你没有签下契约的图腾，尽管来找我。我愿意听从你的差遣。”

在这无边无际的寂静岭中，只剩下俩人的扑通的心跳声，加快触动着伊古斯的神经。沙朗的双眸铺满了月晕的柔光，淡淡的紫色直视着优雅的海水蓝，他毫不犹豫的俯下了身子，吻着她微烫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