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样讲。”萧离点头道，“大家仔细看城下，东门与西门外的汉军骑兵数量十分庞大，而我们情报所知楚云亭此次南下带领骑兵只有五、六万左右，因为红河以南并没有多少骑兵可以纵横的地理。对于北汉这个善于骑射的王朝，步卒上马并不奇怪。而且北汉觊觎我朝富庶，一直有南下之心，那么骑兵能够下马临时充当步卒并非不可能，想必汉军骑兵一定有过这样的训练。

“在阻挡北汉洛王部斥候骑兵时，这些骑兵见地理不开阔无法放马驰骋，就下马组成了步卒常用的三五人突击攻击阵型，非常娴熟。因此，可以断定东门和西门外就隐藏着步卒，看这些骑兵的规模，骑兵中不少就应该是步卒，按此推算，和情报显示的汉军数目就基本符合。

“楚云亭的确打算作一次试探性的攻击，但是并不表示一旦有机会攻下商阳他就会放弃。所以如果我们一旦认为东、西两门较为安全，把主要防御力量集中到北门，那么今日城破就是必然的结果。”

江石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楚云亭不愧是北汉的名将，试想如果没有看出他暗藏的杀机，谁会想到商阳这个有万人驻守的大城不到一日就会被攻下。

江石以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了看萧离，征求道：“那么既然看破了楚云亭的暗着，可有良策对应？”此刻江石完全没有把萧离当作部属，而是以一种平等姿态商量的口吻询问。

也许是受城外十多万敌军压城的气势影响，萧离有一种大战来临时的兴奋，虽然他不是商阳的主将，但是江石将采纳他的意见，间接等于是他在和北汉的名将楚云亭对抗，试想南唐谁是楚云亭的对手？只有南唐原右将军李沐。

萧离此刻只觉意气风发，也无暇顾及锋芒太露，继续目光闪动侃侃而谈：“既然楚云亭实际地攻击重点在东、西门，那么我们可以将计就计。东门和西门各伏下一千人，只留剩余的一千五百人于城楼，少打旗帜。北门多打旗帜，把辎重兵以及总预备队的人全数调到北门，在北门只留下四台弩炮，剩下的凡是还能用的弩炮都调往东门和西门。此战的关键就是我们在北门一定要抵住敌人三万人的猛攻，要做出我们防御力量已经集中在北门的样子。当楚云亭相信我们东门和西门防御不足后，那么城外的真假骑兵就会按计划攻城。等敌人逼近城下后，东门和西门就可以开动所有的防御力量，给予敌人重击！”

“好！很好！来人！把陈校尉和黄校尉请来，我们依计而行！”江石兴奋地搓着双手道。

萧离看看应声而去的亲兵，一声轻叹。

“有什么不妥吗？”江石有些奇怪地道。

“将军，我们情况其实很不妙。”萧离皱皱眉头，先前的意气风发已经荡然无存。

“此话怎讲？”江石愕然。

萧离面带忧色分析道：“将军，今日如果侥幸，我们或许可以予以汉军较大的创伤，但是我们每一面都面临的是十倍以上的敌人攻击！十倍于敌攻城是可以旦夕而下的！所以今日一战后我们的防御能力差不多就给耗尽了，楚云亭吃了这个亏后虽然不会连续攻城，他需要休整，而且北汉的洛王还未到。

“楚云亭这个人在北汉军权甚大，但是从未为北汉皇室猜忌，就因为其善于官场为官之道。楚云亭在北汉军中威望卓著不仅仅因为善打硬仗、恶仗和胜仗，还因为非常体恤下属，看重部属的性命。所以在吃了这个亏后没有造好攻城器械前即使知道再加把劲就能攻下城他也不会做的，他还可能打算把这个攻下商阳的功劳让给北汉尚未赶到的洛王。所以今日我们也许能侥幸活下来，但是明日，至多后日商阳便会城破！因此该做的打算将军可以考虑了。”

江石凝神看了看城下正在做攻击前准备的汉军，毅然道：“与商阳共存亡乃是我的选择。不过城里有数万逃难的百姓，看来得加紧撤离渡河了。”

萧离闻听之后默然无语，自行开始整理衣甲，弓箭和腰刀。

稍许，校尉陈当和黄赞赶了过来，江石依照萧离的分析把计策吩咐给了两人，两人听了之后面露惊喜之色看了萧离一眼后就依令而去。

两人刚离开，一身白色衣裙的蔡香儿跑上城楼，大声道：“我要留下守城。”

萧离大感头疼，无奈地劝说道：“守城非常凶险，你留下很不安全的。和村里的乡亲们一起渡河吧！”

“我知道，你嫌我拖累你，可是我如果一直不经历这些，那么我永远在你心里都是一个无法放下心的小姑娘！你不是说过只要我经历过你所经历过的一定能做得很好吗？以前我在村子里的时候怕血，从不杀小动物，但是爹是被他们杀死的，黑子哥因为我也被他们杀死！我现在已经不怕血了！我要为爹和黑子哥报仇！”蔡香儿清澈的双眸中流露出祈求之色。

江石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却不插言。

萧离很无奈，只恨自己分身乏术，如果不依从蔡香儿，那么她也许会跑到别的地方，自己更无法照应，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你一切都要听我的，不要胡来。记住！就这一次，以后你一切都得听我的安排！”

“不！该听的才听！”蔡香儿抗声道。

“好了，好了！萧都尉万军之中可以取敌将首级，怎么这么怕蔡姑娘？”江石取笑道。

蔡香儿玉容微红，萧离摇摇头感叹道：“受人之托啊！她是我认的妹妹，慧质兰心，就是爱胡闹，不听我的话。”

江石笑道：“蔡姑娘想杀敌，你穿这身衣裙可不方便啊，而且目标很显眼。来，我让人给你准备一套衣甲。”说罢叫来军需官为蔡香儿准备了一套合身的衣甲。

穿好衣甲后，蔡香儿对这身装束不太喜欢，黛眉轻蹙，在萧离身旁道：“以后一定要做一套合适的。”

萧离笑道：“战场上还讲究这么多？行了，等以后再说吧。”

“我不管！以后你得为我做一套适合我的！还要漂亮！”蔡香儿不依道。

“不要闹了，城下汉军行动了。记住，等会不要离我太远！”萧离不再和蔡香儿多说，凝神注意城下汉军的行动。蔡香儿点点头也望下城去。

城下汉军步步推移，在举着大盾的盾牌兵保护下，弓弩手慢慢进入了射程，其后的步卒举着云梯，作好了冲到护城河架设云梯的准备。

萧离看看城下，对江石道：“挑选一些箭术较好的射手注意射杀他们的军官。这样可以让他们指挥上产生一定混乱脱节。”江石点头依言吩咐下去。

“哪些是军官？”蔡香儿一旁询问道。

“你仔细看。那些喊叫指挥的以及衣甲防御看起来要好些的一般都是军官。你看你自己穿的衣甲是不是和别的军士有所不同？”萧离指着城下汉军军官解释道。

蔡香儿看看自己和其他军士的衣甲，点头表示明白了，江石给蔡香儿的是一副旗牌军官的装备。

“等敌人到了护城河要架设云梯时再放箭，这样可以节省箭枝。弩炮先对付敌人的弓手，当弓手到了一百五十步时再用弩。我们北门只准备了四台弩炮。射术好的弓手可以根据自己的射程决定射杀敌人军官！”江石吩咐下令。

萧离进言道：“现在可以生火烧油锅了，等会还可以发射火箭对付敌人的云梯。”江石颔首依言传令。

“汉！汉！汉！”三万余汉军一边高呼，一边齐步行进。划一的步伐使得沙土飞扬，整齐的脚步声分外响亮，汉军在战鼓声催促下越来越逼近城下。

城楼上的唐军十分紧张，觉得心都快跳出胸腔。此时老兵和新兵的表现差异就显现出来，有些新兵身体都在发颤，而老兵都是紧握手里的武器，双眼血红，全神盯着楼下逐渐逼近的敌人。唐军军官来回大声喊叫催促着，让每一名士卒都进入岗位，在一些发颤心神慌乱的新兵屁股上踢上一脚让其注意力集中。

“弩炮发射！”江石在汉军弓弩手进入一百五十步后大声下令。亲兵摇了摇令旗，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之后，四台弩炮开始发威，伴随着刺耳的弩箭破空声，一支支锋利的弩箭扑向了城下的汉军弓手。

“举盾！放箭！”汉军军官也立刻下令。盾牌兵立刻举起大盾，掩藏自己及后面弓弩手的身体。铺天的箭雨扑向了城楼，而强劲的弩箭也穿破大盾刺入盾牌兵乃至一些弓弩手的身体，汉军盾牌兵以及弓弩手队列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注意敌人的箭！”城楼上的唐军在江石命令下或举盾躲避，或伏在城垛下躲避。

萧离一把拉下有些无措的蔡香儿，让她伏在城垛下，又从近旁一名死去的唐军手中拿过一面盾交给她，嘱咐道：“自己小心！”说罢萧离站起身拉弓看准城下正在指挥盾牌兵和弓弩手列好队列的校尉军官。

“嗖！”这名校尉应声而亡，校尉的副手接过令旗继续下令，列好队列的汉军再一次向城上的唐军倾泻箭雨。一阵箭雨之后，北门唐军又有许多人躺下。

萧离窥准汉军军官，连射几箭，彻底解决了指挥盾牌兵以及弓弩手的军官。趁着汉军弓弩手暂时的混乱，城楼上的唐军弩炮再次响起，弓手也纷纷弯弓搭箭向城下反击。

不过此时汉军步卒已经借着刚才压制住唐军弩炮和弓箭的机会举着云梯冲到了护城河，甚至还搭好了数架，更多的汉军向城脚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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