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虞山。

清晨的风吹皱了一溪碧水，色彩斑斓的鹅卵石躺在溪底熠熠生辉，两周苍劲繁茂的树木倒影在浅浅的溪面上，好似给流溪添上一层飘渺的绿雾。在绿色倒影之间，不时掠过一个玄色身影，身姿如风，动作矫捷。

这处偏僻山谷处在流虞山东南方，三面环山，一面是一条缓缓趟过的小溪，慕寒便在中间草地上一遍遍练习着飞风门的回风九剑。

此时只见慕寒高高跃起，手中青钢剑幽冷光芒如一条冰寒的白雾，划过山谷，留下一层淡白痕迹。

“穿雾探花。”

慕寒轻轻一喝，青元决催发的气息猛然涌入剑身，幽冷的剑刃上亮出一层青色光辉，青色光辉越聚越亮，大有凝练成锋利剑气之意，旋即破空而出，直直斩向山谷的一处峭壁，一块坚硬的山石当即被削为两半。

青元决和回风九剑虽然颇有玄奥，但并不是很难领悟的上乘仙法，而慕寒的悟性和资质都相当好，加之有化气境四重巅峰的凌弘文指点，自然是进步神速。

当然，领悟青元决和回风九剑不难，但要把它们学精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所以，慕寒除了熟悉法诀之外，剩下的时候大都用来修炼青元决和练习回风九剑了。

看着山壁上滚落下来的一小块山石，慕寒摇了摇头，不太满意这全力一剑的威力。当下便按着法诀，又挥舞起回风九剑来。

才舞出三式，慕寒便用余光瞥见南方山壁有一道光影袭过，定眼一看，却是许痕急速飞掠而来，手中的长剑如腾飞的蛟龙，光芒熠熠，锋利的剑气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

慕寒迎风踏步，手中青钢剑直刺而上，挡住快速斩下的长剑。

“铿”地一阵金铁交击声响起，慕寒被许痕长剑中的力道震得头皮发麻，身子也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差点站立不稳，还好青元决运行及时，绵长气息汇于双腿，在空中翻身而过，安稳落地。

这一交手，慕寒就知道化气境三重与化气境五重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许痕长剑中的力道奇大无比，慕寒费劲全身力量才勉强挡下，而他凝聚而成的剑气锋利且诡异，有如索命的毒蛇，一个不慎就会被击中要害，加之熟练轻巧的御空术和出剑速度，都体现出一个化气境五重的修仙者应该具备的能力。

“哼，不要以为四年修炼到化气境三重就值得骄傲。现在你应该知道，在我眼里，你一如蝼蚁。”许痕傲气十足，话刚说罢，便舞起回风九剑中的剑招，朝慕寒攻来。

是回风九剑中的“穿雾探花”，快而准。

迎面刺来的一道剑气冷冽锐利，慕寒一掌拍出，只觉手掌钻心地冰凉，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穿透，当下身形一缩，体内气息汹涌，汇聚在掌心之上，几道虚无的掌风打出，将才锋利的剑气击碎。

剑气才消散，许痕的长剑便利落斩了下来。慕寒咬牙挺剑而上，两剑交击之时，借助着对方长剑中的大力道飞身而退。

许痕冷冷一笑，落在地面看着慕寒越退越远，待两人之间相隔数丈的距离时才再度出招。

许痕身形未动，嘴唇微启，念叨着什么，他右手捏了一个法诀，道道薄薄的青光萦绕而上。旋即，刚刚归鞘的长剑猛然长吟一声，然后带着一道耀眼的青光，冲天而上，直到在视线之内只能瞧见一个光点之时，复又从天而坠，朝慕寒斩杀而去。

“奴剑术。”慕寒瞳孔兀然放大，冷冷盯着越来越亮的青色光点，体内温热气息再度汹涌，长剑镀上一层薄薄青色光辉，隐隐有震动之音传荡而出。

慕寒曾经听凌弘文说过，奴剑术只有化气境五重的修仙者才能释放。不过才修炼到化气境五重的修仙者，由于与剑中灵魂感应不强，也无法很好施展奴剑术。现在看着许痕收放自如的奴剑术，便知道他化气境五重也已修炼得炉火纯青了。

“铿！”

先是一阵刺耳尖锐的金属锐响传荡在山谷之中。

“咔嚓！”

接着，一个干脆的破裂之声清晰传出。被震退一丈之远的慕寒心头一紧，低头看手中的青钢剑，却见在剑刃之上断开了一条裂缝，接着裂缝不断蔓延，直到青钢剑断为两截。

“很惊讶么，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修炼到化气境五重，所以使用一下奴剑术，让你知道它的威力。”许痕用手指慢慢抚过印有精致纹路的剑刃，随后轻轻一弹，沉重的震鸣声响彻而过，看着慕寒一脸冷色，便出言讽刺道。

山谷风声渐起，一道道玄色身影从山壁各处飞掠而来，落在山谷之中，似笑非笑看着沉默的慕寒。

“大师兄，在这里捉兔子吗？”一名飞风门弟子笑着问道。

“修炼要紧，哪会有那等闲情逸致。只不过到这山谷来试试奴剑术而已，谁知他这般不堪一击。”许痕摇了摇头，装成一脸无趣的模样。

“不会吧，大师兄，他不是四年修到化气境三重嘛，自恃有无上资质和无上悟性，应该天下无敌才对。虽然大师兄修为高深，但他也不会这样狼狈落败呀。大家说说，对不对？”

“就是，看来我是低估了大师兄的修为，或者看高了他。不过他好像和妖界、鬼界都有牵连呢。那些妖魔鬼怪，大门派都奈何不了，我们哪里惹得起。”

“昨天，那个鬼界殿主不是说要灭我飞风门么，我们都好怕的。看来有他在的一天，这飞风门我们是待不下了，要不哪天我们一起走了吧。”

听着一群飞风门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演戏，慕寒在失落之余，觉得他们幼稚得可笑。他觉得这些话已经对自己造成不了伤害，如果对方是自己的亲人，或者是自己在乎的人，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也许自己会很难受。而现在，对方只不过是一群自己懒得理的家伙，那么又何必为他们的愚蠢来惩罚自己呢。

慕寒提着断剑跃过面前的小溪，踏着松软的泥土一路向前，幽深林子的清脆鸟鸣渐渐淹没了身后一片嘲讽之声。

有什么比自己的决心更重要呢，一个有坚毅决心的人，不管落魄到什么程度，都可以重振旗鼓。

慕寒透过繁密树叶看着一线苍穹的浩淼，一时又觉得豁然开朗，一扫战败的阴霾。暂时的失利算得了什么，比起几年前连武功都无法练习的自己，实在是进步太多太多了。

和别人比是在自尊心上争风吃醋，只有和自己比才是真正的进步。

慕寒深吸了一口气，踏着弯曲的小道，准备回到石屋去修炼青元决。在他走过一株苍劲古树旁时，突然一个坚硬的果子砸中了他的头，抬头一看，便发现凌弘文正坐在一条粗壮的树枝之上。

“上来吧！”凌弘文招手道。

慕寒摸了摸被砸痛的额头，气息一涌，身子轻巧地飞绕上去，坐在粗壮树枝之上。

“许痕那厮找过你了吧？”看着慕寒手里的断剑，凌弘文问道。

慕寒无所谓地应着：“嗯。”

“我有许多把这样的断剑。”

“什么？”

凌弘文拿过慕寒手里的断剑，把玩了一番，嗤笑道：“许痕那人不可一世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你没来之前，他唯一看不惯的就是我了，所以我有许多把这样的断剑也就不足为奇。有时候我挺佩服他们的，每天都要想一些新鲜词来挖苦我一番。修炼是枯燥的，也许他们把与我作对当成乐子了，不过殊不知，他们的幼稚一直是我的乐子。如果不是许痕，如果不是那一把把断剑，也许按照我懒散的性子，是无法修炼到化气境四重巅峰的。”

慕寒倚着粗糙的树干没有做声，想想也是，自己的今天大概就是凌弘文以前的每一天吧。

“他们嘲讽得再狠点，我就敢活得再灿烂些，我已经无所谓了，这些事情我也从来不告诉父亲，任由他们得寸进尺，谢谢他们喽，让我有了化气境四重的修为，还养成了爱笑的性子。”凌弘文笑了笑，把断剑递给了慕寒。

“是呀，其实我也不在乎了。”慕寒掂量着手里的断剑，又想起了许痕的那一式奴剑术，“奴剑术的威力，你说许痕发挥了几重。”

“一重吧！”凌弘文答道：“我曾经看见过父亲施展过奴剑术，那才是真正的奴剑，许痕也只是领悟到皮毛而已。还有，他能震断我们的剑，靠的不是奴剑术，而是他的剑。”

“他的剑？”

凌弘文点头道：“谁叫他爹是门主，有好兵器自然是许痕的。他手中的那把剑是半灵器，我们呢全是普通的青钢剑，自然无法相拼。我们的飞风门呀，穷得要命，不过好东西倒是有几件。”

说到此，凌弘文的神情变得神秘起来。

慕寒笑了笑，没有打算追问的意思，反正他待在飞风门的时间也不多了，不会去窥探飞风门的什么好东西。

见慕寒似乎没有兴趣，凌弘文索然无味地叹了一声，随后从背后拿出一坛酒来，问道：“喝不喝，虽然比不上昨天的陈年老酒，但味道还不错。”

慕寒眼神黯了一下，“是因为我明天要离开了么？”

凌弘文把封纸一揭，翻着白眼道：“没事就不能喝酒。再说了，你是明天才离开，要喝也得明天喝。不过也对，今天留着肚子，明天准备喝个大醉，哈哈。”

“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这酒一不能解愁，二还会伤身，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依靠着它过日子。你慢慢喝，我修炼去。”

慕寒身子飞冲而起，转眼消失在树林之中。凌弘文把酒坛从眼前移开，怔怔看着前方，然后手一扬，装着满满一坛酒水的酒坛就被摔得稀巴烂。

时光流逝飞快，就宛如划过苍穹的陨星，来时轰轰烈烈，走后却不留丝毫痕迹。两天，是一段极为短暂的时光，短到让无数人都无法注意它的去留。

慕寒在飞风门的两天，除了许痕来找他打斗一场之外，没有意外情况发生，所以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修炼青元决和回风九剑之上。

这天清晨，流虞山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这种微妙是和慕寒脱不开联系的。总的来说，是因为鬼界殿主所言的三天越来越近，而慕寒还死赖在飞风门，所以气氛也就微妙了起来。

而接下来，许清仓在大殿中宣布的一件事，让原本就微妙的气氛显得更加怪异。

“据悉，在黑风山周围，出现一头赤火金鳞兽。这种妖兽虽然强大，但一身是宝，我决定派遣一些精锐弟子前去降伏，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许痕和凌弘文，这些弟子的修为你们最清楚，挑选六名修为最好的前去吧。另外，慕寒虽然才入我门两天，但也已是化气境三重，所以，这次降伏赤火金鳞兽的历练，我决定让慕寒也一并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