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扭一声,小青轻手轻脚地挤进来,就跟做贼似的,她进了屋,又将脑袋伸到门外,确认平安无事后,她才从鞋里掏出一把钥匙,在小文东眼前晃一晃,悄声说:“姐,钥匙拿回来了。”
小文东接过钥匙,将小青揽在怀里,轻轻在她的背上拍几下说:“让你受累了,我的好妹妹。铁良再没交代什么?”
“交代了,咋没交代,车轱辘话说了一大车,他对你可真好。噢!还记得大牌坊街吗?”
“不就是尼姑庵后面那条街么?”听到小青的赞许,小文东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对,是16号院,你记住了,门口有块半截子石碑。”小青喝两口水问,“姐,你们这是要私奔呀?”
“嘘!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去嘛,今天晚上姐就带你离开这个阎王殿。”
“你说得可是真的?”
“都这时候了,姐还有心思骗你呀。”
“太好了,姐姐你可太好了。”小青拍手叫起好来。
“嘘!小声点,你也赶紧回去准备吧,晚上咱们在大牌坊街会合吧。可千万不敢透露半点风声,你听见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
在忐忑不安中,夜幕总算拉上了。时钟咚咚地敲了八下。
弹簧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小文东拿起包裹就走出房门,与以往相比,她觉得哪里似乎不大对劲,以往到了这个钟点,整座楼里简直成了咿咿呀呀的戏园子,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楼上楼下没有一点响动,正这么想着,刚拐过走廊,就看见干柴棍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堂中央,正端着长烟锅吧嗒吧嗒地过瘾,而在他的身边,齐刷刷地站着一排扛着长枪的灰耗子。
不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小文东顿时慌了神,但也就在一瞬间,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盈盈地走过去说:“哟,这是怎么了,咱这儿今天要来什么贵客呀。”
“还是文东姑娘聪明,正说上去告诉你呢,呆会儿尕营长来,那可是咱的财神爷爷,你可不敢怠慢哟。”
“还是让别的姑娘去吧,我要到黄掌柜家里去呢。”
“人家尕营长可是指了你的名,点了你的姓的,你这要是走了,尕营长问我要起人来,我可吃罪不起呀,您说呢文东姑娘。”
“那、那我总得去给黄掌柜回个话吧。”小文东急得满头是汗,她硬着头皮就要往外闯。按照约定的时间,铁良或许已经开始行动了,万一自己要是出不去……
干柴棍用长长的烟锅挡住小文东的去路说:“哪里敢劳动文东姑娘呀,黄掌柜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您就踏踏实实回房去吧。”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声声嘶力竭地呐喊:“立正!”
随着一阵嗒嗒皮靴声,一个五短身材的军人,在侍卫的簇拥下,出现在众人面前。当他一眼看到小文东时,那张死牛皮一般僵硬的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哈哈……我的小宝贝,等我等得着急了吧,过来,先让本司令亲亲你漂亮的脸蛋。”尕营长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凑过来搂住小文东。
“这么长时间,你都死哪儿去了,也不说过来看看人家。”小文东嘴上这么应付着,心里却在暗暗叫苦,怪也只能怪老天爷不开眼了,这个千刀万剐的矬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这不明摆着是要断自己的后路嘛。看眼下这个情形,今天是无法脱身了,八点一过,铁良肯定就要动手,这火要是一着起来,别说一个大活人了,就是一只蚂蚁恐怕也难逃厄运。?也不会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小文东悲痛欲绝,罢了,罢了,此命休矣,人都说红颜薄命,此生不能与铁良相聚,只能到来世再续前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