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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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远背着他最喜欢的单肩包回到学校，虽然只是与这所学校分别了两个月的时间，他却感觉好像离开了很久一样，他甚至觉得这两个月比两年的时间还要长，他本想发点感慨什么的，比如说句：“啊！母校，我终于回来了，”或者说句，“母校，久违了！”之类的酸腐的话，可他发现自己说不出口。开 心 文 学

眼前原本再熟悉不过了的小小世界，好像突然变得陌生了，他就像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之外，第一次走进来的陌生人。

一路上他原本并不熟识的人，看见他总要窃窃私语一两句，他虽然并不知道他们窃窃私语的都在说什么，却总觉得有些奇怪，更觉得与自己有关。

这些人他并不认识，他在学校里也并不是个人尽皆知的名人，所以他也很确定，这些人原本也并不认识他，但眼前的情景却好像是大家全都认识他一样，他自然不会天真自恋的认为这是源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魅力什么的。他只是觉得非常奇怪，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入教学楼，走进高二八班的教室。那是他自己的教室。

时间还早，几个同学刚打扫完卫生，教室里没什么人，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淡淡的洒在教室里，他能清楚的看见灰尘在阳光中划落的轨迹，甚至还能闻见伴着水的灰尘的味道。他走进教室的第一眼就将目光投到自己的座位上，只见那张倒数第三排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别人的课本，因为摆放的次序和自己的差别，所以他只一眼便分辨了出来，随后飞快将整个教室扫视了一遍，确定只有教室最后一排有一张桌子空着时，他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自己将近两个月没有回学校，没再走进这间教室，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或者说被鲍得农给换了，他也觉得理所当然，所以不卑不亢，并没有发什么小情绪，而是自觉地走到教室最后一排，放下凳子，擦了擦桌子，又随意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便静默着坐了下来，等着早课的来临。

班上陆陆续续坐满人后，大家也都注意到了他，却并不怎么感到意外和好奇，更没有一个人跟他说句诸如：“啊！你回来啦！”或者“你终于回来啦！”之类的话，只是看他的眼光总有些怪异似地，然后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仿佛说笑一般窃窃私语，也不知是嘲笑他，还是对这个两个月没有存在的混蛋的突然出现，觉得有那么一丝新鲜感。一到了下课时间，这种窃窃私语的人就变成了三个或者五个，甚至是七八个人在一起。

陆小远表面上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心里却觉得失落的很，毕竟一个人的存在若被周围的世界所无视，那么他多多少少总会觉得缺少一些存在的必要价值。这正如任何一只脱群的大雁都不可能成功的南飞一样。陆远现在正是这样的心情。

事实上，那些窃窃私语的同学们也正是在嘲笑他。他自己还并不知道，自己上课看色情小说，当场被抓的这件事，再加上他被车撞后昏睡在马路上，导致内环堵车了两个多小时，这两件事加在一起，简直像风暴一样在学校里迅速的传开，或者好听点说，他已在这所学校里一炮打响了，已经彻头彻尾的成了一个名人，至于这两件事，确实是事实，可是一经流言传开，再美妙动听的故事也会变成最丑陋恶毒的咒语，更何况发生在陆远身上的还是两件并不怎么光彩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之后，会变成么样，就可想而知。

当坐在他身边的王强把这段时间班上，学校里有关他的传闻告诉他后，他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王强有一个绰号，就是被班里的同学称为不死小强，而且这人为人脸皮极厚，他同陆小远一样，也是班里的调皮捣蛋鬼，是班里的差生，因此也就没有带着有色的眼光看陆小远，相反倒觉得自己有点和陆远同病相怜，所以也就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他。说完，连陆小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车撞后昏迷的躺在马路上的，而这事在传言中竟然被说成了是他卧马路自杀，他两个月没来，原本和他坐在一起的女友杨璐璐和徐伟好上了，徐伟借机占了他的位子，给班主任来了个先斩后奏，鲍得农也就默许了。

尤其当王强跟他说到徐伟占座的这一段时，他的心就像再次一下子沉进了寒冬冰湖的湖水深处，而且越沉越深，最后沉的深不见底，渐渐的没有了温度。

如此苦闷的过完整个上午，教室里的气氛压抑得简直使他想到了自杀的地步。他当然不会去真的自杀，他只是感到极其的寂寞和孤独。

午饭时，他看见杨璐璐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徐伟自然是已经扮演上了鞍前马后的角色，去食堂为她打饭，陆小远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一切问清楚。

“怎么回事？你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他走到杨璐璐身边问道。

杨璐璐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所以的问：“解释什么？”

“为什么会和徐伟在一起？”

杨璐璐就像觉得他说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似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难道要和你这种内心极度龌龊，上课看色情小说，受了一点打击就要去寻死的人在一起么？”

这话说完，连陆小远自己都有点想笑了，才两个月的时间，他居然变成了一个内心龌龊，受了一点打击就要寻死的废物、小人。

“徐伟他篮球打得好，体魄健壮，再说他学习好，人品也好，更重要的是他对我也很好。跟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他愿意给我买我最喜欢的娃娃和糖果，愿意每天去食堂给我打饭，这些够了么？”

陆远收回的目光这时下意识的扫视了一下自己消瘦的身躯，杨璐璐的话正中他的要害，一时心里更不是滋味，仿佛有些懦懦自卑一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许久。

“你不是说你和他们根本就不是同类么？我们才是同一类人，你忘记了？”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么？就算是说过，那也是以前，而不是现在！更何况徐伟他根本不计较我学习成绩好不好的问题。”

陆小远终于没有要再问的话了。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强大，觉得自己很坚强，他觉得就算是天塌了下来，就算是世界末日2012真的到来，所有的人都会害怕，也许会还会怕得哭起来，可是他不会，他断定自己绝不会。

只是今天，他的自信，他的强大，甚至是他一直认为的自己的坚强，在杨璐璐的面前，只是这样几句简单的一问一答的回话，都像变成了极具杀伤力的致命武器，使他显得不堪一击。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一个混蛋，还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懦弱不堪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就在昨天晚上，当他经历了那一番奇特境遇的时候，他甚至信心满满的认为凭着自己的超能力，他一定能把杨璐璐从徐伟这个伪君子手里抢回来，他甚至还在心中计划好了要好好把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和一直看不起他的老师好好捉弄一番。他甚至还在心中预演了，当自己看到那帮傻瓜蛋的同学和傻瓜蛋的老师，全都在课堂上傻呆呆的拿着白纸书时的场景，是多么的可笑，在预演中他自己甚至都笑翻了，笑得肚皮一直疼了好几天。

可是现在，他只想从这间教室里逃出去，从这个世界逃离出去，他甚至开始有点讨厌自己。只是自己一面在这种成长的痛苦中沉溺着，却又一时没有逃出去的勇气似地，只能继续沉溺其中，令自己痛苦不堪。

因此，陆远整个下午的课也是在苦闷中度过的，心里空白一片，甚至根本听不清老师讲的是什么。

数学课上一向性情温和，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甚至在陆小远心中地位颇高的高老师，向他提问时，居然把他当做了班上转来的新同学，这使得被老高一连叫了好几遍才站起来的陆小远，自己也觉得十分尴尬和无趣，更是引得全班一齐哄堂大笑。

总之这一天虽然是大白天，路小远却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