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虽然欢喜，但总有一丝不安困扰着我。赤松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让夏侯少桀救走我。

他心里不是不知道，少桀肯定会来救我。并且在他和我说过那句话之后，他怎么可能不加派人手看着我。

鱼饵。赤松应正在放线。想到这些，心中大惊。

脑中有根神经在提醒我，应该回头看看身后。

“别回头。”少桀在我身边大呼。

他叫迟了一步，我已经看见了身后如星河般的火把映红了我们背后的整片夜空。

“卓玛……”我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似利剑划破静谧的夜，直接刺进我的耳膜。

我回头看他，他一马当先，全身玄盔，此时正弯弓搭箭，弦已拉至满月，一只白羽箭随时待发。

火把的映照之下，他的双眼正含着冰棱看着我。但是我发现，那支待发的箭并没对着我，他瞄准的是夏侯少桀的后背。

他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手中的箭迟迟没有射出。

“卓玛……”这一声叫的更为响亮，我明白这是对我最后的警告。

我转头看了身边策马的夏侯少桀，此时他也正看着我，目中凄凄。真是意外，那个眼睛长在头顶，脑袋只看着天的夏侯少桀居然有一天也会目中凄然。

别凄然了，这都是命。命运之中我就是多折的，不能怪你。你只身犯险只为见我一面，今夜又舍了命来救我。让我拿什么来偿还欠你的情。

对着少桀，脸上扬起比烟花更灿烂的笑容。也不管他听见听不见，只淡然的说了一句：“别管我，快走。”

说完这句话，我根本没有看夏侯少桀脸上的表情，便立刻调转了马头，往回跑去。

当看见我调头，赤松的嘴角逸出了笑意，但是和这笑意，他终于松开了满月的弓弦，松开了那支捏在手中多时的羽箭。

似乎是本能的反应，当看着那只白羽箭朝夏侯少桀没有遮挡的后背射去之时，我已从马背上跃起，用自己的身体替夏侯少桀挡下了这一劫。

当这支白羽箭射如我身体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感觉自己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人便从高处摔了下来。

耳边好像听见两个人的呼号，但是他们喊了什么我根本听不见。马蹄声，步伐声混杂在一起，轰隆隆的。

当我倒在地上的时候，我还算清醒，下意识的摸了自己的伤口。没有预想到的摸到羽箭，才明白过来赤松的这支箭从我的前肩胛射进，从后肩穿出。直直的射穿了我的右肩。

看来他是个天生的射手，这样远的距离，这样的力道。即使是我父亲在世，我觉得也不及此人。

虽然能感觉到伤口正涔涔不断的流淌着温润的血，但是心中急切的牵挂使我立刻站了起来，看到了正在调转马头朝我奔来的夏侯少桀。

这个疯子。不知怎的嘴角竟扬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这就是所谓的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遂没有任何犹豫，左手拔下头钗。抵着自己的脖子，对着向我奔来的夏侯少桀。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他大吼了一声：“快滚！！！！”

只见他猛的勒住了缰绳，那正在飞快朝我奔来的马儿被他勒的两只前蹄高高的跃起，后蹄还踏在地上，整个马儿似乎要站了起来，夏侯少桀却仍纹丝不动的坐在马上。怔怔的看我。

“快滚！！！”我将头钗往自己脖子里深刺，鲜血顺着玉白修长的脖子缓缓流出。

他是在哭吗？怎么恍惚中，我好想看见有一颗晶莹珠子从他炯炯的目中滚了出来。

少桀对不起，我只能用我的决绝逼你的决绝。我不是有意想伤害你，你是主帅，是那身后二十万大军的主帅，是整个大唐与吐蕃对战的主帅，我怎能让你为了我这个妖女断送了性命。如果你有任何不测，那么我必将在历史的书册中永世不得翻身，无论几百年几千年之后，我仍旧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我不要，我宁可马上死去， 也不能让你再有任何危险。

似乎只是他那泪珠滑落的瞬间，他已又调转了马头，朝自己的营地飞奔而去。

看着他矫捷飞驰的身影迅速缩小，我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仰头望天，就看着无数的箭矢从我头顶掠过。心中暗笑，他已走远了，除非你们个个都是赤松，那你们还有机会。

当那个小小的黑点，彻底从我眼前消失的时候。拿着砍刀的吐蕃士兵已团团将我围住。

随后赤松的马蹄也停在了我的面前。

那匹在黑暗中浑身闪着幽光的骏马，此时正扬着高傲的脑袋，对这我嘶鸣。

虽然身受重伤，其实我根本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我自己明白，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身体的热量被热血带走，留下的只是麻痹与冰冷。

正当我摇摇欲坠之时，就听得“啪。”的一声，一条马鞭狠狠的抽在了我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