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逃婚
作者:萧野鹤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942

短短几天之内,荆安市商贸圈子内连续发生了几场大地震,先是几家以原料加工为主要业务的企业莫名其妙失去了货源,在几家执行总裁严密的查访下才得知货源均被何氏集团在暗中以大资金垄断;紧接着荆安市企业龙头刘氏企业也爆出秘闻,省内几家合作对象纷纷撤资转投何氏集团,一时间刘氏企业的季度经济走势表猛然下跌,损失惨重。本来在荆安市只是挂牌在经济上并没做过动作的何氏集团突然就站在了风口浪尖,目的神秘。圈子内众说纷纭,但最为普遍的看法是,何家在于刘家达成联盟后,要借机开始冲击荆安市的市场了,这对工业并不发达的荆安市本地企业来说,无疑是个雪上加霜的消息。

全长四百多公里的荆汉高速公路上,一排豪华大气的车队风驰电掣般驶过,车队中不乏保时捷panamera、萨博aero之类极尽奢华的昂贵名车。在当先的一辆贵族黑『色』的加长型宾利内,身穿一身明显是订制的特殊款式纪梵希白『色』西装的何迦南靠在流线人工力学设计的车座内,阳光俊逸的脸上眉头皱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角度,本来何刘两家达成联盟,今天正是要去与被好事者排在“江南四巾帼”之首的刘蔓纱订婚,他似乎实在是没有任何愁眉紧锁的理由,但前两天从荆安市收到的消息让他不能不警惕,何氏集团在荆安的分公司没有他的指示是不可能主动以强硬的姿态去破坏荆安市商贸圈微妙的平衡,可现在这件事偏偏就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何家忽然间成为了一向各自为战的荆安商人同仇敌忾的目标,这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栽赃,破坏何家进入荆安市的步骤、挑拨何刘两家的关系。商场上的事倒也罢了,只要自己带着诚意去解释,总是可以将真相还原,但如果影响到今天的订婚事宜,那就有点麻烦了。最重要的是何迦南绞尽脑汁也算不出自己在荆安市还有哪个对手有能力做出这么大的动作。

但当他将目光投到后视镜中跟在自己后面的那辆塞维利亚经典款的凯迪拉克身上时,心中陡然轻松,车内坐着的赫然是何家家主何清源,以及那位从来都古板着脸据说辈分高的可怕的何家大总管。这两人同时出阵,就算是远在京城的那位钟家太子爷也得恭恭敬敬行个礼鞠个躬,谅那小小一方的荆安市,又有什么妖孽能直面两位老神仙的天威?

刘家大院一派喜气洋洋,佣人们在宽阔雅致的庭院内来往穿梭忙不可迭,郁郁葱葱的大院里『露』天摆放着为宾客们准备的高级桌椅,据说是从省内首屈一指的演奏团内请来的钢琴家在温柔弹奏,已经有一些脸面不俗的客人提早入场,正各自寒暄。

何家大少爷与刘家大小姐的订婚宴,似乎无论你在荆楚省是站在哪个队伍中的,都没有不来道贺的理由。两家多年来一直不和相斗,间接上也导致了荆楚省的发展趋势总是走走停停,不能善终,这次终于握手言和,许多精明的商人已经从中嗅到了潜在而巨大的商机,蛰伏多年,荆楚省终于要一飞冲天了?

只是与热闹喜庆的婚宴会场不太一致的是当事人刘蔓纱的表情,阴郁中带着些怒火,这个女人实在是美得不可思议,即使她撅起下巴刻意让目光锐利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也有着一种蓄意的、穿透骨髓的诱『惑』感,定力稍微不够的年轻男子都必然会为她而沉『迷』、失去灵魂。可惜在刘家别墅的古书房内,正看着她少有地大发雷霆模样的男人,并非什么善于怜香惜玉的公子哥,而是古井不波的刘家家主、她的爷爷刘望山。

刘望山安静地在书桌后的太师椅里坐着,眼中没有任何光芒流转。在他面前,摆放着的正是这一周刘氏企业的核算表单,上面的数字一片鲜红触目惊心。

“爷爷,表单上已经写得足够清晰了,我不愿再多说什么,难道您真的还要继续与狼子野心的何家合作?”刘蔓纱竭力忍住语调中的激动,让自己显得冷静,“恐怕这根本就不能算是合作,只是一场吞并与被吞并!”

刘望山宽袍袖子中的手掌在表单上轻轻敲着,呼吸平稳令人无法看出他思维的走向,他看了一眼本该在房中为婚宴精心打扮的孙女,抿了一口桌上泡着的香味浓郁的白毫银针:“你是说,何氏集团一口气挖走了刘家六个合作企业,导致了我们这一周的大幅度赤字?”

“事到如今,难道您还看不穿么?”刘蔓纱显然无法理解与认同刘望山不合时宜的镇静,“我们两家一旦连横,何家渗入荆安市就变得名正言顺,所以何氏才毫无顾忌地『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光是我们刘氏,同时遭到何氏冲击的本地企业还有十多家,照这么发展下去,荆安迟早变成何家的囊中物,爷爷您要考虑清楚啊。”

“所以你想让我收回成命,终止与何家的联盟,取消今天的婚宴?”刘望山目中闪『露』精光,蓦然起身,将上等宋瓷茶杯拿捏在手中玩弄,仿佛玩弄整个天下,他淡然笑道,“且不说订婚已成事实,我一向信守承诺,根本不可能在此刻改变决定;就是他何家真的要将荆安市的经济命脉吃进自己肚里,我也不会有所动摇。”

刘望山花白的发眉下笑容意味深长:“我刘望山纵横政坛数十载,何时做过昏了头的决定?何家要扩张,便让他扩张好了,只要不伤及我刘家的根基,他吃下得越多、壮大得越快,反而越顺我的心意。两家为应付彭系进入荆楚省的大动作才连成一线,能力越大的自然责任越大,他要拿下我这半壁江山那便在表面上给他就是,彭家自然会咬着他不松口,而我们却可以在暗中保存实力。彭家与钟家的斗争总会过去,等到彭家撤出荆楚的那天,何家已经元气大伤,而我们却可以趁势主导荆楚省的势头。我与何清源斗了一辈子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最终输在了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上,这叫我怎能甘心。彭家入主荆楚,是挑战,更是机遇啊。刘家必然能再次站在荆楚的巅峰。”

刘蔓纱脸『色』灰白,悄然间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不甘心就此结束话题的她正视着自己老谋深算的爷爷,语气酸楚:“爷爷您高瞻远瞩,纱儿茅塞顿开。可是纱儿斗胆问您一句,就算是这样,难道我就必须嫁给何迦南,青画也一定要接受何远鹭的求婚么?”

刘望山目光一凛,转身站到窗前望着楼下宾客满园,叹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若非如此,何家又凭什么相信我的诚意?蔓纱,你不小了,在俗世中漂浮了这么多年,至少也该明白我的一点孤心苦诣。嫁入何家对你们来说并没有坏处啊,政治.斗争不是杀敌,不会拼出你死我活的局面,纵然刘家最后如愿以偿,他何家也依然是荆楚名门,况且在我看来,整个楚地也只有何家那小子能配得上你了。难道你真的以为你爷爷是个只顾着自己争一口气,不近人情的老顽固吗,如果让像唐生离那种不知天高地厚又来历不明的小子把你们拐走,我才会死都不能闭眼啊!”

刘蔓纱的表情写满了惊异,原来青画说的爷爷只是在利用唐生离的确是事实,望着在自己心中一向崇高的爷爷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自己眼中的世界有些模糊,她嘴角轻轻扯动道:“那么,我和青画果然依然只能接受,没有任何选择幸福的权利吗……”

刘望山忽然转过身来,眼神变得严厉,显『露』出一家之主的威势:“什么幸福,你真的以为在你们年轻的眼睛中靠着憧憬幻化出来的爱情就是幸福?荒谬,爷爷告诉你,感情是最能欺瞒人心的道具,你身为我刘望山的后人,就必须摒弃一切不合时宜的东西,这样才有机会站在顶端去触『摸』真正的幸福,你必须信我,我这个老头子这一辈子还没有做错过选择!”

“那只是您的理解,不是我们的。”刘蔓纱叹气,想要反驳,却一时间脑子空白,组织不出任何其他的言语,声线也越来越低。

因为她忽然觉得,与一心要与何家争锋的刘望山再辩下去,也是徒劳无用。

“你……下去吧。”刘望山也仿佛一下子泄了气,久久没有再言语,他何曾想到自己的决策会遭到两名孙女一致的反对,拖垮何家固然是他的目的,但家人不和却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等等。”刘望山叫住了颓丧转身的刘蔓纱,无奈叹道,“让青画,不要再玩弄这些小心思了,荆安市这几天发生的事到底是谁做的,你们还瞒不过我。哎,等时间久了,你们两姐妹自然就能分辨出爷爷给你们做的安排,究竟是好是坏了……”

刘蔓纱玉颜惊诧,原来刘望山早就看出了什么企业亏损、盟友背离都是自己自导自演挑拨离间的一场好戏。垄断其他企业货源的、要求盟友与何氏合作的,正是这看上去受害最大的刘蔓纱。

青画处心积虑作出的第一步计划,彻底破产了。

难道真的只能走出第二步,逃婚出走?

“难道我真的错了?”

看着孙女脸『色』苍白地走出书房,刘望山重重地在太师椅上坐下,往后躺倒,老眼中闪出一抹困『惑』,但转瞬即逝,随后表情更加坚执,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下令:

“苍炎,去盯好他们姐妹。”

没有回答,一道鬼魅的黑影从书房的顶梁上飘落,遁了出去。

刘青画打开门时,看见自己的姐姐满脸失落地站在门口,精致的面容上眼皮低垂,明显收到了不小的打击。

“失败了?”她叹着气抱了抱自己的姐姐,结果并没出乎她的意料,“我早说过,爷爷在这件事上已经铁了心,玩那些小手段无论会不会被看穿,都改变不了结局。姐姐,你下定和我一起出走的决心了吗?”

“……”刘蔓纱似乎有些茫然,千算万算她始终是不愿意走出这一步的,毕竟是她一手将半死不活的刘氏企业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如今企业成绩蒸蒸日上,这对管理**强烈、以及要证明自己在经济方面天分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割舍的寄托。况且就算她可以对这些俗事繁务都不管不顾,远走他乡后自己这个从小到大都没出过门的妹妹要怎么生存?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以容身?

“青画,你有计划好的目的地了么?”

刘青画抿了抿嘴,信心十足地答道:“有,我已经和姜叔叔商量过了,我们今天跟着他北上,先在他天津的老家避一阵子,之后姜叔叔会到生离的故乡去查访他的下落。姜叔叔说了,他在天津也算有一些财产,到时候会拿出来让你去创业,在另一块天地展示你的商业天赋,也能保障生活。青画也会去找工作的,所以姐姐你不要做多余的担忧……”

刘蔓纱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心酸不已,如此小的年纪,如此娇弱的身躯,却将为了自己打算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如此精细,她一把搂进自己的妹妹,心中忽然下了重誓,从今以后一定要好好守护着青画,有这样一个打心眼里为自己着想的妹妹,实在已经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刘青画眨着纯黑『色』的双瞳帮姐姐打理着有些『乱』了的长发:“姐姐,事不宜迟,婚宴已经快要开场了,我们什么都不要带,用最自然的模样,悄悄从后院出去,姜叔叔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两人一路小心谨慎,佣人们见到她们都是忙不迭地谦卑打着招呼,只要还没出刘家,她们就始终是地位无比崇高的刘家大小千金,所以并没有人会对神情镇定的两人产生不必要的疑心。

后院的大理石墙边,卷着裤脚的姜渔樵正眯着眼睛抽着满天星,吞云吐雾中他望着万里无云的碧空,自言自语感叹着。

唐家小子,我姜家欠你先祖人情,现在我一下子给你带走两个媳『妇』,算是对得住你了,你可要活着熬到那一天呐。

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选用特等花梨木精心打造成的门后探出刘青画的小脑袋,看见模样的悠闲的姜渔樵后一喜,赶紧拉着姐姐从门里跑了出来。

“快跟着我出来,外面我已经准备好了接应的车子……”

姜渔樵灭掉烟头正要行事,忽然耳后刮来一阵来意不善的腿风,他无奈地一笑,猛然扭转上肢用左臂架住了攻势凌厉的一腿,然后右拳毫不迟疑地跟上,轰出。

来人双手一合欲抱住他的拳头,然而姜渔樵苦练多年的拳劲又岂是这么好拦,拳头冲破他的防线击中胸口,他喉咙一扭吐出一口血渍,整个人在地上腾空翻倒两圈,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姜渔樵的脚并未离开原地,厚板皮鞋仍然在碾压着地上的烟头,他瞥了来人一眼,哼道:“刘苍炎,凭你好像好拦不下我吧?”

刘苍炎嘴角咧开,身体前躬,双手形成张牙舞爪之势,标准的虎形拳起手,他笑道:“姓姜的,论拳脚我确实不如你,但我刘苍炎是天生的打不死,你要过掉我这关恐怕也有些难度,但是时间真的允许你跟我一直纠缠下去吗?”

姜渔樵脸『色』一变,被他说中要害,既然刘苍炎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刘老爷子早已对刘家姐妹的逃走有了预见,自己只能从速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角『色』,才有完成计划的可能。他扭了扭脖子,脚踏马步,双拳贯气,『裸』『露』的手臂上肌肉膨胀猛然间仿佛粗壮了一倍。

“刘苍炎,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接下我全力出击的拳头,等这之后你再继续夸耀你打不死的战绩吧。”

随着话音落下,姜渔樵左拳雷霆一般轰出,拳头接近刘苍炎的一瞬间他似乎能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在颤抖,他咬咬牙,以拳对拳,要硬接姜渔樵这招,一阵骨头对撞的清脆声响,他再次被击飞在几丈远的地面上。

“好家伙,这世上还有人能将通臂拳练到这种境界。”

刘苍炎感叹着鲤鱼打挺立即站起,而姜渔樵不依不饶攻势绵绵不绝而来,一拳、两拳……刘苍炎反复着被打倒与站起的过程,却始终没有丧失战斗力。

尽管他已经东倒西歪视线都开始有些摇晃,但他始终站着,不让姜渔樵脱身。一时间姜渔樵竟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

而后面再次被推开,出现几名刘家专属的黑衣保镖,团团围住了刘青画和刘蔓纱,显然是随着刘苍炎要带回两位小姐。

“妈的!”姜渔樵愤恨一声,要转身先去解决保镖,以他的身手,这种普通保镖根本拦不住他三个回合。

只是纠缠不休的刘苍炎再度烦人地跟了过来,如锲而不舍头撞南墙的苍蝇。

“你好像有点麻烦?”

很平淡的一声,仿佛只是简单的问候,却让姜渔樵与刘苍炎同时心中一惊。

以他们两人的实力,竟然一直没有发觉场内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说话的是一个晒得黑黝黝的少年,身材高大壮实穿着并不合身的破旧僧侣修行服他单腿站立在刘家后院足有三米高的大理石围墙上,头发有些散『乱』,另一只脚在空中有意无意地比划着。

“需要帮忙吗?”

他这么问向姜渔樵。

ps(瓶颈了,只有一章--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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