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口用千年寒冰制成的冰棺，仿佛是一块水晶，晶莹剔透，发散着蓝色的光芒。

一个冰雕般的少女就被冰晶包裹，仿佛是一具历经亿年的化石，又仿佛是玛瑙里面的小虫，青春被寒冰封冻，永远定格在了十六岁。

她穿着一件纯白的大袖衣，天蓝色的领子，衣襟上的带玉坠子闪闪发光。

冰灵儿轻轻道：“这件衣服是我娘留下来的，我还一直舍不得穿呢――”

王昱默默地看着那个少女的脸庞。笑容还凝结在她永恒的容颜上，脸颊上那道疤痕依旧红如宝石，只不过她眼睛是闭着的，长长的睫毛上竟然还沾满了冰粉。

王昱伸出手去，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不想触到的却是冰凉刺骨的寒冰。他并不缩回来，手掌瞬间虚化，竟然插入了厚达半米的冰层，指尖轻轻地颤动，摸着少女的发丝。

我们已经分别太久太久，我在地狱，你在天堂，我仰望天堂，因为，是你的笑靥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冰灵儿的眼神中闪现出了水光，她幽幽地说道：“你现在就能把她救活吗？”

王昱的整个身子都已经变为一道虚影，他沉默了半晌，声音冰冷得可怕。

“我不会救她……她这样就已经很好……”

冰灵儿刹那间失去了控制，身上的根根银丝飘了起来，她嘶声叫道：“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王昱呆呆地凝望着冰棺中那张凄美苍白的脸，眼前红光一闪，似乎漫天飘起了血光，那是谭灵霜的血液，那是她血液中隐藏的“无为神功”口诀。

其中最后一句仿佛一把把刀子插了过来！

“神功既成，终归无为。化为云气，散入蛮宇，成就天地，潜藏阴阳，滋生万物，是曰琼浆。无情无欲，无爱无恨，运转六和，经纬时光，人言上苍，神言渺茫。”

王昱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最终会化为渺茫和虚无，归于云霓尘土，救活了你，你不是会更痛苦？因为我知道，没有了我，你一定会死！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你就这样冰冻着，直到地老天荒，宇宙毁灭。

他的声音苍老了一百岁，“她这样很好，很好……我很快就会去陪她……”

冰灵儿一怔，“你，你难道想――”

哗啦，鲸鱼跃出海面，溅起了滔天的浪花，雨点噼噼啪啪地从窗户射了进来，冰灵儿满身的银丝瞬间沾满了水珠。

咣当，门被踢开，潘雅兰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当看到冰灵儿时，她不禁又笑了起来，“仙姑果然神通广大，竟然能够登萍渡海！我们已经驶出泉州港数十里了，你都能够追上来，啧啧啧――”

她虽然对冰灵儿说，但一双眼睛却惊讶地瞪着王昱，看着他把手一点点地从冰棺里抽出来。

冰灵儿冷冷道：“我哪有这个本事，还不是他――”她朝着王昱努了努嘴。

王昱深沉地看了潘雅兰一眼，内心中响起了铁肩的声音：“这丫头比她老子还干练沉稳！鼍龙帮能有今日之辉煌，大半靠她。”

嘟嘟嘟，几条人影相继出现在了潘雅兰身后，从她的肩膀后面探出了几张脸，有三张肥脸，还有两张憔悴发白的俊脸。

那张俊脸一看见王昱，眼睛都发了光。

王昱对她们淡淡一笑，随即又悲伤地盯着冰棺里面的少女。

小道姑率先挤过了潘雅兰的肥躯，扑向了王昱，叫道：“阿日，跛子，你，你――”她只知道王昱的化名，脑海中也只有王昱丑陋残疾的形象，此刻对方虽然脱胎换骨，但那双眼睛她永远也忘不了，忘情地扑过去，却抓了一个空，扑入了冰灵儿的怀里。

但王昱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移动和躲闪，除了冰灵儿，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鬼，他是鬼！”

冰灵儿扶住了小道姑，轻轻叹道：“他与鬼差不多了……”

小柳也挤了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王昱跟前，没有说一句话，只有圆圆的眼珠子凝望着他，眼神中有一股深深的暖意，那是春泉，那是冬阳，又仿佛是两颗流星的泪水。

“跛子……”

她内心轻轻地呼唤了一声，然后拉住了铁月心的手，幽幽道：“他已经离我们很远很远了……”

她们又一起看向了冰棺中的冰冻少女，竟然被对方那永恒的微笑给迷住了，痴痴地望着她，不知怎么，竟然升起了有一股莫名的悲伤。

潘雅兰粗声咳嗽，“仙姑来得正好，你既然有这么神通广大的朋友，我们就放心了。”

冰灵儿问道：“什么意思？”

潘雅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这艘船去的不是冰海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