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宾馆会客厅门口，赵芮与钱荣荣的通话结束了，他进了会客厅。

门口另一端的杨升背对着赵芮，凭感觉他知道赵芮通完话进了会客厅，他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度。

矿业局长杨升的手机是飞龙集团老总顾飞龙打进来的。

“杨老兄，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呀？”

杨升打着哈哈。“在会个客商呢！”

“是吗！我们可是好长时间没会面了，你不能光会别人吧。我，你是不是也该会会了。”

杨升明白顾飞龙的用意，无非是为了答谢他。

一个月前，飞龙集团下属的一个煤矿井下塌方，造成了一人死亡，飞龙煤矿停业整顿。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业整顿可算得上大戒了，真不是时候。眼瞅着秋季就要来临了，就要到购煤旺季了，这时候停业整顿，出不来煤，到时候出售什么，飞龙的损失可就惨了。

当小城周边县市在为改革开放的巨变高呼时，小城人也在高喊着小城的翻天覆地变化。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多少人是违心地喊，又有多少人是偷着乐地喊。顾飞龙就属于后者，他在偷着乐，他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当许多小城人采用多种心态还在观望这改革开放的大潮时，他顾飞龙已经下海了。他先从基建队干起，上上下下地折腾，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置办起了自己的产业。他的折腾，使他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有靠钱，他只相信钱，他就在钱上做文章。

他的煤矿出事故了，杨升来到他的矿上蹲点，监督整顿情况。顾飞龙给他拿出10万元钱，让他上下打点一下，一周后，他的煤矿启动生产了。当然即不是停业整顿合格了，也不是正常运行了，而是边整顿边生产。这里的猫腻，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而飞龙煤矿内部呢，井下塌方事故后，一部分矿工看到了危险走了，又有一部分人进来了。钱并不是只对这些企业大老板有着诱惑力，而对那些养家糊口的廉价劳动力也同样起着作用。这些后补充的劳动力大多来自于下岗人员、农民工、外来打工仔等参差不齐的闲散人员，两天的短期培训上岗下井了。

顾飞龙对杨升有承诺，井下塌方事故风声小了之后，一定要好好请他，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玩在小城里也就是吃、喝、嫖、赌一条大龙式的大玩法了。当时杨升只是笑笑，这笑也没表示同意，可也没表示反对。

顾飞龙今天高兴，又新招了一批临时矿工下井了，井口的矿车一链接一链地空车进井满车出井。他要把停产的那一周产量夺回来。

顾飞龙高兴地半躺在他的豪华转椅里，两只脚放在办公桌上，晃悠着脑袋、咧着嘴给杨升打电话。

“杨兄啊，今天你可得给足我面子哟。”

井下塌方事故之后，也真让顾飞龙忙活了好一阵子，他也想喝喝酒，泡泡小姐，轻松一下。小城人，别人活得那么轻松潇洒，我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累呀。钱是能花就能挣，光挣不花不叫钱。

杨升在电话里压低了声音无可奈何回到：“老弟，不行啊，我现在和老太婆在一起呢。”

杨升说的老太婆就是代县长冷国萍，是马列主义老太婆的简称，这是从政府官员的嘴里传出来的，顾飞龙也知道，小城里好多人把冷国萍称之为老太婆，原因是她太马列了，也只有冷国萍她自己还不太知道“老太婆”的真正内涵。

“你与她有什么好吃喝的，看她一眼别说喝酒了，饭都吃不下去。——下班后老地方我等你！”

“老弟呀！我还真想去，也真想舒服舒服身子了，可老太婆把晚饭都安排好了，你那儿是去不成了，看她一眼就是恶心了，也得陪她了。”

“你那不是糟蹋自己吗？”

“没办法，是坐陪。陪她也是陪客商。”

“**！真没劲，扫兴！下次再说吧。”

顾飞龙扫兴地放下了电话，自己对自己说了一句。“真***没劲，想花钱都花不出去。”

他无意识地一抬头发现他的安全矿长站在他面前。他一愣：“你怎么进来的？出去！出去！出去敲门。”

“我敲了，你没听见。”安全矿长有些委屈。

“出去！”

安全矿长只好出去重新敲门。

敲了三遍之后，顾飞龙才喊了声“进来”

安全矿长进来后又乖乖地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是保持着原样，半躺在他的转椅里，两只脚放在办公桌上问他的安全矿长。

“什么事，说！”

“顾总，是这样，新来的这些工人，什么都不会，井下的好多规章制度一点都不懂，我看弄不好会出安全事故的。”

“你这张臭嘴说什么呢！”

“我是说，是不是培训几天再下去。”

“那得少出多少煤呀？不下井到安全，可我的煤炭从哪来呀！”

安全矿长不敢再说什么了。

“你们这些管安全的是干什么吃的！养着你们不就是让你们看着点他们的安全吗！边干边学不是更好吗！”

“是，是。”

“告诉你们，不准出事了，再出事，我拿你们算账。”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出了一次事，让我停了七天，再出事，你们都给我滚蛋。出去吧！”

安全矿长又乖乖地出了顾飞龙的办公室，出来后才敢嘟囔一句：“就这么干，不出事才怪呢。”他已感觉到了事故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