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别愁依依
作者:我未成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664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德胜门外炮兵阵地上,曾天养正焦急地等待土营进展的回报,手指下意识地在下巴上蹭来蹭去,几缕花白胡须本已所剩不多,经过这么一折腾,更加伤亡惨重:也难怪他沉不住气,其他分兵各路都是进展顺利,胡以晃、林启容等人一路凯歌,已扫『荡』了赣南的大半州县,偏偏自己,久滞在这南昌城下,统带水营的唐正才也抱病不起,好歹他也是天国老将,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难道竟要被一座南昌城阻住前途?

“杀千刀的清妖,破了城,终要叫你鸡犬不留!”喃喃地发着毒誓,曾天养将一干“妖头”千刀万剐的美好幻想,却被急报战况的牌刀手打断了——“丞相!不好了,地道让清妖给破了!”

“什么?”如闻惊雷,曾天养霍然起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平军先时开掘的隧道入口,几个侥幸逃生的土营战士俯伏于地,浑身衣裳被桐油浇透,破洞处『露』出烧灼得殷红稀烂的皮肉,跟衣衫纠结在一处,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地道里,正有水汩汩流出。

“回丞相!小的无能,让清妖给察觉了……”狼狈而归的土营统制在一边立着,也是一般的灰头土脸!

“完了!”一股寒流直涌上心头,曾天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穴』地攻城从来无往不利,何况今天作战还多多安排了炮火掩护,结局却落得个如此惨法!纵然他还想一拼,也是有心无力——那在后军督战的国舅爷,还不知道要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来呢?

“丞相,现在战况不利,不如暂且退兵,等天京援军到了,再……”看出主帅心绪不佳,参赞一旁的副将曾锦谦试探着建议。

“援军?”老将军的眼中流『露』出一缕茫然之『色』,顿了顿,他苦笑道:“援军,是不会有了……”

……

来自前线的沉闷空气,等到被天京宫殿里高高在上的王爷们感知,已是半月之后的事,对战况的挫折,天王似乎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担心——最起码,金龙殿上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管弦丝竹之声,即使隔了厚厚的围墙,在大街上仍能听见!

真正龙颜大怒的,却是杨秀清!一连数日,东殿的灯火夜夜亮到次日凌晨,他的反应之激烈迅速,也远远超过了人们的预期。东王赏公罚过的铁腕,再次证明了他是天**事力量当之无愧的掌控者。在他招揽一干将帅谋臣商议后,一系列新的战略方针、人事调动被迅速制定出来,根据战场形势变化的部署调整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四海变秋气,一室难为春。在这样的大环境中,顾迩然温柔乡里的幸福生活,也随之身不由己的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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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如水。

走在这片清辉中,沿着卵石铺就的小径随意漫步,明明是独行,因为柔和的月『色』,竟将无边的落寞减去几分,此情此景,顾迩然似能体味出“对影成三人”的韵致了。

晚风扑面,他身上渐渐生出凉意,金陵虽有火炉之称,但立秋后,天气也渐渐转冷,仿佛触景生情般,心头又浮起“天凉好个秋”的残句来——到底还是少年心境啊,这般自我解嘲的叹息,如圈圈涟漪,从少年的心湖上『荡』漾开去,消逝在夜晚微凉的空气中……却不知,能够传到听香水榭的朱阁绮户中去吗?

善祥!善祥!若能与你朝朝暮暮长相守,此生夫复何求???

停下脚步,朝来路上回首,只余月光下不见尽头的小道,更远的,则藏在黑漆漆夜幕里,空寂无遗。连续三天参赞军机不眠不休,并未使正当精神健旺的少年太过疲惫。此时思绪的『迷』『乱』飘摇,太半是来自适才红袖添香亲近芳泽的喜悦而已;醇厚的酒力散发开来,后劲十足,耳边似乎还有瑶琴划拨弹奏的余音在缠绕,按了按发热的额头,少年的笑容有几分陶然、几分惆怅:青春和梦想,生活原来不正该是这样子么?相识数月以来的时光,正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最快乐的日子吧?只是,好花不常开,太美好了,反而担心转瞬间会失去,恍如易碎的泡沫……

又或许,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拥有了吧?!

一直以来,两人的交往,主旨大多是清谈论道,即使在同样陌生的环境中生出相互吸引的期待,彼此也从未明白的流『露』。其中缘由,固然有天国上下“天条”约束的因素,但这样小心翼翼恪守的珍藏,那看不见的阻碍,更多是来自内心的禁制吧?

顾迩然的勇气,自忖不曾全给消磨在战场上,也曾颇有罔顾“法纪”公开追求心仪之人的行动——并非等闲的年少轻狂,只是在当时,他还有着控制局面的把握。但当东殿的暗流转向,自己也成为一个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靶子时,他却不得不犹豫了:明枪暗箭,如果只对他而来,并不会令顾迩然感觉恐惧;但如果那隐身暗处的敌人,向自己心爱的人『露』出狰狞的獠牙呢?他还能心如止水,从容应付吗?

之前,在这个时空,他也许能够长袖善舞,周旋于种种势力角逐的边缘,因为他是在为生存战斗——而一切奋斗的目的,却绝非出自私心,这样的崇高感、自豪感,无论在生死关头或是进退取舍中始终保持“唯心不易”的状态,发挥出最佳的表现。但现在,自己牵挂的,那娇俏的人儿,是他奋进的动力,也是情感的死『穴』!

如果不能保护心爱的人,那么,至少别连累她……憎恨着自己的怯懦,却没有其他挽回的余地,在又将远行的现在,沉默,是最好的选择吧?

这一切,善祥,她知道吗?

这样的疑问也许是最没有营养的了。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东殿大小的事务必要经过掌理机要的簿书之手,对自己将要面对的难题与挑战,她该比谁都清楚;但少年心事,那样的矛盾与挣扎,她能体会吗?

今晚的欢宴,多少带着送行的意味吧?否则,从不在自己面前摆弄乐器的傅善祥,为何竟坚持要弹那几乎蒙尘的古琴:皓腕白如玉、指若削葱根,那上下翻飞的自在轻灵,已是人间艺术的极致,而更加似有所指的隐喻,是她弹奏的那支曲子——《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是疑问,还是告解,顾迩然已无力深究,他能做的,只是举杯邀饮。当两盏精工白皙的细瓷杯轻轻相撞时,那清脆的一声,仿佛是什么看不见的碎片正在凋零。

何事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当分别就在眼前,强颜欢笑又能消得去什么?面对那张姿容绝世的完美脸庞,顾迩然终于没有勇气道出那句一直想说的话。前途难测,此刻的承诺,会不会太过轻率?

今夕复何夕,踏着月『色』离去,代替他炽热告白的,是他心中默默发下的誓言:当我拥有能改变一切的力量,再回来时,一定会对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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