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条件(二)
作者:奥丁般虚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23

俗语讲“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带神性的东东便都如此,何况是人?这世上,你有你的阳关大道,我有我的独木小桥,秉性或耿直或圆滑,或仗义或薄凉,再所难免,方显得人世间的生灵是多么的矛盾,多么的千姿百态。

甘梅终究没吐那口唾沫,或许是理智使然,也可能是根骨中尚存的那点骄傲,姑娘伫在厨间,小心翼翼地收敛住心头的怨气和悲哀,外头的人语隐隐传入耳,洋溢着欢乐,炉中吊锅冒着热气,褐色的江白菜与粉红的小虾仔在汤水中扑上扑下,散发着鲜味。

“我说闺女啊,爹瞧着这糜氏真真气派,州府老爷家也不过如此哩!那二公子尚未娶妻,难道凭你的容貌,还混不上个偏房?”甘贵一直在船那头帮几个下人拉拖网,备着老爷没鱼上钓也有鱼脍吃,瞅了个机会偷偷摸了过来,四下无外人,神秘兮兮地推推女儿。

“想让我去勾扯他,拿身子换你的荣华富贵?”甘梅冷漠地回答,聚精会神地盯着锅,没给她爹个正眼。

甘爸愣了神,他可没想到,自个闺女说得如此直白,不仅有点局促,“还、还不是想让咱家一道过好日子么?你年纪小,怕你短了念想。”

大概是脸上犯了臊,想扯些别的话题,他把女儿腰间的吊坠摘下来,对着阳光细看,“好东西呢,爹没说错呗,跟着这东家,铁定能结识大人物,瞧瞧,这玉衬得宝儿多美多白。”

见闺女还是不冷不热地没怎么搭理,甘贵讨了个没趣,嘀咕着拿勺子舀了汤。嘟嘴巴吹冷,津津有味地喝了大半碗,咋舌道,“不愧是富贵人家哩,烧江白菜汤都舍得加料。光灶上的这点精盐香料酱,咱们以前别说买。碰都碰不到,足足把个破海菜盘成肉价钱。”

“呸,让你们好吃好喝的。”他鬼祟地看看窗外,没人过往,于是咳出口老痰。呼地吐了进去,赶紧搅拌均匀,朝甘梅挤了挤眼神,咧开嘴笑,似乎为自己的龌龊举止感到非常开

“浪费了我的时间,又得重煮。”爹爹的情绪没传染给姑娘,她默默地用湿巾包住吊锅的耳柄,走到临海的那侧窗户,泼了个干净。又拿清水使劲冲刷了两遍。

“哟,你这是……”甘贵倒吃惊起来。话没说完,就被女儿的眼神堵了回去。

那是多么骇人地眼神呀,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仿佛点燃着一堆火。

“我说爹,你想撒气,回房拿脑袋朝墙上撞,没人管的,”甘梅压低着嗓子。话几欲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凉嗖嗖的,“你是爹。是长辈,是生我养我的老子,想靠着我发达,这也是当闺女地命,没个计较,但别再去糟蹋娘,娘亲命惨,跟了你这种汉子,就让她过几天舒心日子呗,否则,真有那么天,我入了官吏老爷家的门,别怪咱忘本。”

她拂了拂头发,背对着爹,“我地事,你别管,只要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这硬邦邦的话却让甘贵傻了眼。

万万没想到呀,他心目中还是个毛丫头的闺女,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陌生得叫人诧异,甚至,还有丝惧怕。

“瞧你说的,都把爹当成啥子人了……”甘贵随在女儿屁股后打着转,呢喃道。

风轻云淡的天,泛着碧波地海,大群灰白色的鸥鸟“咔咔”叫唤着,悠然自得地追着波浪翱翔,相携着三五随人,坐甲板上垂一下午钓,唠唠嗑逗逗趣,哪怕没贪嘴的鱼上钩,也是欢乐,季兰这厨娘手艺好,鱼脍爽口,随后端上来的虾汤也鲜,吃得肚皮畅快,肠胃直喊美。

“今晚我可不敢单独睡呐,宝儿你陪我好不?”糜丫头撒娇,“都怪狐儿脸,讲的故事太吓人呢。”

甘梅合掌告饶,“不合规矩的,小姐虽对我亲厚,可咱不能忘了身份,呃,不如在里屋打个地铺,夜里我睡那。”

两闺女在旁嘀嘀咕咕着商量着私话,李臣笑笑,觉得好像度假一般,慵懒地眯着眸儿。

他也没忘记自个的责任,此行来东海,可不是为了偷闲。

变民麇集,黄巾乱天下,青兖豫三州为祸最烈,这徐州难得的太平乐土,却是不幸,恰恰与三州接壤,中平五年陶谦在老家丹阳募兵,自古“丹阳山险,民多果劲,乃精兵之地”,西汉李少卿曾以五千丹阳步卒敌八万匈奴铁骑,无援兵少粮秣,守绝地,持短刀车轴,死战不退,丹阳汉子的彪悍可见一斑。

又任命臧霸、吴敦、孙观等数人为大将,逐黄巾于境外,兴佛教教化百姓,将徐州治理得民殷国富,可谓文治武功俱全。

这时中原地局势,袁本初西连曹操刘表,袁公路北近公孙瓒,昔日奋起讨董贼的关东同盟,已然分裂成两大派系,可怜天子尚在西都,盟军就已沦落为老袁家内斗地筹码。

世人眼中,陶谦是个中立派,虽与南阳袁术交好,却无进取之心,拥精兵数万,仓库粮米满溢,军备充足,但已一大把年龄,都云六十知天命,个年老体衰的老头子,守成尚且不足,又能指望他有何等作为?

但这位行将就木的的老汉,骨子里是个标准的旧派士大夫,对于大汉,拥有着矜持的忠诚。

初平三年对于大汉,是个天老爷给予了惊喜,又残忍灭绝掉曙光的一年,四月,董卓被诛,王允掌朝;五月,西凉军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校尉,姓贾名诩,说了一句话:“……诸君不如率众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长安。”

凉州大将李、郭汜觉得也对。于是收拢残部,回师西都,顷刻间,吕布败,王允死。小皇帝刘协方出虎口,又入狼窝。真真凄惨,令忠骨之臣泪如雨下。

便在今年六月,陶谦干了件惊天动地地大事。

“将军君侯,既文且武,应运而出。凡百君子,靡不。”

以徐州刺史陶谦为首,北海相孔融、琅邪相阴德、东海相刘馗、彭城相汲廉……十数个地方实权派地士子官员,联名推举正在中牟郡驻兵屯田的大司农、钱塘侯朱朱公伟为太师、盟主,欲传檄天下,同讨李,奉迎天子!

因奉计得到赏识地贾诩,已升官当了尚书,这人政治嗅觉实在敏锐。又献谋说,“朱乃忠臣。以天子命,召他入朝,必定不会推辞,逆臣无人可奉,只能四下散去。”

便又是一句话,让陶谦筹划的新义军胎死腹中。

虽然事未成,但已经狠狠扇了袁本初一记大嘴巴,等于是在羞辱。“好呗。你当关东盟主的不思赴国难,那咱想自个来。”

一时间。袁绍羞恼不已,而在南阳地袁术则暗爽,有谣言,他还曾对旁人说道,“哼,那妾生子也不过如此,咱才是这袁氏的本家。”

李臣在来徐州的途中,听闻此事,抚掌轻笑,连说兄长入徐之事,又多了个保证。

三州黄巾乱民,如夏夜漫天飞舞的蚊虫,时不时就来叮咬一口,虽为疥肤之藓,却着实令人厌烦。

而那兖州刺史曹孟德,此人为乡侯袁绍的盟弟,你陶谦才朝盟主脸上吐了口唾沫子哩,虽兖徐两州目前尚算和睦,但私下已有暗流涌动。

“刘大哥入徐,关键就在于“剿匪防曹”四字真言。”李臣便想。

虽然还是脱离不了站到渤海袁家地对立面,没法子,刘备此刻没自成一派的实力,但比起在青州,举平原之国力,被田楷当炮灰瞎使唤,到了徐州,格局要大上许多。

一张脸突然浮现在眼前,靠得近,就见个大脑袋,倒把李臣吓了跳。

“呐,你肯定在打坏主意。”是糜丫头,眸儿忽闪忽闪地,“每次你眯着眼捏下巴,就是在想鬼点子,活像准备偷鸡的狐狸。”

“你还真了解咱。”李臣把头朝后仰了仰,免得不小心两人的脸挨上了,小姑娘家家不懂事,他个当汉子的可得自重,亲密归亲密,但也要守礼。

“那当然,”小贞儿神气地哼哼道,鼻子里喷出的暖气,隐隐撞上他地面庞,再消散在空气中,“给你说个事噢。”

“才讲了个故事的,又来?”

“不是这事,是爹爹嘱咐的,要我转述给你。”

“老太爷?”李臣奇怪。

“爹爹说,大哥肯定要寻你谈那啥,无论提何种条件,让你都答应下来。”糜贞说,又歪着头,“那啥是什么?”

“其实……”李臣摸摸脸,莫非他真长了张让“老丈人”满意的女婿脸?摇摇头,“算了,你又能懂得多少,老太爷的抬爱,咱心领了,至于子仲兄那边,我会细说分明的。”

“别想瞒我!”大小姐插腰,似乎想让自己的个头高上几分,踮着脚,“猜都能猜出来,不就是婚约么?爹爹说过,女儿家总得嫁人,我才不要嫁给个面都没瞧见过的家伙呢,还是狐儿脸好。”

丫头拍着胸口,扁扁平平地发出砰砰轻响,“好像成亲要花很多钱呗,放心,”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咬耳朵,“我攒了好多零花钱的,大兄都不晓得。”

她憧憬道,“到时你多讲故事,多陪我地话,睡一张床上也成。”

小女娃子说起话来没个忌讳,倒让李臣顿时间头大如斗。

“谁想抱着萝莉睡?还怕被排骨似地的身子硌得疼哩。”他苦笑,在心底想。

ps:陶谦等人奉朱为主,写往地书信如下:

“国家既诛董卓,重以李、郭汜之祸,幼主劫执忠良残敝,长安隔绝,不知吉凶。是以临官尹人,绅有识,莫不忧惧,以为自非明哲雄霸之士,曷能克济祸乱!自起兵已来,于兹三年,州郡转相顾望,未有奋击之功,而互争私变,更相疑惑。谦等并共谘诹,议消国难。”

ps1:回了趟老家祭祖,很是耽误了两天,咱是太爷爷这一脉的长房嫡孙,搁以前,那便是要继承家业当家主滴,不回去不成的。

咱家的祖坟风水真不错,青山葱葱,山脚有河水蜿蜒淌过,乃坐山观河的格局,咱上香时还祈福说希望书能大卖呢。

ps2:十二点前当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