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祭的高台就搭在了万安寺的门前。四根两人合抱的木柱子支撑着台面，有木阶可通上去，底下则堆满了易燃的稻草，还泼上了油，散发出一股子刺鼻的气味。宽大的台上架着一根十字架，上头还垂着绳索，想来是要用来缚住云墨迟，防止点火时她挣扎逃跑的罢。

一大早，祭台四周就站满了闻讯前来瞧热闹的老百姓，熙熙攘攘地围了里三圈外三圈，乌压压一大片。其中，亦不乏达官贵族官家闲来无事的小姐少爷们。他们一早就令家仆在祭台附近搭起了亭子，一来是怕被大火误伤了自己；二来也是为了更好地窥得全貌。毕竟，以人为祭酬神，这在锦绣皇朝还是头一遭。任谁都想来瞧一瞧热闹。

这些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脸上皆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他们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他们都不曾想过，火把点燃的瞬间，湮没的将是一条年轻而鲜活的生命。

一顶翠羽华盖软轿缓缓而来，只听有人高呼：“圣女到！”

众人闻声忙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锦衣卫站在人群两旁，以防有人伤害轿中圣女。

云墨迟安静地端坐轿中，一张白蝴蝶面具遮住了她的上半边脸，云髻妆成，中间别一枚荷意凤钗，有长长的流苏垂落眉心，美不胜收。一身流云月白曳地长裙衬出她窈窕的身段，珍珠加银线拈袖出裙摆上的翟凤清荷纹样，清丽而不失华贵。今日的云墨迟，如蒙尘的珍珠洗净尘埃，绽放出耀眼的光彩，又宛若天山上傲放的雪莲，美得动人心魄。

才四更天，就有四名婢女奉命前来为她梳洗打扮，伺候得是无微不至。当她从铜镜内窥得那张美若莲华的脸时，亦不由吃了一惊。如此用心良苦，看来这皇帝对她还真是不错呢，云墨迟不禁自嘲地想。

“落轿！”

轿子稳当地停在了祭台不远处的空地，有侍女走近窗前，道：“圣女，奴婢扶您下轿罢。”

良久，也不见轿中女子答话。那侍女为难地站在那儿，心里却是十分同情云墨迟的。

见半响没动静，陪同前来的一名太监面露不耐，忙使了个眼色过去，那侍女忙垂首答：“是。”

掀开了帘布，那侍女微屈膝，伸出手放在轿前，却见一双冰凉的凝脂素手冷冷推开了她，而后一身白衣清雅的女子信步踏出了轿辇。

两名侍女一路小跑着追上她，道：“圣女，奴婢扶您上去罢。”

云墨迟走了几步，却在祭台前停下了脚步。微仰着头，有细碎的金色晨光洒落在她的脸上，是如斯温暖美好的感觉，让人心底好生眷恋。原来，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只可惜，过了今日，她就要永远离开它了。

云墨迟微微阖眼，忍住了这一瞬眼底突然涌现的酸楚泪意。再度睁眼，浮云蔽日，那高耸入云的祭台的阴影罩向她，忽然就让她生出一股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耳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圣女，奴才们护送圣女上去。”

而后，双臂已被人一左一右紧紧禁锢住，动弹不得分毫。而她面无表情，甚至放弃了挣扎，仿佛是一尾被生生折翅的蝴蝶，一步步走向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