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垃圾
作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3702

“怎么可能!”刘小虎哀叫起来,他的自信心在一瞬间被摧毁殆尽。“明明你的灵体已经被吸进去的,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听你的口气,似乎你的幕后老板跟我也有点关系,如果你能老实交待的话,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

失魂落魄的刘小虎根本没注意刘镜兰在说什么,对于一个能力者来说,能力无效就说明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废人,如果不搞清楚原因,将会成为纠缠能力者一辈子的噩梦。

刘镜兰随手一个耳光,把刘小虎打得半边脸肿起来。刘小虎一愣,稍微清醒了一点,指着刘镜兰大叫道:“我明白了,你有两个主人格,也就是有两个灵魂、灵体。难怪会这样!我只吸了你一个,而这能力只能对一个人用一次!”

想通这件事后,刘小虎开始微笑,配合着他寻那被打肿的半边脸,这笑容显得十分诡异。石棺出现,刘镜的灵体从里面飞了出来,进入刘镜兰的身体。然后,身体中的另一个灵体被吸了出来,这次刘小虎可以确定,自己吸的是刘兰的灵体。

“你……究竟想干什么……”刘镜兰怯懦地说道,“如果你不把她放出来……等到她出来,你的下场一定会很惨的……”这话好像在威胁,但却半点气势都没有,刘镜兰的样子反而更能让人看清她底气不足。

刘小虎抚摸着自己红肿的脸和残余的半边耳光,却一点也没露出痛苦的神色,因为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他的身体,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化为尘土了。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刘镜兰缩成一团,颤抖地说道。不过从声音来看,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刘小虎丝毫不理会刘镜兰,他抬起陆仁冰,再扛起易灵。然后看着易雪,开始犯难,他实在腾不出第三只手来搬易雪。刘小虎用脚轻轻一挑,易雪娇弱的身体腾空而起,飞向刘镜兰。刘镜兰呆呆地看着易雪向她飞来,连反应能力都没有了。

伴随着一声飞响,刘镜兰被易雪压住了。刘镜兰努力地想推开易雪,觉得看似娇弱的易雪远比她想象中的重,她一时半会还爬不起来。

“够了,别装了。就算灵魂不一样,肉体也是一样的。那家伙能做到的事,你一样能做到。”刘小虎随口说道,“快点帮我抬过来。”

刘镜兰努力推开易雪,小心翼翼地说:“她能做的我都能做到,意思是,我也能打赢你?”

刘小虎回过头,眼神中充满了嘲讽。“哦?你不妨试试看啊。”

在刘小虎如刀的目光之前,刘镜兰有些畏缩,她头歪向另一边,不敢正视刘小虎。“没错,虽然……但……反正我就是不能让她就这样子。”

刘小虎有些惊讶,原以为吓唬一下就能让刘镜兰乖乖听话,但想不到虽然那害怕的心情从她脸上就能看出来,她却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恐惧。

“真是麻烦,难道一定要把你打到失去知觉才行吗?”

“请不要这样……”

……

从很早之前,自己就待在这个地方。这地方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恶臭,不过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有偶尔从某些初来者的表情才会想到这一事实。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跟往常的好天气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老天爷把天复制过来一样。每逢这样的好天,自己就必须出去。

一边这样想着,少年出门。

“阿仁啊。”少年背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出去吗?”

“嗯。”少年随口应答一声,回过头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用铁皮搭起来、被住在其中的人称之为“房子”的东西。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拨开盖在身上那充做被子的破皮,懒洋洋地伸出来头。如果那个少年没记错的话,那男人是被称为“爸爸”的物体。“爸,有什么事?”

对于这少年来说,这个称呼就纯粹是一个称呼罢了,跟张三李四没什么两样。他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遇上这个男人,只记得这个男人叫自己称他为“爸爸”。不用说阴雨天,即使是晴天,这男人也不愿出去。一旦自己稍微表示出一些不满,那家伙就会说“我是你爸爸,把你养这么大,你养我不是应该的”之类的话。次数一多,他也就由他去了,如果有吃剩的东西他也会给他一点,不过往往是那男人借着自己身体的优势抢先吃饱。

虽然少年能明白“爸爸”这个词的意思,但他始终不懂这个称呼背后所代表的血缘与责任。

“今天我想喝酒,顺便帮我弄一点。”

“哦。”少年面无表情地应答,然后走向他讨生活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只要你愿意找,可以在里面找到任何生活用品。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垃圾场中的垃圾也大大丰富了,完整程度也提高不少。至于食物,完全够养活住在垃圾场里的上百口人。

少年先是从一个塑料袋里翻出半斤菜叶,这些菜叶只是边缘有些枯黄,就被人无情地抛弃了。还找几块长蛆的肉,其实这肉不错,只要把蛆弄掉、刮干净烂肉就行了。收集食材只花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倒是那家伙要求喝的酒比较麻烦。他捡了几十个空酒瓶,不管多少,里面总还是残留了一些液体,一点一滴地收集起来。不能太多,一杯就够了。太多的话,那家伙下次就会要求更多。必须要让他明白,有的喝就应该满足了。

少年也曾经试过在酒里加一些奇怪的液体,但那家伙还是喝得津津有味,最多是第二天起不了床。少年有时也怀疑,如果弄一瓶馊水的话,他会不会当成美酒给喝进去呢?不过他不敢试,毕竟那家伙还是足以把自己打得半死的。

收集液体的时候是最无聊的,少年把几十个酒瓶装进袋子里,身手敏捷地穿越垃圾山。一座座由垃圾堆成的小山,没有人知道下一脚会踩在什么东西上面,也不知道一个貌似平稳的踏脚处会不会是一个足以让人残疾的陷阱。当然,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后,这些就不成问题了。

少年背着袋子来到一个阴凉的地方,在那里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架子,能让酒瓶里的液体自动滴进容器里。而这段时间是一天中最空闲的,少年随手抓过一本被撕破的书,用来打发时间。

在这个垃圾山里应有尽有,包括被撕碎的书。什么样的书会被人撕碎?在那个年代只有可能是被某些人视作“闲书”的武侠志怪。而这些书却成为那少年的精神食粮。少年所认识的所有字都是从这些书里学来的,当然偶尔会捡到的课本也帮了他不少忙。

书中主角的纵意江湖、神功盖世对于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来说,是莫大的诱惑。有时候少年也想过,在这个无所不有的垃圾场的某个角落,会不会也藏有一本绝世秘籍。他也确实寻找过,当然只可能徒劳无功。那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学会功夫,然后把垃圾场里那个仗着自己年轻力壮而任何欺凌别人的大汉打倒。

一本书看完,容器内也装得半满,看看差不多了,少年便小心翼翼地拿起容器,回到那个容身之所。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那么那里便是最贴近这个名词的地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少年也一天天长大,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其实在这里又会有谁去在乎这个呢?

一天回家,少年突然觉得呆了这多年的“家”狭小了许多。原因无他,纯粹是因为这里多了两个用手帕捂住鼻子的男人。只是年近中年,他们便早早地谢了顶,少年第一次见识到了只在书中见过的啤酒肚。

看见少年进来,那两人不由一愣。那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连忙过来说了几句,大致意思就是让那少年别来打扰自己,同时叫那两人别在乎少年。

少年坐到自己惯常坐的那个角落,冷冷地看着这三个人。这三人手上都拿着铲子,似乎是想要挖什么东西。屋主人掀掉那块用来当床单的颜色不明的破布,开始挖起来。自然,他们没有所谓床这一类的东西,直接睡在地上。

一铲一铲,三人挖得非常兴奋,好像地下埋了金子。少年在一边看着只觉得异常没劲,但外面很冷,在“家”里至少还有个挡风的地方。

过了起码半个小时,“当”的一声,铲子碰到了什么东西。三人连忙扔掉铲子,小心翼翼地用手开始扒土,那种全神贯注的样子让少年也忍不住凑近想看看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但却遭到无情的呵斥。

很快,地下的东西就完全地展露在四人的面前,那是一米多高的花瓶。花瓶的口被封着,中空的花瓶足够装下一个小孩。那三人好不容易才把花瓶搬出来,然后那两个客人拭去花瓶上的土,用放大镜仔细地观察起花瓶的花纹。

趁着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瓶中,少年便悄悄地跑到他们所挖的那个坑边。不知道为什么,但少年总有一种必须去看一下的感觉。受到惊扰的虫蚁在土壤间穿行,少年隐约看到地下有什么东西露出一角蓝色。

少年下意识地看了三人一眼,那两个客人正看着花纹连连点头,而主人则在一边赔笑。没有人注意到少年,少年便小心翼翼地跳进那个坑里。扒开土,那个蓝色的东西完全露出来了。这是一本书,上面写着古朴的文字,粗略地翻一下还能看见里面有着人体的经络图。

这一切都让少年激动不已,这东西跟武侠小说中描写的武功秘籍一模一样。他已经顾不上考虑这书在地下为什么还如此崭新,或者说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武功秘籍放多少年都不会坏”这件事。

三人那边突然传来争吵声,少年一惊,转头望去,那三人只是自顾自在吵架,没有人注意到他。少年稍微心安,然后马上意识到这本书很有可能会被三人拿去。他把书塞进衣服里,爬出坑,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外面的寒风再大,也吹不冷他那沸腾的血液。

临走时,少年又回头看了一眼三人,三人似乎在讨论某样东西的价钱,但少年此时却完全没有想到这对话的含义。他只是想找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看这本书,于是,他远离了家,在寒风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还沉浸于昨夜的兴奋之中。走到家门口时,他才想到他还不知如何向那个家伙解释自己彻夜不回的事。记得上次他一夜未归,结果被那家伙狠狠地打了一顿。他犹豫了一下,觉得为了那本书哪怕是挨一顿打也是值得的,便推门进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花瓶不见了,那两个男人不见,就连那个应该懒洋洋躺着的家伙也不见了。被挖开的坑被填上,那个床单披在上面,一切都跟平时没两样。少年并没有在意,反而庆幸自己终于能睡在“床”上了。

第三天,那男人没出现。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直到那男人半个月没有出现,那少年回想起离开时那男人跟那两人讨论价钱的情景,才明白那男人已经抛弃了自己。

其实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自己并不在乎,为什么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那男人抚摸自己的背。当他在梦中回头的时候,就可以看见那男人异样慈祥的样子,完全不似平时那样。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把那本书的内容完全消化掉。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果然是一本武功秘籍。他似乎天生跟这本书有缘,几乎是一学就会,一会就能用。这本书主要是教如何化解外力,以柔克刚。从此以后,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到他。但他也没想过用这个武功来称霸垃圾场,少年一直都过着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的日子。

如果不是那件事,他将会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但既然命运赋予了他能力,就一定会让他用到那能力。

那依旧是一个好天气,跟往常的好天气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老天爷把天复制过来一样。每逢这样的好天,自己就必须出去。

就在出去之后,天突然变了。乌云一下子聚集起来,接着就是开始下小雨。少年离自己的家颇远,在雨下大这前回家是不可能的。不过,这里到处都有可以躲雨地方。少年蜷缩在一个洞里,随手拿了一个大塑料袋稍微遮一下。

雨充满了天地间,雨水拍打在各种不同材质的垃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虽然雨帘模糊了少年的视线,但他还是能看到远处有数个人影在向这里靠近。不,应该说是一个在逃,两个在追。

某些武侠小说的桥段浮现在少年的脑海里,通常情况下,被追的都该是一个少女,然后由他去英雄救美。他不禁对那个素未蒙面的美女感兴趣起来,她是不是真的像书中描写的那样国色天香呢?

过了几分钟后,那个在逃者出现在他面前。现实是残酷的,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那少年也看到了他,禁不住愣了一下。一个追捕者开了一枪,虽然因为下雨而视线不良,但那家伙的枪法也太臭了。按照那个弹道,子弹不会命中逃亡者,而是向少年飞去。

自然少年没有死,如果死了就没有接下去的故事。逃亡者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个子弹,这似乎也是某个桥段。在他软倒在地的那一刻,他对着少年低声说了一句话:“想活的,就乖乖待着别动。”接着他在失去平衡前转动身体,让背着地,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掩盖住少年。

见逃亡者倒下,追捕者便放慢脚步,慢慢走向逃亡者和少年。因为角度关系,他们并没有看见少年。

“真奇怪,你为什么会跑向那边?”开枪的追捕者不解地说,接着又笑起来。“这大概就是你所说的命运吧。”

逃亡者掏出一枚硬币,把它抛到半空。硬币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稳稳地落在逃亡者的手掌上。正面朝上。“命运告诉我,今天你们绝对杀不了我。”

“哼。”两个追捕者同时开枪。

少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逃亡者要维护自己,哪怕子弹真的命中他了,凭着那武功他也不会有事。不过,既然他为自己挡过子弹,自己也要为他挡一下子弹才公平。不过出路却被那逃亡者挡着,想要冲出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如何,绝不能欠别人的情。

逃亡者惊讶地看到两颗子弹在自己面前停下,然后落在自己手上。手掌上被烫灼的疼痛马上让他清醒过来,在两个追捕者还在惊讶的时候掏出两把飞刀将他们杀死。

然后,逃亡者晕了过去。少年想了想,还是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家里,还把那逃亡者放到自己的“床”上。逃亡者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在这种污秽的环境里居然也没感染,伤很快就好了。

“你挺强的,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

“去哪里都好,总比待在这个充满尸臭的房间要好吧。”

“尸臭?”少年在习惯了房间的臭味,但却没想到原来其中还混有尸臭,或者是因为他从来没闻到过尸臭的关系。

“说起来……”坐在床上的逃亡者拼命地开始闻起来,“这臭源离我还蛮近的。”

少年突然想起什么,冲上去把坐在床上的逃亡者推开,掀开床单,开始用手挖土。逃亡者不明所以,但也过来帮忙。越深入地下,臭味便越浓。当扒开某一层土时,一只长满蛆的手出现在他们面前。

正是那个被称为“爸爸”的家伙,他的嘴张得很大,伸手像要抓住什么似的。脑后有一个很明显的伤痕,一看就是被铁铲打的。但这不是致命伤,他是被活埋的,然后窒息而死。

少年终于明白,那家伙没有抛弃他。很明显便是被那两个人谋财害命,若非自己离开得早,很有可能也死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逃亡者说。

“不,我不想哭。”少年说。

……

睁开眼,陆仁冰第一眼看见就是掐住自己脖子的刘小虎。

“太可笑了……”刘小虎勉强挤出一句话,“这家伙原本的意识居然还没死……真是倒霉,怎么会遇上这种桥段……”

“托你的福,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47灵体

阴郁的天,浓雾之中哀号的人,不甘心的哀叫声在空中回荡,像是要冲破这化不开的浓雾一般。

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刘小虎,陆仁冰正在盘算究竟该怎么处置他。

陆仁冰眼前突然划过一道光芒,射穿刘小虎的头。刘小虎惊恐地瞪大眼睛,努力想支撑起失控的身体。光芒如雨般落下,刘小虎的身体瞬间被“淋”成一滩人形的血肉团,与他身下的土地永远地混和在一起。

陆仁冰转头一看,刘镜兰正看着自己,脸上表情极其诡异。右脸犹如雕像般硬冷,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看着陆仁冰;而左脸上却充满了悲戚,仿佛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定定地用一只眼睛看着刘小虎,晶莹的泪水无法抑制地滚落。

看着同一张脸的两种表情,一阵莫名的寒意袭上陆仁冰的心头。虽然对于他来说多重人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两种人格同时浮现在一个肉体上,这种情况莫说看见,就连听也是没听说过。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他可是我们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啊!”刘镜兰带着哭腔大叫起来。

“真烦人。”接下来的回答虽然出自同一张嘴,但语调却完美地匹配了右脸的表情。

“人家明明已经可以感觉到,他在努力地把侵入自己身体的那个东西赶走,眼看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你还要杀了他?”

“刚刚我睡着了,谁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我恨你!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哼!我也正在此意,快从我的身体里混出去吧!”

“这身体是我的!”

刘镜的话语透出了出乎刘兰意料的强硬,刘兰自然不会示弱,两个人格就这样吵了起来。

一旁的陆仁冰想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眼前的情景太过异常了。

“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易灵更早被这能力所影响,所以苏醒也比这两人晚一些。看见地上的一滩烂肉和吵架中的两个人格,易灵大致也能明白发生过什么事了。

易灵看着刘镜兰,感受到和陆仁冰一样的寒意,意识到自己也一样插不进话。见陆仁冰一脸无奈地站在那边,很自然就去找他了。

“你没事吧。”易灵说道,但他更加知道刘小虎到底找陆仁冰有什么事,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就问陆仁冰。从那家伙的话语之间,易灵隐约觉得事情跟自己也有一点关系。

“没什么大事。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还要不了我的命。不过你也不要一脸好奇地看着我,我所知道的事并不比你多。不,说不定你知道得比我更多。”陆仁冰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一脸惋惜地看着之前因昏迷而掉在地上的半根烟。

“我也不清楚。”易灵忍不住去看那边的肉泥,顺口说出:“这家伙一死,真相也随……”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陆仁冰马上顺着易灵的视线看过来,只见一个白色的幽灵正一点点地从那堆肉泥里爬出来。确切地来说,用“挤”更适当。一堆肉泥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一样,一点点的从里面钻出白色的光点,汇集到一起,拼凑出脚、手等部件,然后组成一个人形。

这一切的发生如此的悄无声息,若不是易灵看了一眼,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

陆仁冰、易灵和易雪三人马上围住那个正在形成中的灵体,易雪站在一个很巧妙的位置上,那位置恰好能护住易灵,同时也不让易灵有所察觉。

争吵中的两个人格也发现了这里的异状,虽然她们都想要过去,但两个人格各操纵肉体的一半,两人之间的协调性差异让左脚绊住了右脚,摔倒在地上。而谁都不愿意放弃对肉体的操纵权,一场精神层面的争斗在所难免。

此时没人顾及到刘镜兰,灵体的完成度越来越高,一个通身透白的鬼魂出现在三人面前。在一团白光之中,根本不能辨认出鬼魂生时的面貌。完全成形之后,那鬼魂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很悠闲地浮在半空,看着三人。

陆仁冰心中一凛,对于这种类型的敌人,己方完全没有可以有效打击它的手段。虽然李默身上应该有带着一些灭灵弹,但这种东西只能对付低级灵。光看这家伙的样子,就是已经虚化的实体灵。

低级的灵体虚无得既碰不到实体,也没有实体能碰到它,灵能不高的人甚至连看都看不见它;再高级一点的就是能看见,但碰不到;更高级的就是已经实体化,能够接触到实体,也能被实体接触到,但只会被附有灵能的武器伤到。最高级的灵体就是这种身上带有光芒,颜色接近纯净的虚化实体灵,任何实体都碰不到它——哪怕是附有灵能的武器,但它却能主动接触实体,唯一能消灭它的办法就是调用魔法或法术之类的精神力量。

陆仁冰他们便处于只能挨打,无法还手的地步。所幸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凡是灵体都是无法使用异能的,必须拥有肉体才行,不然陆仁冰他们就彻底完蛋了。

“真该死,你大概有上千年的道行了吧。”

“没错。”那鬼魂的声音非常的儒雅,光听声音还以为他会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知识分子。

“你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在旁的易灵厉声质问道,不用说,发生在这个村子里的一切事情都是这个鬼魂搞的鬼。

“我的名字?早在几百年前就忘记了那种东西。不过你硬要给我一个称呼的话,就叫我埋葬者吧。”

回想起那口仿佛把地狱也装入其中的石棺,易灵便可知他的名号是如何得来的。虽然他在那里面只是像睡觉一样什么意识都没有,但某种仿佛鬼魂在颈边呵气的阴冷,似乎还残留在骨髓里,用多么炽热的火焰也无法驱散。

“我要你为死在这里的村民偿命!”

易灵一跃而起,一脚向那鬼魂踢去。鬼魂无动于衷地悬浮在半空,火焰穿过灵体,就好像穿过了空气,果然用物理方法完全无法用他造成伤害。落地之后,未熄的火焰瞬间在易灵下烧出一个大坑,因为高温而使土壤中出现了奇怪的结晶体。易灵丝毫没有在意,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看着灵体。

“死在这里的村民?我可没有看到过这种东西。”

“真可笑,难道村民会平白无故地消失吗?”易灵冷笑道。

“不……”陆仁冰突然插话道,“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村民。”

易灵一愣,看了一眼陆仁冰,见后者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搞什么鬼,虽然少,但我上次来至少也看到过几十人。”

“那你上次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过坟墓呢?”

“坟墓?”易灵仔细回想起来,那时的情景如过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的确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没有,那又怎么样?”话刚出口,易灵的脸一下子白了。像这样一个古老的村子,很难想象它会有火葬的风俗,更不可能让尸体烂在外面。没有坟墓只能说明没有死人,但这里的人又怎么可能不老不死。

“之前这里的村子,只不过是一个幻象罢了。虽然这个幻象已经不能用‘幻象’来形容,他们能够被触摸到,而且会流血,流出的血还跟正常人一样有血型,甚至还能够生育。但他确实就是幻象,死后就完全消失,不会在世上有任何残留。说实话,我也真的很难想象这是如何做到的,也想象不出这唯一一支活人的族系是如何跟幻象共存的。甚至连幻象都不知道自己是幻象。”陆仁冰叹了一口气,“我来时,正好是阵刚刚启动的时候,阵法虽然有一定的迷幻作用,但现在你所看到的,比你上次所见的东西更真实。”

陆仁冰没有完全说出那天他所看见的东西,当幻象被真实取代时,那些几乎可以被称作活人的村民们猛然醒悟,然后绝望。如果只是一人如此,陆仁冰还能够忍受,但数百张毫无生气的脸同时显露出歇斯底里的疯狂时的景象,他不想再看第二次。

易灵完全不能相信,虽然他根本和那些幻象不熟,但刘镜兰回到村子里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她真正把这些村民当成自己的亲人,当成活生生的人。如果当知道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家人是幻象时,她所感觉到的震惊不亚于她在得知这些人都死去时所感到的,应该说比得知死讯更难过,种种情感中还会夹杂上被欺骗的惶恐和对真实的不信任。

如果自己最亲密的人都是幻象,那自己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易灵忍不住看了易雪一眼,后者及时地握住他的手。但掌心传来的温暖并不能完全驱散易灵心中的不安,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易雪,会不会也突然就消失了。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易雪轻柔地呵斥道,“不要这么神经质,我是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哪怕是幻象,也会是纠缠你一生的幻象。”

看着易雪,易灵也不自觉地笑起来,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到好笑。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眼前这个少女确实地站在这里,这就够了。看着她的微笑,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真实的东西了。

虽然脸上挂着微笑,易雪心中却并不轻松。易灵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虽然自从父母去世后就没稳定过,但现在的情况又严重了一些,具体就表现为情绪不稳以及容易胡思乱想。这很难说完全是由于毁的影响,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也对易灵的心境有很大的影响,但毕竟内因要比外因来得重要。

易雪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她不知寻在心域里干了些什么,但似乎并没有多大作用。现在易灵还没有达到崩溃的边缘,但那个临界线到底是多少,没有人知道。

就在易雪为之不安的时候,易灵在凝神倾听陆仁冰和埋葬者的对话。相比易灵而言,陆仁冰更知道如何去引导埋葬者说出他们想要的信息。

“那么看起来,这个村子只有三个活人?两个死了,而另一个就是那女孩?”陆仁冰像是在闲聊一样跟埋葬者说起话来。

埋葬者不置可否,看他的样子,陆仁冰觉得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管它在等什么,等来的东西对陆仁冰他们都没好处。

“为什么你不重新找个身体附身呢?虽然我们还不了手,但单凭你一个人想从肉体上摧毁我们,还是挺难的吧。”陆仁冰猛地一击掌,“明白了,你不是不想附,而是根本附不了,对吧?”

埋葬者依然不动声色,因为无法看清他的面貌,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脸色一变”。“我只是在监视你们,省得你们倒处乱跑罢了。”

陆仁冰在心中暗笑,既然有反应了,那便说明自己猜对了,所以那家伙才会试图掩饰。“我很好奇,究竟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来找我麻烦,但又不亲自去找我,我的办公室又不会挪地方,难道是嫌太远了?”陆仁冰顿了顿,“又或是,你根本不能离开这里?”

“笨蛋,要迎战,当然是要在主场迎战才行。所以才把你们引来。”

“哦,那么,你在这里得到了什么优势呢?看起来,好像输得挺惨的样子。”

“灵穴对于灵体会不会有加强的作用?”易灵想起初进阵时遇到的那个道人,他口中就曾经念叨过“灵穴”和“古阵”。现在古阵已经被确定了,那么灵穴也肯定是指这里了。“我在刚来的时候遇上一位道长,他似乎有说这里是灵穴。”

“道长?”陆仁冰愕然,然后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你是说月组的那个老头吧。既然是他说的,那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总还不至于错得太离谱。的确,灵穴对灵体的确是很有用的一种东西。嗯,你一定是靠着汲取灵穴的力量才活了这么久吧。”

埋葬者发出古怪的笑声。“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你们是对付不了我的。”

“不过我也听说有一个副作用,如果一个灵体汲取的灵能太多,会产生某种依赖性,甚至比吸毒更严重。如果你吸了一千多年的话,那恐怕一迈出灵穴的范围,就要魂飞魄散了。”

正在这时,浓雾中传来脚步声。易灵等三人的注意力被雾中的人影吸引了一下,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埋葬者已经飞向了那些人影。毫无疑问,它是想附身于其中之一。

“当心!”易灵和陆仁冰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同时跟着埋葬者一起冲了过去。虽然他们知道无法阻止他,但还是条件反射地跟过去。

果然,那些人影就是刚刚昏迷的人组五个成员。虽然没有外伤,但他们个个都萎靡不振,只有李默稍微好些。见有奇怪的灵体朝他们飞来,加上易灵和陆仁冰的提醒,李默立刻拔枪,在一瞬间填入灭灵弹,开枪射击。

子弹穿过埋葬者的身体,丝毫没有影响它的去势。眼看埋葬者就要扑到莫然身上,一道金光射来,将埋葬者撞开。

“咦,怎么又有人登场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被这金光一照,埋葬者身体的光芒黯淡了一些。发现自己竟会被这道金光所伤,埋葬者马上选择逃跑,消失在雾气之中。

众人同时向金光的来源处望去,当那个人影出现时,他马上发现自己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视线被雾所挡,想不到竟救了尔等异种。”来者竟是易灵曾经见过的那个道人。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均是一变,只有莫然勉强说了一声谢谢。其他人虽不道谢,而因被他所救而想不出反驳的话。唯有李默脸色如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部神经被破坏的关系。

那道人不理睬众人的反应,他手上拿着一个青铜制成的罗盘,指针正指着埋葬者逃走的方向。他缓缓地顺着那个方向而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仿佛他的到来只是为了打跑埋葬者,然后再发句牢骚。

“现在我们该干什么?”

“当然是追啊!虽然去了也杀不掉那家伙,但至少也要跟着去,哪怕是帮点倒忙也好啊。”陆仁冰一本正经地说。

“反对。”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你们还问我干嘛……其实,我是开玩笑的,虽然不爽那家伙,但我也不会恶劣到去拆别人的台啊。”

“当真?”

“看你们很累的样子,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陆仁冰用一个毫不相干的答案回答了他们,而且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异样,仿佛刚才的对话都不存在一样。

“呜……”刘镜兰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亏得这个声音才让众人想到她的存在。她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仿佛在担心身体会一下子崩溃。两个人格的争斗终于结束,胜者是?

当发现身体完全处于自己掌控之下后,刘镜兰冷漠地望了众人一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毫无疑问,胜者是刘兰。在精神层面的,刘兰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在十五年的禁锢中锻炼出的精神力,又怎是普通人的刘镜可以抗衡。

“我想我们可以合作一下,似乎我们双方都拥有对方需要的信息。”陆仁冰微笑着说道,无论是作伪还是出生真心,那富有亲和力的笑容往往都会达到目的。

“你需要,我不需要。”刘镜兰头也不回地回答,“记住,我跟你,还没打完。对了,还有那边的那个家伙,我跟你的帐,迟早也要算清的。下次,我不会再被什么打不死的家伙给干掉。”

“唉……”易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究竟哪里惹到她了。”

当自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后,刘镜兰才猛然软倒在地上,背靠着一棵树坐下。她大口地喘着粗气,紧绷的肌肉终于得到了休息。失去了力的束缚,皮肤下的肌肉开始扭曲起来。那情景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走,让刘镜兰原本美丽的脸庞顿时如果恶魔般狰狞。

刘镜兰无懈去管这些,为了在人前维持动作的正常已经消耗掉太多的力气。虽然她控制了身体,但也仅限于对随意肌的控制。大量的不随意肌都在刘镜的控制之下,因为不随意肌是无法用意识来控制的,恰好就能被不控制肉体的刘镜所利用。刘兰只能强行用随意肌去限制不随意肌的运动,这种体能的消耗巨大到普通人难以想象。即使她是正嫡,也仅仅能维持几分钟的正常。

“真该死,这个胆小鬼为什么变得这么顽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