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打工都要年轻漂亮的，我那时人老珠黄还有哪个老板肯要？”

“不同年龄有不同的工种，说不准哪天你自己还会当老板哩！你看小树不是当老板了吗？”

昌小树听何雨轩赞同自己，心里也就踏实了。他借故去结账办出院手续，一个人径直走出了病房。

朱梅兰于是压低嗓子把何雨轩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道：“雨轩，你这人平时都很聪明的，怎么这时倒糊涂起来？什么都向着小树说！我如果不趁年轻到城里去镀镀金，小树什么时候能再回到我身边？我在医院住了一周多，来来往往的人我也在留意观察。我发现女人天然就是属于城市的。女人一到城里不管是天生在这里的，还是打工后来的，一个个就是比我们这些在田里扛的、土里刨的洋气。现在缠着他的狐狸精原本也不是城里人，可就是打过工，变得像城里人一样新潮。你没见过小树在她面前的样子，简直像只使来唤去的小狗，什么事情都依着那女人。那女人在他面前就像女皇。我知道小树，你别看他现在有钱了，可心里并不快乐。男人有了钱，就把面子比钱看得更尊贵！”

何雨轩觉得房间里有点气闷，就去打开窗子，然后，坐到朱梅兰的床沿，拉着梅兰的手说：“梅兰，请你别想那些了。小树已经不是你的丈夫，这点你必须明白。你别指望他会像原来一样对你。他这次能到医院来照护你，除了他本人的意愿，更主要的是肖杨的主张。肖杨也是一个好女人，这点请你相信我的判断。小树说要收购你们家的粮食，也是肖杨的主意。就像你知道的，小树对肖杨言听计从。否则，他不会在你面前来个180度的大转弯。他没有这个胆，更没有这份心了！女人是需要自强、自尊的，否则会让男人瞧你不起。婚姻讲究缘分，是你的，你赶也赶不走；不是你的，你留也留不住。缘分尽了，就由他去吧，人生短短几十秋，别让烦恼耽误了你以后的好日子！”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去找过那个女人？”肖杨抓住何雨轩的手，激动地说。

“在你住院期间我去过他们家。而且，肖杨我早就认识，我们还是好朋友。”

“你会和这样的女人是好朋友？”朱梅兰惊奇地睁大眼睛。

“你听我说，她和你一样都是很聪明能干的人，而且把感情看得很重。”

“她再怎么重情，也不应该把筷子伸到别人锅里夹肉吃啊！”朱梅兰生气地甩开何雨轩的手。

“她不知道昌小树是有妻室的人，而且直到结婚，小树一直瞒着她。她在这桩婚姻里，可能比你付出的还要多。昌小树现在的楼房和加工厂都是肖杨出的钱。所以你也不要怪她当初不让小树从家里拿钱给你儿子。她对昌小树也是有怨恨的！你们两个人应该同病相怜才对。”

“可她把我害苦了！现在是她可怜我，而不是我可怜她！她倒好，夺了别人的丈夫，还一百个委屈！倒能博得你的同情！”朱梅兰又气又怨地扭过脸去。

“你别刚好了，就又七想八想。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按雨轩姑娘说的办自然错不了！”朱志连不耐烦地插嘴说，“你看你们同样是同学，雨轩姑娘就把家庭关系处理得好！”

何雨轩听了无地自容。她又怎么好启齿说自己早已家不成家了呢？她现在连女儿都没有了，她能比梅兰的处境好多少，她一阵面红耳赤，心扑扑地乱跳，好像自己是个瞒天过海、自欺欺人的骗子。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却在这里好为人师，装模作样当圣人。这种自责常常像蛆虫啃着她的心，她却只能忍着。她有时非常渴望像朱梅兰这样成为人们心中的疯子。那样，即使她说什么不近情理的疯话，做什么荒唐可笑的事情，也没人怪罪了。

昌小树结完账回来，把账单递给何雨轩，说：“共花去五千九百多元，差不多是我半年的收入。”

何雨轩看他一副惜钱如命的样子，说：“这笔钱花得值！人啊，手脚累点都好比做了健身操，最怕的是心累，心累对身体有害无益！”

昌小树嘿嘿两声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