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对手
作者:清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98

秘书也分很多种,机要秘书就是其中一种主要负责机密电文的翻译、处理及保管的秘书。机要秘书通常也不是一个人的活,一般包括译电员、机要保密员等等。

当然了,混乱的年代,若非御林或嫡系,谁也不可能跟文件里规定的那么人员齐全。有时候说起来,侍从副官秘书,大约也都分不清,只晓得是将领身边的亲信人物就是了。

甄禄到预五师担任副官处主任的时候,是有这方面心里建设的。但陈怀远好歹是蒋的黄埔嫡系,除了不是浙江人这一点,其他完全符合蒋的亲信条件,本人又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现在虽名为师长,手里却握着两个师,而且看状况,上面也有任其发展的意思……甄禄不是个古板的的人,但他以为至少是过来换领导的,没想到到了预五师,迎接他的就只有一个人。

梁冬哥甩包袱甩得极其爽快,可等甄禄搞清楚预五师这里的“历史遗留问题”,又为难了。因为甄禄也觉出来了,大家几乎不听他的,有事没事还是会凑过去问梁冬哥,毕竟之前隶属于副官部的事情全是梁冬哥从无到有一手操持。大家一时间都还不太习惯甄禄的办事方式,加上梁冬哥是陈怀远亲信,大家也乐意往梁冬哥这边攀。

对于甄禄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预五师的部队风气不错,虽然目前下面的人还不接受他,但梁冬哥并没有不放权的意思,下面的人也没有非常抵触他,他自信渡过这一段磨合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最大的问题是跟他一起新调来预五师的余珊珊。

这个余珊珊,来头不简单。甄禄怎么知道她来头不简单?因为他还没到预五师的时候就被上面递了小纸条,说不要干涉这个余珊珊的一切活动,要是闯了祸能保则保。

不干涉就不干涉,反正她也不过是个二等司书,也犯不着甄禄一个主任到处提溜着。问题是这个余珊珊尽干些让甄禄头疼的事,他是真不想保。

平日里该打报告写讲稿的时候找不到她人,那也就算了,反正陈怀远文采不错,懒得自己写的时候就扔给梁冬哥捉刀,也不是缺一个她就不行。问题是不该她出现的地方她倒是打了鸡血似的到处乱窜。被梁冬哥在电报室逮着了一回,甄禄硬着头皮去说情,梁冬哥也是个好说话的,也就没捅出去。过了阵子,又跑去梁冬哥卧室,这次是被陈怀远撞见,你也别问陈怀远怎么忽然跑去梁冬哥屋里去了,反正最后陈怀远是严肃地批评了梁冬哥一顿要他端正作风,看得甄禄在一边冷汗直冒:这个余珊珊,你往谁哪里窜不好非往人机要秘书的地盘窜?亏得人梁冬哥没讲,否则告你一个间谍罪绰绰有余!

好在事情后来也就这么揭过去了。但从此以后梁冬哥看余珊珊的眼神一直怪怪的,还偷偷问甄禄,说着余珊珊跟你是不是军统一伙的?这问题可真不好回答。他这个副官处主任,摆明了就是上面派来看着陈怀远的,是哪边的人你还用猜?至于余珊珊是哪边的人,还真不好说,反正甄禄觉得这人要是军统的就太丢军统的脸了。首发

更让甄禄着急的是,余珊珊看梁冬哥实在是太闷实了,这么闹他他都装作没事人一样,偏偏还就是没让她接触到机要文件,于是转头把重点针对对象转移到陈怀远本人身上了。

这天梁冬哥像往常那样拿着电文找陈怀远,在办公室转了一圈发现人不在,也没听他有交代说自己要去哪,于是就往陈怀远房间找去。梁冬哥是照例没敲门就开进去了,才一脚迈进房门,抬头正巧看到陈怀远拉着余珊珊半搂着。

梁冬哥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体立即反应过来收腿后退伸手关门。

余珊珊身材妖娆,但那张脸却是清纯娇憨,平时做事毛手毛脚的,但做错了就楚楚可怜的样子也让人不好责怪他。只听她怯懦道:“师座,真对不起,笨手笨脚的还给您端茶,这下让梁副官误会了。”

偏偏陈怀远不是个会对女人发火的人,明知余珊珊不对劲,也不说他什么,其实也是压根没把她当回事,转身出去了。

梁冬哥站在门口还傻着呢,陈怀远猛的就开门冲出来了。他见梁冬哥还站在门,拉了他的手就往别地儿走。

梁冬哥毕竟是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男女亲密的情形,这会儿脑子里正想着这俩人拉小手了会不会生小孩之类的问题,等走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宅子后院的花园里了:“师座,这是要去哪儿啊?”预五师现在移驻武鸣一带,担任守备任务。司令部就设在当地一个清末富绅的宅子里。

才说着,陈怀远猛的停步,梁冬哥一个趔趄,险些撞到陈怀远身上。

“师座,我发誓我今天不是有意的。”梁冬哥见陈怀远面色不愉,红着脸忙解释道,“我见你没在办公室,所以找来了,没想到会碰上。”

陈怀远无奈地摇摇头,反问道:“你怎么看这个余珊珊?”

陈怀远本意是要问梁冬哥对余珊珊的看法,可梁冬哥这时候的想法早歪道哪里去都不知道了。“师座,别问我怎么看,您得问别人怎么看啊。您看,今天没什么机密的电文,这是夫人来信了,说六月放假后她要辞职,带着三个孩子来师部找您。”梁冬哥伸手把手上的电报递过去,“不管怎么说,夫人过阵子要来了。您跟余司书再怎么着,也不能,也不能……我不会说,反正委员长说了的,黄埔将领不准纳妾。”

梁冬哥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不无指责。心道枉以为他对妻子情深意重,连去世了十几年的前妻还念念不忘,没想到说一套做一套。梁冬哥转念又想到之前余珊珊到自己房间里去的事情,心道莫不是这两人在自己房间里幽会,被人撞上才来指责我的吧?

陈怀远好笑地看着梁冬哥又生气又委屈的样子,也不直接说破,正声道:“甄禄有说这个余珊珊什么没有?”

“甄主任?他没说什么啊。”梁冬哥知道这俩人大约都是军统的,也不跟陈怀远点破。毕竟作为一个**军官,在军队里接触到军统伸过来的触手也挺正常,没必要太敏感。就像当初他对林牧云那样,反感归反感,但不会特地指出来。

“你说谎。”陈怀远逼近梁冬哥,笑得梁冬哥心里发毛,“甄禄一定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

梁冬哥抿嘴道:“师座,以前咱师就没有副官处,都是我在弄,现在来了新的,我就跟您告状,我不成了排挤新人,破坏团结的人嘛。其实我也去问过甄主任,但主任确实什么都没跟我说。也都是我自己猜猜的。”

“你怎么猜的?”

“报告师座,我猜甄主任是军统的人,不过这也是正常情况。”

陈怀远看似不经意地伸手解了梁冬哥腰上的武装带,挪了个眼,又重新系上,“你看你,又瘦了……然后呢?”

梁冬哥有些疑惑地看陈怀远,干嘛无缘无故地给他重新系腰带:“然后?哦,余司书应该也是。但她大概是新手,急于表现。不过也就急于表现而已,没对咱部队造成什么危害……我保证,机要电报文件我一点都没泄露到她手上!”

陈怀远这才咧嘴笑了,拍拍梁冬哥的肩:“没想到你这小子,看起来懵懵懂懂的,明白的事不少嘛。平时记得多吃点,你看看你,两尺不知道有没有,又不是女人,搞得这么瘦干什么。”

“是,师座!可是,夫人的事情怎么办?您不会真和她,那个,不是,我是说,师座,我明白,您打见到她的第一面表情就不一般,但师座您不能对不起夫人啊。”

陈怀远听这话,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你说梁冬哥不明白吧,他是明白的,但你说他明白吧,其实他真没明白。余珊珊是谁,陈怀远不知道,但这张脸他认得,分明是当初刘英给他介绍的歌舞厅的那位和方采娴有七八分像的歌女。所以陈怀远刚见到余珊珊的时候脑子都打结了,他当初就警告过刘英,以他对刘英的了解,这人是不会还有胆子把人往自己身边塞的。陈怀远打第一眼看到余珊珊的时候就知道这背后不简单,自然是留了心眼的,只不过这事他没和梁冬哥交代过。为什么不交代呢?他也不知道。总觉得跟冬哥说这女的跟自己念念不忘的已逝原配很像,有点说不出口。

梁冬哥见陈怀远缓和下来的脸又黑了,心中不免有气,皱起眉头,说话也硬邦邦地不客气起来:“师座,属下素来敬你为人。余司书的事情,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您前几日训我话说要端正作风,可您今日的所作所为,如何服下?上行下效,师座跟余司书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以后要我们师的弟兄们如何自处?况且您也不能跟别人比,夫人是您续弦,是您自己要娶的,不是以前的包办婚姻感情不幸福什么的。师座您就是再想跟余司书在一起,又能拿出什么理由服众?”

陈怀远被梁冬哥一通话噎得一时不知道回什么话好,他看着梁冬哥清澈而正直的眼睛,觉得有些话,大约这辈子都说不出口了。

正巧,苏行廉往这边走过来了。

苏行廉向陈怀远敬礼后道:“报告师座,司机班的事情我想找梁副官帮我熟悉一下。”

“去吧。”陈怀远点头示意。

“师座,属下人微言轻,但还是请师座三思……”梁冬哥本是跟陈怀远对峙着,被苏行廉这么一打断,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可话没说完就被苏行廉拉着袖子拽走了。

陈怀远见苏梁走远了,这才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解开一早起来就被梁冬哥扣得一丝不苟的风纪扣和里面衬衫的领口,揉了揉脖子,摇着手里刚从梁冬哥那边接来的电报纸,慢腾腾地往回逛,心想:冬哥生气起来还是蛮可爱的嘛。

苏行廉一边拽着梁冬哥,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你呀你,你当你是谁啊。我是新来的,不了解你跟师座有多硬的交情。可再硬也没枕头风硬!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跟师座硬抗呢?你小心倒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我相信师座不是那样的人。”梁冬哥争辩道。

“我知道,来之前我就听说了咱师师长作风硬朗,来之后也发现了,咱部队风气确实不错。但那也是相对的,你当咱师座是**员啊。”苏行廉不以为然道。

梁冬哥愣了一下,心情总算好了点,顺着苏行廉的话往下说:“是啊,我们要是能有**那样的革命风气,局面说不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就是。现在基本上连革命都不大说了,革命了你就是**了,亏得总理遗愿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呢。”苏行廉也越说越大胆,“那些当官的,打仗不行,**敛财都是一等一的。”

“行了,这种话随便讲讲,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梁冬哥知道这种事情要见好就收,遂半真半假道,“党国既大,有毒瘤没错,但也是人才济济,有的是雄师悍将,哪是**能比的。”

“也是,**那也是穷的,要是有钱了有权了,也未必不**。”苏行廉有些愤世嫉俗地说,“当官的都一个德行!”

“行啦,苏副官,咱已经到地方了。请吧,我带你熟悉下。”梁冬哥打断苏愤青的话,朝司机班班长程郴招了招手,“小程,过来,这是新到苏行廉苏副官……”

另一边,余珊珊在自己房间里,收起脸上清纯莽撞的表情,半眯了眼睛,嘴角微翘,用隐形墨水在一封已经写好的信的背面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