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火红的日头透过地平线毫不吝啬的射出千万道光芒，映的钦州城摇曳生辉，立在城中，微微一嗅，似乎就可以嗅到那海边湿润的空气，闭眼浮现的是碧波万里、海浪滔天的景象，抬眼望去，几十里远的海面雾蒙蒙的看不透彻，但那阳光却渐渐烈了起来。
舒服的坐在钦州知府的檀木椅上，孙延寿张嘴唤道：“来人呐，把清贼带上来！”
话音刚落，钦州府衙凡是入了品的文武官员连同幕、笔贴个个五花大绑一个不少的被孙军士卒推搡着带到了大堂，仔细一瞧，除了官位最高的钦州知府，满城的官员竟一个不少，看来昨日的夜袭，给这帮官老爷的逃命行带来了诸多不便。
孙延寿淡淡一瞥，也不起身，惊堂木往下重重一拍，嘴中喝到：“鞑虏窃我汉室江山，屠我汉人百姓，尔等但有血性必随我起而讨之！”
堂下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钦州通判罗文远头发花白，此刻他跪在文官之首，面如死灰，昨日一夜思考，初始的热血早已冷淡，年纪大了，顾虑也多了，他整了整衣冠，悲声说道：“卑职愿降！”
知府一死，守备参将又不知被哪里射来的冷箭干翻了个儿，如今钦州城官职最高的只有他罗文远了，向来官声清廉罗文远一进大堂就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此刻他竟然规规矩矩的降了！
年纪轻些的书生末吏觉得罗文远有负皇恩，一个冲动便张口喝骂：“罗文远，枉我向来敬你、爱你，不曾想原来你竟是这般软骨头！真是羞煞我也！”
说完还狠狠的啐了一口，这一番喝骂骂的罗文远老脸通红，但他却跪伏在地，默默不语，只是那微微颤抖抖身躯在无声的诉说着他的凄凉。
孙延寿面色不变，轻轻了摆了摆手，又朝胡汉三努了努嘴，胡汉三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将军的意思？脑袋一晃，他就带着两亲兵扑上前来，恶狠狠的拧住那狂妄书生的脖子，腰刀一抽，就要在这大堂行凶！
堂中群吏被这班凶汉骇得面无人色，个别胆小的已经吓的屎尿齐出，大厅里迅速的弥漫着浓郁的尿馊味儿。就在胡汉三一刀将下的时候，孙延寿瞥见了罗文远面上不忍的神色，神情一动，嘴中道：“到外面去。”
胡汉三倒也机灵，之前他落刀时故意慢了半拍，一来是等着孙延寿的召唤，二来也是为了威慑这班官吏！此时孙延寿发话，胡汉三远远的应了一声便和身边的亲卫一起，拖走了兀自喝骂不已的狂生，书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胆寒之下倒也硬气，什么叛逆、什么株连九族全出来了……
不多久，庭外传来“啊”的一声惨叫，然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一个弹指的功夫不到，胡汉三又领着亲卫行至大厅。他们身上鲜艳的血花似乎还冒着热气，寒光闪闪的刀背上光鉴照人，大堂内的官吏见到这一幕都是面如土色、瑟瑟发抖，几个胆气弱的直接两腿一伸，就这么昏了过去，余下还清醒的，哪里还管什么“君恩、根骨”？都是刀头便拜，口呼“我等愿降！”
真正有根骨的又岂会降了满清，做他尚可喜的奴才？
孙延寿摇了摇头，轻笑道：“好，诸位请起身，为鞑子尽忠？不值得！但有我皇汉血脉，必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铿锵有力的声音似乎又唤起了庭下官吏的几分生气，他们纷纷为自己找着借口，“鞑虏窃中原，今乱世纷起，吾等忠义之心不死，以身投将军”“尚可喜老而不死是为贼，有力不出是为奸，如此不忠不义之徒又怎值得我等以身相报？”……
还没等他们缓过劲儿来，又听得孙延寿颌首说道：“既然诸位降了，那我就定个章程，入城前这钦州如何治理的，现在照旧行事”。
这一句话让那些官员小吏心中窃喜，以为这白脸将军不过如此，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傻了眼：“但出这大堂之前，诸位大人是不是要留点什么东西呢？”
“还要留什么？脑袋？投名状？这贼子莫不是还有后招尚未使出？”起身而立的官员脑中打着盘算，嘴中咬牙应道：“单凭将军处置！”
孙延寿环顾四周，向牛庭直点了点头，又向围观不语的张公瑾投去一瞥，这才起身说道：“诸位莫怕，留的不是你们的脑袋，只不过是三尺青丝而已！”
“什么？又跟头发有关？哎呀呀，这可怎生是好，万一这贼子事败身死，吾等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不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我断不可苟延残喘！”乱哄哄的叫嚷纷乱四起，孙延寿面现不奈，冷冷的一哼，声音不大，但却唬的那吓破胆的官吏噤声不语。
“呛啷”一声鞘响，孙延寿抽刀不语，正在诸人不知他意欲何为的时候，他蓦地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笑罢之后只见他手起刀落，割断了满头长发，一时间当真是满堂俱惊，就连牛庭直都不知道孙延寿会来这一手！
割断了脑后烦恼燥人的长发，孙延寿肃声说道：“我已削发明志，诸位何去何从，好自为之！”
说罢竟转身离去，只留下满堂的官员小吏在那儿木然不语。
堂下又泾渭分明的分成两块，一块是正经科班出身的官员武将，另外的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吏员文书。与那些官员不同，小吏久经官场，察言观色、揣摩上意，个个玩的透转。狡猾无比但又胆小如鼠的他们自然谈不上什么气节风骨，在一个名唤王穷的书生带领下他们便依依不舍的剪掉了脑后的长辫。
说到那王穷，之前他只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屡试不中的他自觉无颜面对家中父老，便辗转他乡，一来二去竟到了钦州城，而这里有他做吏员的远方表哥。
昨日也是他那表哥幸运，偶感风寒的他卧床不起，又生怕砸了难得的饭碗，便寻来王穷，寻思着让王穷顶替自己一些时日。
王穷本想一口回拒，可一来双方沾亲带故，二来自己身无分文，若想寻的一口吃食，不做出一番事儿，只怕就要饿死街头无人知了。
思来想去，王穷还是接下了这个万般无奈的差事，好在吏员的差事琐碎，但不深奥，读过几年诗书的他自然可以轻松做来，只是不曾想昨日孙延寿掩军杀来，竟把他当作了普通吏员。这一来二去，早对满清心生不满的王穷便觉得剃发之举是个机会，兴许飞黄腾达便在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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