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小燕买通了程婆子，将避子汤药换成了滋补汤药？”薛太太瞪大了双眼看着李大娘，眼里一片不可置信。

“回太太，程婆子是这样说的，这些是从程婆子屋里搜出来的。”李大娘说着，打开了台上的小布包，里面露出了点点霞色，众人定神一看，一个碧玉手镯，两根赤金金钗、两颗拇指大的猫眼石和几两碎银子。

“她不过是一个粗使婆子，哪里来这些？”薛太太皱起了眉头。

“除了那几两碎银之外，其他东西据说是小燕给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换药。”

“荒唐，小燕不过是一个小婢，她哪来的这些东西来收买人心？”

李大娘半垂下眼眸，没有接话，做奴才要有做奴才的样子，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薛太太也反应了过来，脸色阴沉地坐了下来，这些东西十有**就是蟠儿给的了，她生养了十六年的孩子，除了每年的生辰和年节外，从没有送过东西给她，没想到他对一个丫鬟倒是这么好，甚至比对她还要好上几分。

“这些不值什么。太太每年赏给身边丫鬟的就不只这个数。”宝钗虽然不是很明白薛太太心里的想法。但薛太太一看到这些东西之后，立即暗沉下来的脸色，宝钗还是揣测出了几分。怪不得人家说婆婆和儿媳妇是天生的敌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太太，程婆子就在外边跪着，需要让她进来吗？”

“这种背主、忘恩的奴才，有什么好见的？把她一家都给我打发了。”薛太太显然是怒气未消，“至于小燕……”

“太太……”薛太太的话尚未落下。小燕已经扶着小丫鬟的手出现在了大厅。

“你现在有了身子不在房里躺着，过来做什么？”薛太太虽然不喜小燕。但还是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太太，奴婢是过来请罪的。”小燕说着放开了小丫鬟的手，就要往地上跪下。

“月梢，给她搬个小杌。”宝钗明知道她使的是苦肉计，但看到一个孕妇在地上跪着，还是于心不忍。

小燕见宝钗这样说，心里有些诧异，却没有顺势坐下。“谢谢姑娘，但奴婢现在犯了错误。不敢坐下，请姑娘原谅。”说着跪了下来。

薛太太皱了皱眉头，“既然你不肯坐，那就站着吧。免得累着了孩子。”话刚落下。文贞忙上去扶起了小燕。

“哦，那你说说你犯了什么错误。”宝钗见她如此作态，心里一阵腻味。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

“太太，奴婢……奴婢给了程婆子一些首饰，让她把避子汤药换成了滋补的汤药。奴婢该死……只是……呜呜……”

“好了，先别哭，有话慢慢说。”薛太太看到小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想到她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现在又怀了薛家的骨肉。见她能够主动认错，心里的那点不满也就消了。

“只是什么呀？”宝钗很佩服小燕，三言两语就让薛太太消了气，这真不简单，以她的这份聪明，这份心性，在外边做个正房娘子也可以过得很好？何苦给薛蟠做妾，低人一等呢？难道她还想着以后从妾变成妻不成？

“回姑娘，这都是奴婢一时糊涂。奴婢见大爷夜夜熬夜看书，心里很着急，奴婢不识字，在这方面帮不上大爷的忙，就想着……就想着如果大爷个兄弟就好了，奴婢……”

宝钗听了小燕的这番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见过会颠倒黑白的，没见过这么能颠倒黑白的。

薛太太擦了擦眼角，叹道：“难为你一心为蟠儿着想。哎，如果蟠儿有个嫡亲的兄弟就好了，有个人帮衬着，他现在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咳咳……”宝钗这次是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个请罪的请成了功臣，一个问罪的问成了赞美，真是……

“姑娘……”月梢忙帮宝钗轻拍着背部。

“你这孩子，都不小心点。”薛太太看到宝钗没什么事情，摇摇头叹息着，眼里的宠溺之情很浓。

“小燕，你是不是觉得哥哥一个人形单影只，想给他生个儿子？”宝钗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燕，眼里一片清冷。

“姑娘，奴婢只是想给大爷分忧，没有其他的意思。”小燕不敢正视宝钗，说着又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小燕，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你是不是觉得哥哥一个人形单影只，想给他生个儿子？”

“钗儿，这……”

“太太，小燕为哥哥着想是好的，但这并不是她违背太太意愿，收买程婆子的理由。”宝钗打断了薛太太的话，“今儿她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就敢收买家里的婆子为她做事，就敢违背太太的命令。明儿她是不是就敢为了她那个所谓的好意，下毒去毒害我们呢？”

“姑娘……”小燕吓得跪了下来，“奴婢如果有这样的念头，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宝钗这话说得太重了，在场丫鬟婆子的脸上无不变色。

“你也不用发什么毒誓。”宝钗冷冷一笑，“哥哥没有嫡亲的兄弟是不假，但他还有一堆的堂兄弟，远的不说，就说蚺哥儿就是个好的。你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挑拨离间呢，还是掩盖你自己的私心？”

薛太太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小燕那番话有点不对劲，蟠儿是没有兄弟，但这跟她收买婆子，怀上身孕没有丝毫的关系。

“姑娘，太太，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心疼大爷，想……”

“大胆，你一个做奴婢的，有什么资格心疼大爷，也不害臊。”李大娘厉声打断了小燕的话。

“太太，奴婢口拙不懂说话，请太太责罚。但奴婢真的没有挑拨的意思，奴婢……”

“好了，那你说你为什么要收买程婆子？不要再跟我说是为了大爷。我一个字都不信。”

“你先起来吧，这样跪着也不是件事。”薛太太到底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

小燕这次没有再拿乔，顺从地站了起来，想必也是怕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失去这唯一的依仗。

“奴婢……”

宝钗没有逼迫她，轻轻抿了两口茶。

太阳已经慢慢西沉，阳光没有了午时的炙热，花儿又慢慢地绽放开来。微风卷起轻纱，轻轻地吹了进来，带来了丝丝凉意。

小燕垂着头，脑筋快速地转着，拼命地为自己找脱罪的借口。

宝钗没有说话，薛太太也没有说话，众丫鬟婆子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一时间房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外边树上知了悠长而尖锐的叫声。

小燕更加地烦躁起来，恨不得生吃了那些知了。

“太太，姑娘，奴婢不会说话，惹恼了姑娘。但奴婢刚刚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大爷没有嫡亲的兄弟，万一……奴婢想生个儿子，也可以弥补二房人丁单薄的局面。”小燕丝毫提自己的私心。

“小燕，我看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一件事情。你只是个奴婢，薛家的事情与你何干？薛家的未来与你何干？”宝钗放下手中的青花茶杯，心里平顺了许多，“我不想再听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太太，这事你看着办吧。但小燕这人心计太深厚，留在哥哥身边恐怕不是福气。”宝钗这会也懒得跟小燕拉扯这些，她是主子，想定一个丫鬟的罪那是易于反掌，她一般不想那样做，但不想并不代表不会、不能，为了薛蟠，为了薛家，为了她以后的依靠，她不介意放弃一些上辈子的坚持。

“姑娘”小燕大惊失色地抬起头，她没有想到宝钗会这么干脆，她以后只要她不承认，只要她扯上薛家的大义，宝钗就奈何不了她了。

这段时间，薛蟠对她宠爱有加，青枫院的人也都敬她三分，即使是白霞和白露，在她面前也不得不收敛了性子，小意讨好着。她被宠得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她忘了自己的本分，她忘了她只是个丫鬟，一个可以随意打骂、随意发卖的丫鬟……

“太太……我错了，你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我这一遭吧。”说着又要下跪。小燕这会没有了刚刚的镇定，不再满口奴婢的了。

但却没能跪下，被文贞稳稳地扶住了，“我的好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所有人听到。

“好了。”薛太太头疼地看着小燕，打不得，罚不得，“李大娘，你去把松园的厢房打扫一下。小燕你明天就搬过去住吧。”

“太太……”小燕尖声叫了起来，她不要搬出去，不要离开青枫院，否则不消几个月大爷就会忘了她。

“李大娘，你安排几个能干的嬷嬷过去照顾小燕，毕竟她是怀了薛家的骨肉，记住，不要苛待了她。”宝钗不理会小燕的哭喊，把事情跟李大娘交代清楚。

小燕真不是省油的灯，见宝钗打定主意要她离开青枫院，就一小会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现在跟太太和姑娘闹也没有用，她明天才离开青枫院，今晚再求一求大爷，或者就不用搬去松院了。

小燕又斗志昂扬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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