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战淝水刘谢功成 败淮南苻秦兵溃(八)
作者:新河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16

正午前的寿阳城,缆索低垂,吊桥平放,秦军往来于护城河上,内外通畅。数十万大秦国武卫敢死、虎贲铁骑,就在寿阳城外列阵,将寿阳城围成数层。

守城军全是氐人,屯防淮南,驻守寿阳,编属郭褒麾下。众军腰佩弯刀,三五一群,叉腰挺立于城门内外,望探马穿梭,观侦骑进出,神闲气定,纷纷议论:

“晋军全是材官步卒,马匹全无,休说前来攻城,便想渡过淝水、攻上滩头都难,遑论越过铁骑兵阵?”

“铁骑军乃我大秦国劲旅精锐,征南逐北,未尝败绩,晋人欲以区区数万轻卒,便想击垮铁骑阵,岂非瞽人抚琴、痴人说梦?”

“凭数十万大军城外驻防,寿阳城固若金汤,晋军纵能渡过淝水,又有何忧?”

……

众军你一言,我一语,面色不惧,稳操胜券。号角铮鸣,鼓声响震,军阵后移不止,铁骑往来驰奔。后队秦军视而不见,四平八稳,依旧谈笑风生。忽见尘土滚滚,起于陂上,晋军携风裹石,直逼寿阳。了望台上,斥侯慌忙报警:“陂上异常!”

守将不以为然:“大军在,不必惊慌!”

了望台又报:“晋军已到近前,看得真切!”

守将仍旧不以为然:“临阵惊慌,大惊小怪,永远做不得大将!”却又不放心,仰头探问:“前军何所见?”

斥侯恐又被叱,强掩惊慌:“皆着南人服饰,持刀执枪,不骑战马,健步如飞,正向吊桥边杀来!”

守将如梦方醒,方才惊慌,急呼:“起桥,起桥!”

众军这才涌入敌楼,旋动绞索,奈何已晚,傲慢中贻失时机,晋军已攻上桥面,涌往城门。守将不及后悔,慌令淮南军拼死抵抗,不令晋人接近城门,一面向主帅(太守郭褒)紧急报信。前文郭褒劝秦王出城一节,正是此处城门告急之时。

率军前来攻城者,正是晋将谢琰。

谢琰见秦军死战,晋军难进,不忧反喜,激励将士道:“胡人不退,表明何意?秦主仍在寿阳,显然已明。众兄弟奋力拼命,擒住苻坚,便是没世功绩,万户侯何愁不至?”

北府兵杀得兴起,乱中响应:“我等杀贼,一为雪恨,二收家园,万户侯何敢仰望?封赏大事,不及士卒,须是将军的事!”

谢琰窥知众意,复又督师:“欲报家仇,拼力向前!”

众军被言中心事,果然士气大振,奋力冲突。

忽有健儿无数,身着白袍红甲,跨乘北方草原马,自城内耀武扬威杀出。

守将大喜,呼道:“羽林郎前来助阵,将士用命,速将晋军逐出城门!”

淮南军果然士气大振,合力向前,将入城晋军围在垓心,吆喝声中一通砍杀。

晋军损失不小,士气稍却,缓缓退出城门。

谢琰在后看得分明,不愧饱读诗书,见多识广,对众呼道:“白衣军系秦国羽林卫,选于富家,拔于官宦,貌似威风,不堪一战。众将士弓弩相向!”

众军醒悟,遂于背上取下檀弓,箭壶中抓来羽箭,弯弓,搭箭。弓弦响处,白衣军应声倒地。余者失色,勒马悬辔慌忙退去。

淮南兵独力死战,复又不支。忽见虎贲在前,拼死开道,文官二三人牵马执镫护住一人,向吊桥边冒矢冲突。

谢琰眼尖,遥见马上那人,金盔加顶,银铠裹肩,虽无冠冕赤舄、华盖流苏,却是身披金鳞玉甲,腰挎太阿宝剑,与虎贲羽林迥然有异,顿悟,大呼道:“兀那便是秦主,众将奋力,务要擒住!”正要前来,忽见一将策马驰来,挡于虎贲、秦王之前,呼道:“淮南太守(郭褒)前来勤王,陛下快走!”挺刀而上,拦住晋军厮杀。

淮南军呼喊吆喝,跟定主帅身后,拼死护卫秦王。权翼、赵整见状,护住秦王,往城外便走。

晋军受到阻挡,眼看着秦王将要逃去,万分着急,遂冒死强攻,奋力阻截。双方拼力厮杀,互有损伤。城门内外,死尸枕籍,场面异常悲壮。

谢琰在后看得真切,大呼:“活口难擒,死尸也行!放箭!”

晋军复又醒转,控弦搭箭,矢如飞蝗。

郭褒见状,将淮南军唤来跟前,搭成人墙,将秦王与赵整、权翼围在中央。流矢如雨点般直贯人墙,虎贲羽林纷纷倒地,阻塞吊桥,道路枕籍。其状惨烈,目不忍睹,口不堪言。此处惨状,后世史家不忍援笔。

赵整、权翼身各中箭,鲜血淋淋,全无顾及。二人护住秦王,往护城河外拼命退却。

郭褒亲自断后,拼力阻截。赵整、权翼护着主上,好不容易退下吊桥,眼见得并无晋军堵截,稍稍放心,舒出长气。

郭褒大呼:“着速西行,耽搁了时辰,晋军聚拢来,再去不易!”

赵整、权翼含泪揖别,引虎贲羽林百余人往西便行。

是时,后军孙无终也已过河,与部众登岸北行,正要赶来收拾城池。行抵城外,方知谢琰军与秦军缠斗于护城河畔,杀得正悍,胜负未分。

孙无终剑指寿阳,当即传令:“斩贼报国,正在此时,务将胡狗收拾干净!”忽闻人呼:“秦主已逃出寿阳,料逃往青岗、颍水方向!参将速去追击,慎勿放跑了苻坚,寿阳城交由谢琰代劳!”

孙无终应声望去,果见谢琰仗剑策马,正与郭褒刀来剑往,拼杀不已。

孙无终撇下谢琰,引着本部人马,往青岗、颍水方向追赶苻坚。

仍说赵整、权翼逃出寿阳,护住主上,往西急行,路不敢停。虎贲、羽林百余人多已中箭,时已鲜血淋漓,尚紧紧跟随,寸步不离。

一行人行去三十余里,疲累已极,气喘不接,意欲缓辔驻马,稍停歇息,又恐追兵杀来,逃去不及,只好勉强苦撑,西行不歇。苻坚平凉灭燕,功盖寰宇,德威已盛,久已不再披挂亲征,便连出入外廷、祭天巡视,皆以云母车代步出行,哪堪马背颠簸、一口气行下三十里,此时早已不支。经这半日颠簸,苻坚意识渐醒,隐觉钻心疼痛,起于背上,透入骨髓,遂于马上伸手来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