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内的气氛一时间过于压抑，永嘉长公主与摇曳夫人目光交接，心中都明了今日不可妄动。

那小太监目光依旧沉稳，丝毫没有感到永嘉长公主的压力，垂首耳语，太过自然。

床榻上的人面容消瘦，明明是五十不到的人，却看上去已然枯朽。当然，这药归结于宋国君的纵、欲过度，自宋国平定以来，他有一半的时间是花在女人身上的。

想到此，宋妍冷冷的目光落到了摇曳夫人身上，就算什么也不说，摇曳夫人依旧感受到了那隐在平静表情下的愤怒。

“太医来看过了吗，什么病？”宋妍坐在床榻上，宋国君的面容沁出一层细细的汗水，有些朦胧地睁开双眼，又沉沉睡去。

“回长公主殿下的话，太医说是虚寒。”

宋妍简直想笑了，不过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感，道：“病了多久了？”

“起初也就是身子乏了，不过后来王上渐渐觉得浑身发冷，行走不便，已经有十天没有上朝了。”

宋妍点点头，替兄长将被子盖好。宋免一脉，共有三个兄弟两个姐妹，宋妍是宋免的同母妹妹，另一位公主被远嫁他国，而两个兄弟都在早年征战天下时丧命，其余的族人很多都是宋免自己亲手杀了。如今，不过就剩下他兄妹二人。

早先年被逼出曲阳，宋妍心中多半是有愤恨的，这其中当然是对于自己的侄子，可是对于兄长，也是不平。接到密信的时候，那笔力看得出还算健康，心中自然没有放在心上，更多的是考虑与世子和荣昌侯的斗争。可是如今见他这副样子，多年来冷闭的心蓦地一颤，眼前人是他这个世界上无可取代的亲人，纵然王室同室操戈不鲜少，可是只要是人，都会有感情。

他长她十二岁，小的时候他常常抱她，带她看万里山河，带她骑马，将她亲手送出宫殿，又纵容她玩弄权术，直到世子宋凌逼迫她出曲阳。那一次，他的目光闪过一丝苍凉，在妹妹和儿子之间，选择了儿子，保住了朝堂的安稳，她在玉昆殿外站了一夜，天亮了，她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却钻进了另一条死胡同。晨风中车马出城，她回头是住了许多年的巍峨宫殿，那个雄健的身影，始终不曾见她一面。

于是她懂了，他的心中，不是没有亲情，只是那一份情谊，远远没有权利来得重要。像是被围困了多年的谜团一下子解惑，她像是被抛弃的人，变得决绝而狠厉。她的敌人，是自己的那一份扭曲的心。

她知道，却不愿意化解。

走出玉昆殿的那一刹那，天空昏暗无比，风沙大作，浓郁的水汽散布在空气中，有大雨将来。

侯苏上前见礼，目光掠过门口站着的墨绿色的人影，若有所思。

“公主，公子来消息说，白离将荣昌侯手下的卢缙云控制了，在郊外与两百多人颤抖起来，成功突围而走，怀都的势力大大打折，荣昌侯想要叫板世子是不可能，就算是西陵侯，更多了一层顾忌。”

“白离？有点意思。”宋妍像是在追思什么，点点头道，“在我旁边张牙舞爪了那么多年，本宫要让她知道，她永远没有可能凌驾于本宫之上！”

“如此一来，朝堂上闻风而动，那些原本支持荣昌侯的人，会不会转投到世子的阵营？”他原本也考虑过西陵侯辛聿，可惜辛聿始终在血统方面缺乏，在武将中威名再好，也得不到文臣的支持。

“所以，才有了文漪的一桩亲事。”宋妍淡淡说道，像是将一切掌控在手中一般。侯苏若有所悟，心中震惊。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文漪的亲事，是永嘉长公主从中搭线。那是在多早之前，她早就料到白离这个人？并且酸楚白离掀起的风浪？不可能，那是万万不可能的，那她仰仗的是什么？

跟在永嘉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就算是侯苏，也不敢说完全了解公主的想法，这个女子的头脑和谋略，完全不输给七尺男儿，这也是他愿意跟随她的原因。

“那个白离，居然让曹宁的儿子都吃瘪了吗？本宫原本还在想，那萧国公主怕是危矣，让子给宋凌也就算了，没想到她还给本宫带来了一点惊喜，算作是余兴节目。”

这时候天空中已然开始飘起了雨丝，侯苏撑开伞，将宋妍的周身罩住，冷冷的雨丝很快就变大，茫茫的雨水笼罩着整个王宫，天地昏暗起来。

一辆顶马车正好进宫，与永嘉长公主的车马擦过。车内人有些惫懒地卧着，丝毫不受这雨势所扰。谈天命将车帘遮严实，无意中看见了永嘉长公主的车，目光一顿。

“已经去过玉昆殿了……”谈天命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喃喃。

“去了也不妨事，早晚要见的，孤总不能将人藏着掖着。”宋凌轻轻一笑，此刻更像是一只精于算计的狐狸。

“孤还是小看了这女人，以为她会忍不住发飙，没想到还能沉住气，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走了，真是可惜。”

谈天命露出狠毒的光芒，道：“到时候将事情都推在她身上，岂不更好？”

宋凌看了谈天命一眼，嗤嗤一笑，没有说话，目光中显然是认同了他的话。

“殿下，那萧国公主进京了。”

宋凌清隽的眉宇似是微微一皱，琉璃般的眸子微敛：“那曹家小子让孤失望。”不过，这也让他有一点欣喜。果然，她长大了许多，变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女人了呢。

谈天命偷偷观察宋凌的神色，悄声道：“要不要属下动手，将殿下的祸患祛除了？”

“孤的祸患？”宋凌讽刺，就凭萧如瑟想要成为祸患，那还早了一百年呢。谈天命也像是意识到了这句话似乎有些过了，面色讪讪。

“只怕你是嫉妒她，放心，孤对于萧如瑟没有什么兴趣。”

像是被看穿了什么心事，谈天命居然也会脸红，垂首道：“殿下……那白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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