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必去打工(C)
作者:三月之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23

假神仙就是陆海经,他是我们这儿的阴阳大师,也是他那一辈人中,最有文化的人。

这里的婚丧嫁娶,修房立屋,都离不开他。

都要请他来定定吉日,看看风水,驱驱鬼神,什么的,俗称风水先生。

“象他这样的人,这回脸可算是,真丢大了!”

“我都不敢见他了!”

我深有感叹地说。”

“怕他个锤子!又不是你丢脸了!”

陆山雄吼了一声,站起身来,把照相机重新又挂回到肩上。

我抬起头,也象陆山雄那样,眯着眼睛望了望天。

太阳依旧是明晃晃的,直刺他的眼睛。

薄薄的白云在天空中,从金子山,王家寨山峰慢慢悠悠地浮过去了,又从打虎山,马坪山浮出来。

哪有一丁点儿就要下雨的样子。

一眼望去,所有的桑树都纹丝不动地,静静地伸展着黝黑的枝干,默默地静静地挺立着。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家的房子。

我家的房子紧紧地背着金子山。

金子山真象一把大椅子,我家的房子就象靠在椅背里似的。

三间一面转的房子,向左边转过去的那间房子叫“环”房,环房边有一棵高大的泡桐树,泡桐树下是一大片竹林,竹林靠近泡桐树的那一边,常常卧着他家的“富财”狗儿。

我想我家的“富财”狗儿又是在那儿倦着肚子,死死地卧着吧。

我也懒得回去了,直接跟在陆山雄的后面,踩着焦黄焦黄的沙土路,踏着自已的那一跎黑影,一晃一晃地,向欧家湾走去。

欧家湾就在阴阳大葫芦北边的那一头上。

我们从金子山出发,绕过地边,走碾子坡爬上去,就到欧家湾的大堰塘上了。

。。。

欧家湾自古就有一个大堰塘,也许因为它三面靠山,一面临水,山势雄伟,塘水清澈,风景优美如画,才有风水宝地之称吧。

而现在,我们眼下的大堰塘呢?

堰上的岸坝已经从中间缺了半边,露出了一个月牙似的大口子。

里面的塘水已经快要干枯,零星几片有水的地方,都见缝插针似的,栽上了秧苗。

我看了看大堰塘,连着山的那一面是黑乎乎的岩壁,岩壁中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水草,水草外是一层层厚厚的青苔。

耳朵里塞满了“叽叽―咕咕―”的声音。

阴森恐怖,我不觉浑身发起抖来。

“哎--妈呀!我今年都十八了!--”

一路上,陆山雄说了这句话后,我俩都是沉默不语的。

现在,我俩站在大堰塘的缺口窝里,陆山雄又开口说话了。

“这就是你大生,幺爸爸,蹬了的―-”

“他是水鬼,水打棒!---”

陆山雄口里含混不清地说着。

他和我一样地恐惧起来。

“森儿----快回来―”

这是我的婆撕心裂肺的声音。

“不要学你,生爸爸啊,你生爸爸就是洗澡淹死的啊!”

我每次和小伙伴,到三叉河洗澡的时候,都会听到我婆婆,撕破了嗓子似的,喊我回去的,同样的这句话。

拼命地,非得把他叫回家去,才罢休。

村里上一辈人都说,我的生爸爸是我的爷爷最疼爱的幺儿子。

他要死的那一天,好象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似的。

那天,他早早地煮好了午饭,打了两碗起来,他妈妈我婆婆一碗,他爹爹我爷爷一碗,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又规规矩矩地,摆上了两双筷子,然后才去出工---在嘴嘴地--集体一起打麦子。

中午的时候,年轻小伙子们都跑到这儿大堰塘里来洗澡了。

听说我生爸爸游到水中间的时候,突然抓住陆海经的胳膊不放。

陆海经害怕了,拼命地把他甩开了。

岸上的人看见了,他的头在水里冒上来又落下去,双手胡乱地打着水,已经连续呛了好几口水,知道他不行了,有人爬在岸边把打础子伸给他。

打础子太短了,他抓不着。

又有人把衣服连起来,衣服是软的,他还是没抓到。

后来,等有人跑着从家里把梯子搬来时,岸上已经站满了一圈人。

他已经躺着,摆在岸上了。

第二天,一场从未有过的,特大山洪暴发了。

大堰塘的大堤坝,就这样,莫明其妙地垮塌了,后经过无数次地修补,皆无济于事。

都说是我幺爸爸变成“水打棒”,就是水鬼了,在这儿兴风作浪,故意作怪蹬了的。

说来也是,因为在他之前,我们这个村,还从没有死过年经的。

后来,又有就是不信这个邪的人,搬弄石碑,大兴土木,一定要把大堰塘修复,终归还是--“没球用”。

大堰塘上面就是陆海经的家了。

大堰塘依山而建,就象一张巨大的,拉得有点过了头的弯弓。

我们脚下――大堰塘的堤坝就是弓弦了。

站在“弓弦”上,向前看,眼前是笔直的山坡,山坡上大约四五丈高的地方,是又一层山台,山台的边边上站着一排大柏树。

大柏树的两边,是一大片的竹林,在竹林的掩映下,还藏着不少的桃树,李树,杏树--

在竹梢树顶间,露出半节子黑瓦白墙,是陆海经家的房子。

如果走眼前这条弯弯曲曲的“之”字形路,上他家,足足还有二里路。

除了陆山雄挎着的照相机,我们一无肩挑,二无背驮,就选择直接往上攀登了。

我一手扶着落光了树叶的青杆树,一手抓住稀稀落落的,顽强生长着的小草,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我看,这条路和你家的那条路一样地难走。”

陆山雄抹着汗水,喘着粗气说。

“嗯,要是修一层梯子就好了。”我说。

。。。

“汪,汪,汪―”

这时,几声狗叫,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我家的富财狗儿!”

它摇着尾巴,吐着长长的舌头,从山下追上来,亲热地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你家的这个狗儿真乖,还从来没有咬过我。”

陆山雄说。

“嗯,这狗跟我有四五年了。”我脸上露出了笑容,抄起“富财”的尾巴,往上提着,自豪地说。

“对了,陆海经家的狗很厉害的。”陆山雄害怕地说。

“我没听到它的声音呢?”

“不叫的狗才咬人呢?”

“哈,哈,哈--”

“陆大富家里的狗就是这样的。”

一说到狗,陆山雄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他,在河那边大坝岩,上小学的故事。

陆山雄要比我大两岁,他要上学的时候,四树湾小学的三间教室,已经有了二百多个学生娃儿,每间教室都是塞得满满的。

我们这个葫芦湾,属于降龙?第五村,主要是由三道湾两个大坝,外加马坪山另一面,梦儿垭下,一个叫书房沟的湾组成。

葫芦湾中间是河,四面皆山。

每道湾的中间都有一条小河。

就在欧家湾,王家湾,四树湾,三道湾的三条小河的交汇处,形成了一个大河滩,我们这儿的人叫它三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