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雾失楼台 月迷津渡(二)
作者:围鹭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07

傍晚时分,他脸上写满了失意,又拎了瓶酒走进肖风房间,肖风坐在桌前正在品茗,瞧他进来抬起头调侃地说:“林泉兄看来放不过我了,又有何指教?我当洗耳恭听。”

“肖兄,”萧天哲望了望刚到不久的方正有些迟疑地坐下说:“这位兄台贵姓?我们分手月余今天有缘又相逢了。”他曾见过方正,肖风却从不给他介绍任何人,秉一、欢喜上次他自个儿搭讪着认识了,这次肖风也不给他认识的机会,马上接口道:“他是自己人,不防事,林兄有话尽管说。”

他亲切地说:“肖风兄弟,我真名萧天哲,我虽长你十来岁,但总尊你为兄。今天特来辞行,我只想寄情于山水不想再在官场周旋,如若有缘以后当有会面的日子。我们相识一场,有二事相求。一,奶娘和孩子遭劫非我所为,若真在大辽,我回京之后会打探他们的下落,动用关系全力维护,求兄切勿以此大开杀戒;二,二十天前我们有十八个兄弟被袖箭所伤,无法动弹,他们乃一般侍从,求兄援手相救。我当感兄之大恩。”萧天哲闭口不谈为谁所伤,也无半分指责意味,从话语中肖风感受到他出自内心的真诚,当即点点头,答应第二天去替他看看。

“公――子!萧天哲不在,听马二爷说,昨晚半夜过,他突发恶疾,头痛、腹痛、上呕下泻,临时叫车带上绿玉去北城就医。怕莫要稍好点方会回来。”次日早饭后,侍女青儿迈进二楼大厅连珠炮似地向耶律凤回报。

萧天哲从昨天早上来过之后,再没见他的影子,打发人去叫他,居然人去楼空,耶律凤坐在椅子上气不打一处来,看看横七竖八躺在大厅里的十八个不能动弹的侍卫,暗骂道,这些狗奴才,光知道在她面前买乖讨好陪着她玩,真要他们动手时,还挨不住人家一式全倒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她百般撒娇央求之下,皇兄才答允她随出使大宋的耶律津来到汴梁。常住大漠,她最向往的是水乡泽国的江南风光,她带着自己的十八名亲卫一声不响的南下升州,住进了红杏楼。她女扮男装,马文佑不识她,萧天哲在上京也只见过她两面,她心里讨厌这桩婚事,尽量?避,哪里会答理二人,自然无人识破。见到萧天哲和绿玉打得火热,她反而有些高兴,暗喜有了赖婚的借口。

肖风那天游秦淮河时,她正坐在茶楼临窗品茗,见到他惊为天人。硕长的身材,白衣飘飘胜雪,衬托着绝美俊俏的面容更显得清新俊雅、风liu倜傥,她用淡红的丝手绢缠住茶桌上的一束月季,乘人不备扔向他,然后躲在柱后偷偷地瞧,见他伸手接住四处张望,他那带着星光的眼眸和露出皓齿的笑容在她脑海里留下了再也无法磨灭的形象。真是一见钟情。等她下得楼来,游人如织,画舫满河,竟失去了他的踪迹。她的心放不下他,不得不去见她最不愿见的萧天哲打探消息,方知他的假名叫肖风,这之后二十多天,她寝不安枕,食不甘味,发疯般地四处找寻肖风,可怎么也找不到。

约莫二十天前,她带着亲卫到升州南郊搜寻,,一骑风尘仆仆从东南方向飞驰而来。“勃古奴,拦住打听一下。”她吩咐亲卫队长。谁想她的亲卫平日里横行贯了,二人扬刀就断路,那人也不答话,一道弧形的剑光扫过,她两个亲卫的刀齐柄而断,执刀的手臂也被划开了口,其他人举刀一拥而上,那人毫不停留发出一蓬针,提疆跃马而过,待那人走了一箭之遥,她的亲卫一声不吭纷纷落马倒地,她惊呆了,俯身探视,每人扬刀的手臂都中了一针?她走近一名仰卧的亲卫,从他手臂拔出针来一看,不是针,是箭!那箭小得出奇,比缝蓑衣的针还短一截,中空,入肉不过四分。或许是箭太小?或许是箭外面涂了止血药?拔出箭的地方居然连个出血点都没有!这算什么伤?她恼怒地踢踢这名亲卫:“起来,没用的东西!”谁想他竟说不出话来,她这才发慌了。中箭的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这箭有毒吗?

亲卫队长勃古奴和另一人的手臂被划开处正渗出血来,染红了外衣,二人并不在意只畏惧地望向她,她跺跺脚大叫道:“还不快包扎伤口,想死呵?”听到她的骂声,二人放下心来互相包扎好手臂。对她说:“公主放心,我们是皮外伤,两三天就好。”

耶律凤气哼哼地挥动着马鞭:“就是太放心才弄成这样!气死我了!这么没用!你俩待在这儿守着他们,我会找车来。”说完带着青儿上马而去。

运回红杏楼的伤员经大夫检查说没有中毒的症候,箭上也没毒。当耶律凤将那放袖箭的人形态描述一番后,萧天哲说可能是肖风同行中的一人。第二天,耶律凤带着青儿消失不见,一去十来天,回来后脾气大变,成天骂人、摔东西。弄得萧天哲和马文佑身心具疲,痛苦不堪,尽量躲得她远远的。

原来耶律凤沿途打听,直追到海中州,见到肖风时,她喜出望外,不承想肖风见她后就溜之大吉。她憋了满肚子的气回来,还要面对十八个活死人似的亲卫,平素娇生惯养的她怎么忍得了这口气?委屈、恼怒、怨恨自然一股脑儿全发在萧、马二人身上。二人不明底细,被骂得昏头转向,萧天哲装病跑了,马文佑无处可逃,只能自认到霉。挨刀刚好的勃古奴和另一个亲卫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知被她斥责了多少回。

“房里有人吗?”方正见无人答应,轻轻推开耶律凤的房门,

“谁让你进来的!”一声娇叱响起,伴随一只酒壶朝他飞砸而来,他忙伸手接住笑道:

“公子的火气未免太大了,我是奉命来给公子的随从治伤的,不治我回去就是了,何须动怒?”他耸耸肩,放下酒壶。

“你,你,你就是那天伤我手下的人!”耶律凤认出了方正,拔剑刺来,方正身形一晃早到了她身后,出手夺过她的剑扔下,撇撇嘴说道:

“公子,那天可是你的人持刀拦劫,以众欺寡。”

“怎么是拦劫?只是拦截问话而已,你就伤我这么多人?”

“我哪里知道公子向人问话都是要动刀的?我以为遭遇强盗。也只略示小惩而已,我真动手,他们哪里还有命在?”方正不屑地说。

“你说话的口气不嫌太狂了吗?”

方正也不理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放在桌上又说:“袖箭入肉未达五分,即便不服药过几天也会好。将这药粉化在水中,每人喂上一匙,立马见效。”说完转身离开。

耶律凤突然回过神来追出门外,叫道:“请问尊姓大名?和肖公子有何渊源?”

风五回头望着前倨后恭的耶律凤摇摇头嘲弄地说:“问这些干嘛?我呢,不捞牵挂,他呢,没空见你。”

耶律凤忍住气,装出笑脸:“那我总得登门道谢吧?”

方正不答,自顾向前走,耶律凤挥挥手支走青儿,尾随他行去。转了几个弯又经过一处庭院,幽静的一丛水竹后露出个门户来,方正敲敲门,房门无声地开了,一个彪悍壮实的青年当门而立,默默地朝方正身后打量,耶律凤不待通报高声叫道:“上京耶律风求见肖公子!”

“请进来吧!”房内传来肖风平缓的声音。耶律凤连忙跨进,肖风微微一笑并未起身,说:“林叶公子何时过继给了耶律家?恭喜!恭喜!”

耶律凤涨红了脸顿了顿说:“肖公子对外用的不也是假名么?”

“我名啸风,诞生后即由父亲所取,从未更名。”他说的的确不假,肖、啸同音,他玩了个字面上的游戏,李嘛,那是姓,不在名之列。

耶律凤的脸更红了,嗫嚅道:“肖兄,我原只是想结交你,借了虚名,请见谅。今天来是想谢谢你的赠药。”说罢,深深施了一礼。望着她纯真的脸上写满了真诚和爱慕,肖风似觉自己有些过分,忙欠身道:“请坐。”

牛崽上了茶,二人一番交谈下来,相互间的距离缩短不少,肖风渐渐被耶律凤豪爽、开朗、胸无城府的性格吸引。有这样的兄弟也是人间一大乐事,他不再矜持,与她开怀畅谈。临别,耶律凤对他说:“肖兄,我来中原也没什么事,就是玩。可是人生地不熟,我想以后跟着你走好不好?我们兄弟结伴也免了途中的寂寞。”

“耶律兄,这个恐怕不行,我要去为我一个长辈守墓,十一月我们到汴梁红杏楼聚会,如何?”耶律凤点点头,有些不舍地告辞了。

回到房间她叫来马文佑问道:“肖风什么时候住到我们这里的?为何不对我说?”

“公、公子,我们这住的人少说也上百,连我也搞不太清,我怎知公子要找谁?”马文佑瞧瞧她的脸色垂手站到门旁提心吊胆答道。耶律凤对他笑笑,摆摆手让他退下,马文佑奇怪地发现耶律凤今天心情极好,他退出门外抹抹额头渗出的冷汗喃喃道:“居然没发脾气,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