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2-青天草原(8)
作者:苏格蜡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1093

582-青天草原(8)

巴茨调整了一下身子,躺的更舒服一些后问道。就好像是在自己房间一样悠闲自得。

「那个鲁米奴…就算不去管它,它也会死的。」

「我知道。」

「担心会叫来同伴吗?看起来不可能啊。」

「我知道。」

「那为什麼一定要杀掉它呢?」

巴茨凝视著夜空,过了很长的时间才简短的说道。

「为了减少它的痛苦。」

「…原来如此。」

巴茨低声笑了一下。

「我要睡了。」

没过多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艾力克把毯子裹在身上,蜷曲著身子。树枝在篝火里霹啪作响的声音、猫头鹰的哭声,小虫子的鸣叫声混杂在一起传进耳朵里。在青天草原已经度过一个星期了。觉得肚子饿了,那是因为晚饭吃得太少,他们没有带来粮食,所有的食物都只能靠打猎获得。如果猎不到的话,那天就得挨饿,而即使是那样,碰到鲁米奴也要展开战斗。兰斯哈特并没有告诉他们为什麼在青天草原打转,为什麼要狩猎鲁米奴和因尼瑟。

「非要说出来吗,有那个必要吗。」

艾力克把双腿抱得更贴近胸前。觉得有些心酸。

这次是三只。巴茨和艾力克互相出手、撤退、扰乱著配合彼此的进攻。巴茨的肩上冒出鲜血,但他丝毫没有发出呻吟,把剑刺进了那个家伙的胸膛里。另一个家伙正在他的身后紧盯著他。

「哥」

艾力克想去帮他,但他面前的这只鲁米奴并没有要轻易让他过去的意思。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刀挥了出去,鲁米奴被刀砍中后痛苦的挣扎著。他也被重重的挨了一拳,滚到地上。手中没有武器了,那把刀还插在鲁米奴身上。他从地上抓起一把尘土朝敌人的脸上丢了过去,趁著鲁米奴捂著脸孔挣扎的时候,立刻拔刀划向鲁米奴的脖子。脖子没有被完全割断,还剩一半左右摇晃著。

「哥」

巴茨不知什麼时候已经干掉一只,正在对付最后一只。艾力克在一旁等待著机会。那个家伙正背靠一棵树战斗著,因尼瑟比鲁米奴更聪明,艾力克只能在一旁等待时机。巴茨意会到意思,腾出一个位子,他马上朝对手的腿部刺了进去。虽然成功地将刀刺进那家伙的腿里,但这家伙比起其他家伙要更狠一些,同伴都死光了,剩他一个也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向前冲了过来。艾力克没能挡住对方紧随在后的攻击,有人类男子两三倍大的因尼瑟力量确实惊人。艾力克笔直的飞了出去,撞在一个树干上。他的身体立刻感到好像有滚烫的火焰从背部涌向手指和脚趾一般的疼痛。在朦胧的意识中,他看到巴茨遭到那只怪物的攻击,父亲出手把因尼瑟了断的画面。他晕了过去,这已经是来到这里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因尼瑟倒下后,巴茨立刻奔向艾力克,艾力克就像浸泡过水的棉花一样软绵绵的躺在那里。用手托住他的脑后,一看全是鲜血。

「艾力克,艾力克求求你快点睁开眼睛」

兰斯哈特把一个红瓶子递了过来,巴茨赶紧把瓶口放在艾力克的嘴边。

「这下没事了。」

巴多看了看艾力克说道。虽然还没有恢复意识,但艾力克如死灰般的脸上已经慢慢开始恢复血色。巴茨紧握拳头盯著父亲。

「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兰斯哈特只是默默地为艾力克盖上毯子。

「是因为,我曾说过艾力克比我更适合当领主的原因吗?」

兰斯哈特往篝火里添树枝的手此时停了下来。

「父亲」

兰斯哈特没有回头。

「我…」

低沉的呻吟声打断了巴茨的话,巴茨俯身望向艾力克。

「恢复精神了吗?」

「…哥哥?」

艾力克眨了几下眼睛。

「幸好,真是万幸啊…」

巴茨抱住艾力克哭出声来。

「哥…我喘不过气了…」

「好,好。」

巴茨脸上挂著泪露出微笑。

「刚才好担心你呀。」

「嗯…」

「父亲带来了治疗药剂,真是万幸。不然你就有危险了。」

巴茨抚摸著他的脸庞,因为长期握剑的缘故,感觉有点粗糙,但却让人感到温暖。

「去拿一些水来。」

在一旁默默生火的兰斯哈特说道。

「是,父亲…我马上就来。」

他在艾力克的耳畔耳语一阵子后就拿著皮袋子消失了,营火旁只剩下他和父亲。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艾力克在等著。

「还可以吗?」

艾力克闭上眼睛,反正父亲一定没有看著他。

「不行了。」

谈话就这样结束。直到巴茨回来之前,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来,喝一点水。」

巴茨小心翼翼的把他扶了起来。水又凉又爽口,艾力克嘴边淌著水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想再睡会儿吗?」

「嗯。」

「能睡的时候多睡一会儿。轮到你值勤的话,我可要叫醒你了哦。」

巴茨温柔的笑著说道。

「嗯一定要叫醒我喔」

「那当然只受点小伤,可不能让你偷懒。」

艾力克也笑了起来,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哥哥会不会知道,这次旅程的意义…」

他望著正在站岗的巴茨,巴茨看到他笑了一下。艾力克也笑了一下,转过身去。他闭著眼睛,尽量让自己快点睡著。哥哥不可能不知道,他怎麼会不知道呢…不过艾力克更感激巴茨始终装作不知道。父亲已经下定决心了,再怎麼说,选择继承人是父亲要做的事情,而且人选也已经决定了,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艾力克总觉得空气有著自己的重量,有时觉得好像马上就能腾空飞起来一样的轻盈,有时候又觉得难以呼吸般的沉重。今天的空气却很锋利,呼吸时都觉得好像有几千个细针由气管刺进体内,肺部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疼痛,艾力克强忍著马上就要吐出来的感觉,慢慢的移动著勺子。

能平静的用餐的只有兰斯哈特男爵和巴茨两人。不,更准确的说,真正平静的只有巴茨一人。艾力克的手不停发抖,勺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就像打雷般传进耳朵里。艾力克弯下身去捡饭桌下面的勺子,但身体不听使唤,勺子又一次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凡斯急忙跑了过来,将勺子捡起来放到艾力克的手中。艾力克无法挺直上身,凡斯在一旁帮著他、把他扶起来。

「可以说,欧瑞已经没有能教你的老师了吧。」

巴多宣言似的说道。

「修行是有必要的,若能遇到更强的老师,那很好。不过,绝不要忘记,你是兰斯哈特家族的长子。」

兰斯哈特男爵站起来离开餐桌。就连汉森的口中也流出低沉的呻吟声,艾力克因为浑身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我先走了,大家请慢用。」

巴茨亲切的说著,站了起来。

「巴茨。」

「是。」

「一定要那样做吗?」

巴茨以沉默代替回答。

「兰斯哈特男爵…一直以来都希望你能继承他的遗志,成为一个出色的领主。」

「这我知道。」

「…家族的血统就是这样,一旦定下来就难以回头。」

汉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会回来吧?」

巴茨露出微笑。

空气是有实体的。手中的剑划开了空气,一次又一次的挥、砍、刺。双脚好像要在草上飞一样的奔跑著,假想有敌人向他攻了过来,他闪身躲开,在地面上滚动、上刺、佯装撤退,又紧接著突击过去。敌人变得有些模糊,正慢慢消失。在激动的寂静中,他只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燃烧。无我的境界每次都会变长一些,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越变越强大。在剑融为身体的一部分的刹那间,他奋力跳跃并使出最后的力气向下劈了下去。地面被这一击击出超过一个手掌深度的坑洞。

「果然,是有资格不参加训练啊。自己一个人都能达到这种实力,就算是我也会不参加了。」

艾力克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手指和脚趾好像抽筋似的发麻。他慢慢转过身向后看。

「…哥哥?」

巴茨平静而冷冷的望著他。

「呃…那个,我只是…想暖暖身…」

「这种程度只是暖暖身而已?」

「…哥,不,我是…」

「在欧瑞找不到可以教的老师,原来不是只有一个。」

艾力克低下了头。巴茨靠近一步,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艾力克…」

「…哥哥从明天开始我再也不会不参加训练了。替我向教官说一下…啊,对了,哥哥明天就要离开了。不管怎麼样,真的,以后我会很诚实的…」

「艾力克」

艾力克缩了缩身体,巴茨跑了过来。艾力克想要逃跑,但巴茨紧抓住他不放。空气顿时变得沉重,能明显感觉到胳膊的疼痛。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

「艾力克,看著我。」

「……」

「我求你看著我,艾力克」

艾力克尴尬的看著巴茨,他从巴茨的双眼里能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

「就一次,和我较量一次吧。」

「我们以前做过很多次对练啊。」

「真正的正式的要尽全力较量一次」

「…哥哥。」

「现在父亲不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就一次一次就好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天晓得什麼时候能回来」

「你说过要回来的。」

「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哥哥不行」

这次轮到艾力克抓住巴茨。

「为什麼?」

巴茨冷冷的问道。

「父亲怎麼办?」

巴茨没有回答。一瞬间,艾力克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行,哥哥,我求求你,千万不能那样你会回来的吧?并没有规定圣骑士就不能继承父业啊。哥哥,如果变成那样,父亲就…」

「我对继承父业之类的小事一点都不关心。」

艾力克一下子愣在那里,无法相信从巴茨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事?」

巴茨没有躲避艾力克的视线。

「怎麼能,怎麼能说出那样的话?父亲在哥哥身上抱著多大的期望,这你明明知道的呀怎麼能说那样的话呢?」

「不想让我离开吗?」

「那是当然的了」

「那就和我较量一下,如果你赢的话,我就不离开。」

「哥哥」

「如果你赢了,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如果你真想这一辈子都想活在我的影子里,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你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吧?」

「不是。」

「因为我吗?我…以为我嫉妒哥哥才那样想的吗?」

「是那样子的吗?」

「哥哥」

巴茨缓慢的往上梳了梳头,平静的说道:

「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选择了遵奉殷海萨旨意的道路。」

「难道在这里就不能做那件事吗?」

巴茨没有回答。艾力克知道,他是真心的。

「这怎麼可以呢。」

艾力克凝视著巴茨的眼睛,知道再怎麼做也难以改变他的心意。

「哥哥…」

「和我较量一下吧,艾力克。真正、认真地分一次胜负吧忘掉父亲也忘掉我是你哥哥忘掉你是我弟弟兰斯哈特的名字也统统忘掉就一次也好,让我们认认真真的较量一次吧」

「…我怎麼可能赢得了哥哥呢。」

巴茨慢慢的把握住艾力克的手放了下来,草丛中发出风吹的唦唦声。两兄弟的影子慢慢的被拉长。

「艾力克…」

艾力克吃力的望著哥哥,他看起来是那麼的疲惫和伤感。

「什麼时候,你才会对你自己诚实呢。」

艾力克顿时脸变得通红,把头转向另一边,他不愿再看著巴茨。

「真的不知道吗,我渴望的并不是领主的位置。可以让我知道你心中真正希望吗。」

巴茨咬著嘴唇慢慢转过身。

「哥…」

艾力克没有勇气再说什麼,他的背影对他来说有著太多太多的想法。

「哥哥…」

艾力克瘫坐在地上。不知道何时,露水已经打湿了绿草。他就像很久以前做过的那样子,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前院,直到太阳升起。

「您要保重身体。」

兰斯哈特夫人消瘦的脸庞上带著一丝微笑。一名侍女在身旁搀扶她。她伸出了双手,巴茨轻轻的抱住母亲。

「好好努力,早点回来。」

兰斯哈特男爵低沉的说道,巴茨低下头行礼告别父亲。

「相信你会很出色的。」

汉森拍打著他的肩膀。艾力克在巴茨一一告别家人时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休伦把行李交给巴茨,巴茨背上行李后来到了艾力克的面前。

「多多保重。」

他就像往常那样亲切的说道。艾力克一把搂住巴茨。

「一定要回来。」

巴茨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慢慢的从怀里推开艾力克。

「一定要回来。」

艾力克大声说道,巴茨默默的转过身体。

「大家进去吧。」

跟在兰斯哈特男爵身后,汉森和休伦也转过身体。兰斯哈特夫人拉住了艾力克的手,艾力克和母亲一起走向屋内。

「喂,你去哪里?」

杰西慌张的喊道。

「快抓住他」

以杰西为首的几名青年冲向艾力克,但艾力克转眼间就已经过了半个湖。年轻人们站在水淹到脚踝的水中看著艾力克消失在眼前。

「那个家伙,连武器都不带,是不是疯了?」

彼得自言自语道。

「可恶」

杰西紧跟著跳进湖中,剩下的年轻人们互相看著对方,没敢跟著跳进去。彼得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蹲坐在地上。

艾力克在另一边,探头露出水面。他听到水声向后望去,马上将食指放在嘴唇前要大家安静。杰西潜水来到艾力克身旁,轻轻的将头探出水面。眼前看到的是一群肚皮鼓得大大的、有著两个头颅,下面挂著两串骷髅项鍊的家伙们,嘴里发出猪叫般的声音和呻吟声混杂在一起,在那里徘徊。

杰西一把抓住艾力克。

「你疯了吗?」

他轻声说道。艾力克笑了一下,便蹑手蹑脚从水中爬到岸上。杰西骂了一句脏话之后,也无奈地跟在后面。艾力克开始采著淡绿色的鲜花,花枝被折断的声音显得异常大声,鲁米奴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巡视著周围。杰西与艾力克马上紧贴地面趴了下来,湖边的大草丛刚好挡住他们。大铁锤一样的脚就在鼻子跟前移动著,鲁米奴嗅了几下之后就回去了。

「走吧。」

杰西用嘴型告诉艾力克,两个人向后爬著倒退到湖水。突然踢到小石子,噗通掉进湖水中;发现他们的鲁米奴立刻发出沉重的脚步声冲了过来。

「快跑,杰西」

两个人立刻跳进水里,艾力克使出全身力气往前游,两腿都快没知觉了。

「快过来快点」

站在对岸的年轻人们焦急的踱脚喊著。鲁米奴的胳膊差一点就擦到身上。杰西向后看了一眼,鲁米奴正举起双手吼叫著,艾力克笑个不停。

「可恶,你这疯子。」

两人来到对岸之后大口大口喘著气,杰西狠狠地敲了他的后脑勺。

「你真的是完全疯了」

艾力克只是嗤嗤笑著。

艾力克站在镜子前精心地打扮了一番,闻了闻花环的香味,在游过来时虽然有点损伤,但香味依旧。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房门,没有听到回答。艾力克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她正坐在床上看书,窗外傍晚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把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渲染得光彩夺目。长长的头发顺著脖子垂落在胸前,从衣襟之间可以看到消瘦的锁骨。

他一直靠在门边望著她,等著她发现他的到来。

「艾力克。」

终於她发现他的存在,艾力克笑嘻嘻的走了进去。

「夫人,今天觉得怎麼样啊?」

她用一只手抿著嘴微笑了起来,把另一只手伸向他,艾力克握住手指轻轻的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我带了礼物要送给夫人。」

艾力克以夸张的姿势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鲜花。

「谢谢你,艾力克。」

「哪里的话,夫人。夫人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兰斯哈特夫人文雅的笑了起来。艾力克坐在床沿上,一股温馨的寂静徘徊在两人之间。

「父亲寄来一封信,说短时间内还不能回来,要我好好照顾母亲。」

「父亲?还是汉森啊?」

「您怎麼会那麼清楚呢?」

「他是我丈夫嘛。」

她温柔的说道。艾力克把视线转向窗外。

「艾力克。」

「是,妈妈。」

她的手指触摸著艾力克的脸庞,他并没有排斥。母亲清澈湛蓝的眼睛凝视著他。

「没有哪个手指是咬了之后不会疼的。」

「…我知道,妈妈。」

他又一次想将视线转向窗外,但母亲没有允许他躲避视线。

「可是大拇指和小指毕竟是不一样的。」

他并不想说这些,他努力让自己停下来,但在母亲面前却无法控制自己。和母亲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他无法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

「那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并不是谁的错。哪个剑士会丢掉大拇指呢?即使不是剑士也是一样的普通人都一样其中肯定会有更贵重的手指。就是…就是这样而已您也知道,我…我不是哥哥啊」

「是啊,你是艾力克。」

她说道,并没有再说什麼。

「是的,我是艾力克。」

艾力克这才露出笑容面对母亲。

「爸爸肯定也很辛苦的…本来对哥哥抱著很大期望…」

她轻轻抚摸著艾力克的头发。

「真想见到哥哥。」

「我也是。」

她的声音中满是思念之情。

巴茨离开他们是那次从青天草原回来后不久所发生的事。没过几个月,就传来他以15岁的小小年纪当上圣骑士的消息。这是过去百年来从没有过的纪录,兰斯哈特以为没多久时间他就会回来,但随后传来的消息却打碎了他的期望。

不服从命令,拒绝执行长官的撤退命令。

详细的消息没有传来,传闻他可能会被开除。巴茨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系,兰斯哈特也没有主动派人去找他。虽然汉森说了好几次,想要派休伦去找他,但巴多最终还是拒绝了。

「可能无法容忍吧。哥哥竟然会违抗长官的指示。不,也许爸爸是因为哥哥没有向他请求而更生气吧?」

后来传来消息说因为枢机主教瑟瑞辛大人的特别命令而避免被开除的厄运,并负责了其他的任务。这是有关巴茨的最后一次消息。转眼间过了4年,巴茨没有传来一封信,也没有托人捎个话回来问候。

「巴茨应该平安的,就像平常那样,他总是表现的很出色。」

母亲静静的说道。她是那些爱巴茨的人当中唯一不会给艾力克带来伤害的人。艾力克像小时候那样趴在妈**怀里,不出声的哭著。她默默的抚摸著儿子的背。

两个头同时飞上空中,从两个窟窿中喷出暗黑色的血液。被血液淋到的头发变得粘糊糊的。攻击接连不断,小孩脑袋大小的拳头正向他逼近,艾力克没有躲避,他的剑迎了上去,把拳头分成两半撕裂胳膊直到肩膀,肉被撕开和骨头碎裂的感觉顺著剑传了过来。因为痛苦而失去理智的鲁米奴拼命挣扎著。他把剑拔了出来,刺进正从旁边扑过来的因尼瑟的腹中,因尼瑟的生命力可真够顽强,虽然被剑刺个正著,但还是扑了上来,用双手死死掐住艾力克的脖子。艾力克用力扭了扭剑,不能呼吸了,眼中的天空变成黄色,但艾力克没有退却。在双脚上灌注力量强忍著眼珠要冒出来的疼痛,将剑刺得更深,终於因尼瑟倒在地上。

艾力克抚摸著脖子喘著气。他看了看周围,选一块没有被鲜血淋到的草地开始摘花。

「到底,艾力克跑到哪里去了?」

「那个…明明看他早上还在这里呀…」

牧师遭到质问,不安的等著艾力克出现。休伦则抱著胳膊默默的站在一边。

「兰斯哈特男爵还是不能来吗?」

「很抱歉,伦巴特男爵大人,主人因为事情比较多所以…」

「是啊,我也知道。最近…」

他看了看周围,转开话题。

「到底艾力克他跑到哪儿去了?」

「天啊…」

侍女捂住嘴发出了尖叫声,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警卫兵拔出武器。

「等一下是艾力克。」

听到休伦的话,警卫兵们各自看著别人的眼色,不知如何是好。身穿黑束身服、头戴黑面纱的女子们遮住嘴在一旁窃窃私语。每当艾力克往前迈出一步,那些女子就紧张的向后退。从穿著考究的几个男人当中传出啧啧的声音。看到他这个样子,伦巴特男爵也发出一声低吟。

艾力克的手上还握著没有放进剑鞘的剑,剑身就连手柄也都是猩红色的,乱糟糟的头发也被染成暗黑色。矮人铁匠制作的链甲衫已被撕得不成样子,从里面可以看到深可见骨的伤口。

「天啊…这就为您叫来祭司请快回到房间…」

凡斯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虽然他也有一把年纪了,但还是老样子。

「母亲呢?」

「…什麼?」

凡斯像傻瓜一样张大嘴巴。

「母亲呢?」

凡斯向周围看了看,好似求助似的,牧师乾咳了一下走了过来。

「该撒土了,因为少爷没有来,所以还没有开始呢。」

艾力克慢慢的向前移动脚步,他的右脚瘸的很严重。每当他踏出一步,地上就会留下红红的脚印。

贵族的名字其实只不过是虚有其表,他连一口好棺材都无法为母亲准备。父亲即使让家人挨饿也要扩张兵力。

「母亲正躺在那里。那麼破旧而简陋的…没关系,母亲不管是穿上什麼都显得那麼美丽。」

他把如同母亲眼珠一样颜色的水蓝色花朵撒在棺材上,在白色的菊花中,枝干沾染红色的花朵点缀其间。

好像看到母亲在微笑的样子。他是那麼爱著母亲微笑时眼角的那些皱纹,还有那消瘦的手、枯瘦的肩膀,甚至是咳嗽的声音,他是那麼的爱著母亲。

「请撒土吧。」

牧师低声说道。艾力克跪在那里,抓起一把土放进棺材。伦巴特紧随其后,他望著艾力克轻轻叹了口气。接著其他人也开始陆续走了过来,女子们生怕衣角碰到他的身体,站得远远的。

「我也听说了,你受了不少苦。」

他望著伦巴特,眼睛移到拍打他肩膀的手上那显得有些旧的衣袖上。

「不要怪你的父亲,男人嘛,有些时候是不能回头的。」

艾力克笑了起来,外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但没有露出来。下人们正把土堆成一个小小隆起的坟。艾力克无力的望著这个场面。

「妈妈…」

像木乃伊一样枯瘦的母亲握著他的手说道:-

我永远爱你,我的儿子。

「妈妈…」

即使是上了年纪的侍女都不愿做的事情,艾力克也亲自负责。为母亲梳洗身体,还有照料她的日常生活。偶尔回过神的时候,母亲就会没头没脑的和他讲一些小时候的故事,艾力克总是在一旁陪著她,一直到母亲睡著为止。

「艾力克。」

粗厚而低沉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声调。

「兰斯哈特先生听到消息后马上就派我过来了,先生虽然不能亲自赶过来…」

艾力克忍不住哈哈大笑。

「是吗,无法亲自赶过来?」

「艾力克」

休伦用带著警告的语气喊他。大家正望著他们,艾力克挑衅的站在休伦面前。

「你就说实话吧,听说父亲有了别的女人,是真的吗?」

「艾力克,血盟的成员都在这里。他们都在看著你。」

休伦像是在咆哮似的,但比刚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

「你倒是说啊,你这家伙」

艾力克朝著休伦一拳挥了过去。身心都受到伤害后,艾力克的拳头违抗了他的意愿,丝毫没有力气。休伦轻轻的躲了过去,艾力克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哈」

艾力克带著些许嘲笑似的笑了起来。终於他流下了眼泪,他浑身颤抖著不能正常呼吸,却还是嗤嗤笑著。

「快起来。」

「闭嘴。」

不过艾力克还是站了起来。他是母亲的儿子,是母亲骄傲的儿子啊。

「葬礼结束后就跟我一起走吧,你的父亲叫你过去。」

「什麼?为什麼?」

艾力克的脸看起来脏乱不堪,他就像疯了似的嗤嗤笑著。

「艾力克」

「怎麼了?」

艾力克笑著,然后哭了起来。他站起来用拳头擦了擦脸。人们正朝这里走来,他是母亲的儿子,就必须表现得像母亲骄傲的儿子那样。

「真不知道该说些什麼…你的母亲生前真是一位既美丽又温柔的好人啊…」

「谢谢您。」

他望著离他两三步远的人们,在心里发笑著。他并不对自己的样子在意,他是那麼的悲伤。因为悲伤所以看起来悲伤也是理所当然的。

「怎麼会发生这种事情…还那麼年轻…」

一位夫人不知道该不该握住他的手,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擦拭著眼泪。

「如果知道夫人您来过的话,母亲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你这孩子真是耿直…不过巴茨还没有消息吗?就连母亲的葬礼都不能来…」

艾力克装作不知道对方用担心掩饰的好奇心。

「哥哥很好,妈妈总是以哥哥而自豪。」

「十五岁就成了圣骑士,真是个出色的年轻人。家里也没传来消息吗?」

「妈妈和我一直都相信他,现在也是。」

「是啊…巴茨当然没什麼问题的…」

之后的事情艾力克已不记得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到了深夜。头好像要裂开似的疼痛,他起身走出房间找水喝。

「母亲去世了。」

他就像幽灵似的独自来到母亲的房门前。好像此刻打开这扇门,就会看到沐浴在阳光里看著书的母亲,望著他露出少女一般甜甜的微笑。

「妈妈…」

艾力克趴在那空无一人的床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会抚摸他的背了。

「走吧,艾力克。」

休伦催促道。艾力克望了一眼他生活了20年的房子,绿色顶棚2层楼的温馨屋子。夏天会有鸡冠花绽开,秋天则会有紫丁花随风飘舞。前院养著一群鸭子,他还记得曾经和巴茨两个人为了捉鸭子在泥水里打滚的事。那天天气很好,母亲坐在摇椅中晒太阳,看到他们的样子抿著嘴笑了起来。巴茨和他看到母亲笑了,更加起劲的做著那些傻事。后院是他第一次拿起剑的地方。

「那时和哥哥对练的时候并不害怕。」

他想起这件事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这里再也不能回来了,父亲为了扩充军费而把房子卖掉了。好像一切都只是在等母亲去世一般。

「你母亲只有你在她身边才会感到安心,我因为太忙不能常常回家,所以你要负责在家好好照顾你的母亲。」

父亲曾经这麼说过。

「那不是事实。父亲只是想把哥哥的位置空著,您不愿意我在您的身边和您一起战斗。可是父亲,您知道吗?根本不需要什麼考验之类的,我连一次都没有想过要抢哥哥的位置,一次都没有。」

「准备的差不多了。兰斯哈特先生正在准备全面攻打欧瑞城,开战的时间不远了,需要你的帮助,艾力克。」

艾力克只是默默的赶路。

虽然太阳已经西下一段时间了,但火红的月亮却把周围照得一片明亮。月亮就像一只独眼般,宁静而冷冷的俯瞰著大地。而在那下面,正有十几名年轻人围著一个人头大小的皮球大声呐喊著、推挤著、奔跑著。

「快挡住,艾力克可恶,不要被抢走」

艾力克把彼得抛在身后向前跑了过去,看到边踢著球边奔跑的詹姆士那枯瘦而颤抖的双肩。

「嘿,我来啦,詹姆士」

艾力克快活的叫喊著,滑进他两腿间抢到了球。艾力克那一队的欢呼声响彻整个草原。

「给我站住」

彼得以可怕的速度冲了过来,挡在前面。艾力克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弯下腰。彼得虎视眈眈的看著艾力克,架势看起来好像不想放过他。两人之间只听到大口的喘气声,艾力克笑了一下,他假装转到右面,突然又改道避到左面。彼得并没有上当,他发动攻击。艾力克将球传到后面和被彼得压倒在地上几乎是同时发生。紧接著传来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艾力克向替他踢进球的杰西竖起大拇指。

「你这家伙为什麼不好好跟我分出胜负」

彼得握住他的衣领。

「有什麼问题嘛?」

「应该是你踢进去的难道还怕输给我吗?」

艾力克狡猾的笑著说道:

「反正不管怎麼样,都是我们赢了。」

「你输了你输给我了」

彼得跳了起来,用力弹掉衣服上的灰尘,尘土落在艾力克身上。杰西跑了过来,想要把艾力克扶起来,但他却向彼得伸出了手。

「可恶,你这欠揍的家伙」

彼得一边骂一边抓住艾力克的手,但马上松手。想要站起来的艾力克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这混蛋搞什麼?」

杰西生气的扑上来,却被艾力克用手抓住小腿。艾力克又一次伸出了手。

「哼」

彼得又再次抓住艾力克的手拉起他,却故意松开。艾力克一屁股坐在地上,彼得用挑衅的眼光看著艾力克,艾力克第三次伸出他的手,彼得被弄得哭笑不得,问道:

「我这次再放开的话,你会怎麼样?」

艾力克露出微笑。彼得抓住他的手假装要拉起来似的用力,他以为这次艾力克总该会有所警戒才对,以为他会为了防止倒下而多少保持一些平衡。但却不是,艾力克和第一次伸出手时一样。

「神经病。」

彼得将艾力克拉起来,望著一边咧嘴笑著一边弹著衣服上灰尘的艾力克,突然觉得刚才自己没有让他再跌坐在地上,多少有些可惜。

「那个家伙到底会笑著伸出手多少次呢?」

「哈~大家来洗个痛快再回去吧。」

年轻人们闹哄哄的笑著、吵著走向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