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小妖的肩上，除了流泪，我不能做任何别的。

我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谓的穷凶恶极，是可以超出所有正常人想象的。那个濒临死亡的变态的女孩，她把张侃也折磨得近乎变态，接下来的，是这两个变态者之间的事情，爱怎样就怎样，已经与我无关。

但是我没有想到张侃第一次表现得那么有出息，我以为张侃不是哀求就应该大闹的，我以为这个公司将再次上演去年辞退员工时的闹剧的，但是一切都很平静，以我想象不到的秩序在正常运行着。

这几天也许真是上帝眷顾我，苹果原那边的合同签下来了，是齐常亮经手的，总价降了15%，这是凌国一的手笔。齐常亮的原话是：凌总说自己的公司，算个成本价就行。就这样，冯小君的回扣也免了。

总算过了老康那一关。这几天老康又开始跟我开玩笑了，他还说我：“你是需要一点压力的啊，压你一下，不是把合同要回来了？！”话是那么说，可我真不知是我努力的结果，还是运气使然，可能两者的成分都有吧。钱在别人手上，我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没有了MONEY，冯小君朝我发了一通脾气，好像我欠了她钱似的，我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把她哄住。妈的，以为你是谁啊，没有你我也能把这事办了，你还在那里多大功劳似的发飚。不过没有用钱打点过的事，以后执行起来，不知又要遭多少罪。

走一步看一步吧。

晚上回家，突然发现有一个奇怪的未接电话，说是奇怪，是因为这个号码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更不是我认识的哪个朋友的。想想可能是哪个网络垃圾电话吧，也没太在意。可到了十二点多钟准备睡觉的时候，那个电话又来了，当手机屏幕上那个号码在不停闪烁的时候，我竟然有些心惊肉跳：这是谁呀？

当我终于按下那个号码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非常有修养的女声：“你好，魏童小姐吗？我是钟晴。对不起，你那边应该已经很晚了吧，打扰你休息了……”

各位看官，听明白了吗？那是凌国一的太太，她是从美国纽约给我打来的电话，因为时差关系，为了给我挂这个电话，她特别起了个大早。于是在这里，我想起了我曾经见过的几张登在杂志上的照片，那个优雅的女士，挨着她的丈夫坐在一起，旁边是他们正蹲在地上玩耍的一对儿女。这张很招牌的恩爱夫妻照，曾经引起圈里无数的人羡慕，当然，也包括我。

钟晴女士电话的中心思想是：凌国一曾经跟她说过，影视公司的副总经理很像凌国一的初恋情人（年轻时车祸去世）。她很惊讶，也为凌国一感到高兴，同时她非常感谢我在国内为她照顾她的丈夫，她说她希望跟我做一个好朋友；有机会去美国玩，让我一定去找她。

挂了电话，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长得像凌国一的初恋情人，怪不得这个男人对我那么好那么关心，但是长期以来却又不动我一根毫毛。哈哈，我以为这会是一个千古之谜，没想到他老婆却以这种方式把谜底亮给了我。

另外，我又觉得很有意思，看来钟晴女士还把我当成她的情敌了，又拉又打的，还要跟我交朋友，这一招真是高啊。

我和凌国一之间的谜，终于解了。我一下子变得非常地轻松，同时又有点同情那个大洋彼岸的女人：她把我当成她的假想敌了，而我跟她的丈夫，实际上清白如水。

但在我的生活里，还有另外一些我不可能知道的谜。比如张侃和那个叫丹阳的女孩留给我的谜，虽然我对这个谜不感兴趣。

我不知道张侃和那个女孩之间会发生什么，但我相信不可能什么也没有发生。至少我手上的那张借条，不会让他们感到愉快。曾几何时，这个比我小10岁的20岁的女孩，她在背后一直算计着我手上的那点血汗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就成了她的手下败将，一个人的才能，真不是年龄可以衡量的。我以前实在太小看这些八零后了。

我能想象这几天里，这个魔鬼一样的可怜女人，一定在病床上绞尽脑汁思索怎么打败我，这可能是她死之前最有意义的事了，没准这种求胜的激情和斗志可以让她多活几天。听说有生理病患的人，思维方式与常人迥异，甚至会焕发常人迥异的天赋，鬼才知道那巨干瘪的身体，正想出什么恶毒的阴谋。

我只有伸长脖子等着就是了。

陆续的几天，不断有影视圈的同行给我电话，问我张侃这个人怎么样，一听我就知道，张侃同志到他们那里应聘去了。

一个毫无工作经验的自费生，只因为一个喜欢他的女人曾经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就有了到处招摇的资本――不管他是不是有真材实料，看来在这个世上活着也并不难。不过客观地说，张侃如果肯努力，他还是会有很大进步的，仅仅这两三个月，他的进步已经不小了。

这真是我心头的一个痛。

我跟小妖说起这事，小妖警告我：“拍死他，这种人你不把他拍死，有一天他活过来还会咬你。趁这个机会让他滚出这个圈子，在北京，只要半年之内找不到工作，他以后就会越来越难混。”小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别忘了，张侃有一张女人喜欢的漂亮面孔，有了这张面孔，什么样的活拿不到，什么样的饭吃不到。

到了现在我深刻反思，才知道我招聘员工，不也是第一眼看的长相吗？当年招小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一个从外地来京的小伙子，没有像样的学历，没有一点经验，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还不是把他招进来了，并且还一直都想着要栽培他，今天他也确实成了我的得力干将。

我不是黑社会，我无法拍死张侃。仅仅几个月，这小子的翅膀已经长出羽毛，虽然还不丰满，但他已经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我何必又去刻意而为。放张侃一条生路吧，毕竟我喜欢过这个人，并且现在，也还时时心痛。

我后来时常想起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个下午，我怎么会一眼就看上了他，我怎么会见第一面就跟他上床，我真是心眼都长到裤裆里去了。虽然我不想断张侃的后路，但是圈里的朋友却很给我这个面子，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听说是被我开除的人，居然一个多月了没有人要他，我想肯定有谁在背后打抱不平。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