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第一天，我和老康和木哉打算一起吃个晚饭。

下午木哉去送我妈，临走前老康问他去哪，他说送一个亲戚去机场，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时我还不知道他要去送的亲戚竟是我妈。

我是直到司机从我家回来，直到我妈从机场给我打来电话，我才知道是木哉送她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仅不孝，而且无耻。但木哉更无耻。

从机场回来后，木哉仍然没有跟我提去送我妈的事，我也不说，就装成不知道好了。难道我还会感激他的好意不成？小然他们都从老家给我带来了东西，堆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看上去喜气洋洋的。木哉在的时候，我一天都懒得进办公室，被一个讨厌的男人喜欢着，竟然让我躲无处躲。

本来很多准备的工作要做，但是我一天都只能呆在机房跟群众打成一片，好在上班第一天这不算不务正业，毕竟嘛，深入群众关心群众也是做副总经理的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我一边跟同事们聊着天南地北，一边在心里踅磨着给自己另找一间办公室，或者，哪怕只要一个座位就行了。

于是，晚上的吃饭目的性变得非常地明确。

是在单位附近的菜根谭吃的。老康的目的同样是关心属下，沟通感情，同仇敌忾，争取新一年度的胜利。但是这顿饭对我和木哉却并不一样，或者说他的这两个部下都心怀鬼胎，只有他一人蒙在鼓里。

饭局开始自然闲聊春节期间的各路见闻，老康说在他的内蒙老家，有辆宝马不小心陷进了冰雪，最后用了五头牛才拉出来；他还说在从内蒙回北京的路上，搭载了一个山西的大哥，没曾想那位大哥是做盗墓生意的，一路上给了讲了无数惊心动魄的故事，几次都吓得他差点没把车开到路基上，老康说，“盗墓这玩艺，还真是个了不起的活，风险大，利润大，人的精神收获更大。”我问他精神收获何大之有，他说：“可以经历上下千年的事，把没有活过的都活了。”

真想不到老康还有这样的凌云壮志，也难怪当年他能成为影视传媒业的第一批创业者。

我实在没什么好说，只能跟他们说九华山庄的温泉，说温泉对人体的N大作用。当年杨贵妃“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让多少后来人羡慕而效仿。我说现在在小汤山那一边，已经建了很多别墅，听说都已经把温泉引起了家里，想洗温泉，再也用不着到那些闹哄哄的大澡堂似的浴池。

木哉接口说：“人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云南那一边，还有很多的露天温泉裸泳呢。”说完他又扫了我一眼，目光萎琐而下流。这种目光让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康总，还是把我和木哉的办公室分开吧，你说我们俩竞争对手面对面坐着，打个电话都不方便。”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木哉，“是吧，木哉？”

木哉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老康则笑嘻嘻地，“那怎么办，也没别的单间了。要么你到我的办公室，我和木哉一起坐吧。”

什么意思？用不着这样捧杀我吧。

“哟，我可不敢，你大总经理的办公室，那不是折杀我嘛。这样吧，我想好了，我搬到栏目组，跟他们坐一起，那里不是还有两个座位吗？反正我也算策划栏目组的人，跟他们在一起办公更有灵感。”我也不是一个软硬都吃的人。

“那多委屈你啊，你没那么讨厌我吧？”木哉假惺惺的，一点也不感到尴尬，难堪的反而是我和老康。什么东西！

老康好像已经看出点什么来，他看看我，看看木哉，然后很暧昧地笑了，“那这样吧，我回去看看能不能再隔一个小间出来，或者，把那间小会议室腾出来，以后开会你们就在自己的办公室，小会议室就用不着了。”顿了一会，他又连讥带讽地说，“魏童可是公司的顶梁之材，可不能委屈了。”

只要老康同意我搬屋子，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管了。

第二天早上我去单位很早，到了办公室我连水都没喝，第一件就是让行政部的人帮我搬办公桌，然后在木哉上班之前，让自己从他的眼前消失掉。

半年多前，我已经以辞职的方式撤退了一次，这次，又是我把自己的地盘让给这个男人。就让他霸占着那间屋子吧，那个地方，可被我和张侃曾经颠狂过――这样想着，好像自己占了上风似的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