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城
作者:浅笑梨涡      更新:2019-08-20 06:36      字数:14230

靖王要与南峣国联姻的事情,很快传开,这时众人才惊觉,为何靖王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征讨,而不必害怕南峣国黄雀在后。

只是,靖王的士气一涨,皇甫瑾这方自然就弱了些,便在皇甫瑾焦头烂额之时,周奕威忽然派人送来一封密信,信的内容很简单,“一个女人,换周国的相助。”

而那个女人,毫无意外,便是年芊妩。

皇甫瑾这时候才知,年芊妩与周奕威之间,竟还有这样的牵连。

也是这时才明白,为何周奕威一直不肯出兵。

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对皇甫瑾不利,可以要挟的机会。

他揉烂手中的信,不禁冷笑,周奕威当他是什么?

用女人换取天下吗?

说到底,显国的争端,不过是他与皇兄之间的内战,大不了就兄弟共统天下,也仍是他皇甫家的天下。

至于年芊妩,他绝不会放手。

她于他而言,已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是以,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周奕威似乎早就想到了皇甫瑾不一定会答应,于是,他送了两封一模一样的密信,一封给皇甫瑾,一封给孟太后。

孟太后看到信的时候,几乎想都没有想,便认为这是一桩合适的买卖。

原因只有一个,她不允许她的儿子失去皇位,成为阶下囚。为此,她什么都可以做。

孟太后这是第一次迈进年芊妩的寝宫。

年芊妩看到孟太后的时候,就知道定是有大事发生,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

孟太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周奕威的密信交到年芊妩的手上。

年芊妩看着信上的内容,惊得僵在当场。

周奕威对她有些特别,这她是知道的,但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将她牵扯进两国战争之中。

“皇上知道吗?”年芊妩问话的声音极轻。

“皇上还不知道。”孟太后又怎么可能先告诉皇甫瑾呢。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她会不清楚吗?

“哀家知道,你与皇甫瑾的感情甚好,而且皇上为了你,更不惜担下骂名。你就真的忍心,看他为你丢了皇位,成为阶下囚吗?”孟太后双眸泛红,俨然一副慈母为儿担忧的模样。

“呵呵……”年芊妩自嘲而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若是你不愿,哀家自是不会逼你,皇帝更会愿意为你国破家亡。”孟太后句句刺准年芊妩的要害,想用情意逼年芊妩答应。

“你自己想想吧,哀家就不打扰了。”孟太后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年芊妩的反应。

年芊妩答应固然好,若是不答应,她便只能用强的。

孟太后离开后,冯嫂进来,听到年芊妩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冯嫂,我们又要搬家了。”

在孟太后来之前,她还想要将这有他的皇宫当成是家,可是,梦醒得竟如此快。

走走停停,就真的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让她避风挡雨吗?

她静静地坐在花厅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因为她已经习惯了用牺牲去成全自己在意的人。

她想,这大概便是她的命吧。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曾恨过命运的不公,因为能让她为之牺牲的人,都值得她牺牲……

是夜,年芊妩屏退了冯嫂,一个人衣衫整齐地坐在桌边,桌上一壶酒,两个酒杯,显然是在等人。

“你很少等朕到这么晚。”皇甫瑾推门进来,看着衣衫整齐的她,眉宇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他当然想何时来便何时来,有的时候她睡了,他便扰醒她,让她听自己说话。

很多时候,她听着听着就会躺在他身边,昏昏沉沉地睡去,他便凝视她一会儿,然后回去做那个高处不胜寒的皇帝。

她从不曾等到这么晚,这种刻意,失去了往日的随意和自然,让他心里微微打鼓。

“今夜睡不着,想与你喝一杯。”年芊妩浅淡地笑笑,神色并没有一丝异样。

“有心事?”皇甫瑾走到桌边坐下,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杯。

“没有,只是想家了。”年芊妩用了个最合适的借口。

皇甫瑾听她这么说,自然是信了。

“现在还不能让你去见他们。”他叹了口气,有些歉疚地道。

“我知道。”年芊妩举起酒杯一仰而尽。

“若是闷了,朕派人送你去慈云山住些日子,看看那些孩子们。”

这是皇甫瑾唯一能想到的,让她快乐些的法子。

“好。”年芊妩颔首轻应,没有想到不需要自己开口,就可以这么容易地离开。

皇甫瑾听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又有些反悔,沉下脸,有点不悦地道:“不过,老规矩,三日必须给朕回来。”

在宫里陪着他,就这么无聊吗?

“好。”年芊妩心头一涩,声音没有控制住,竟是有些微哽。

“怎么了?”皇甫瑾这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一双锐眸紧紧地盯着她,不许她逃避。

她摇了摇头,稳了稳情绪,故意调侃道:“皇甫瑾,若是我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没有这个若是。”皇甫瑾也没有想过这个若是,因为他相信,年芊妩是个信守诺言的人。

她既然答应过他,会一生陪着他,就一定不会失信于他。

“对,没有这个若是。”年芊妩将酒杯举向他,“皇甫瑾,我们今晚不醉不归,好不好?”

皇甫瑾看出她的情绪有些不对,但他以为她是因为想家人了,才会如此。

再坚强,毕竟也是个女人。

“好。”他蓦地眯起眸,笑得有些坏,“不过,今晚你若是将朕灌醉了,朕就宿在你这儿。”

年芊妩羞得俏脸顿时飞上了红霞,一颗心瞬间加速跳动,似要跳出嗓子。

“年芊妩,有没有人说过,你害羞的模样很美?”皇甫瑾忽然伸出手,勾住她的下颌,让她直视着自己。

年芊妩因为他的动作,紧张得呼吸急促,想要转过头不看他,他却不许。

“年芊妩,看着朕,告诉朕,你心里现在在想什么?”他用空出来的左手,蓦地勾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是不是在想朕?”

年芊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么久以来,即便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他也不曾像此刻这般,眼中皆是征服的欲望。

她勉强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先放开我。”

“不放,朕想知道,朕在你心里算什么?”皇甫瑾有些心慌,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与年芊妩的关系。

特别是今夜,气氛怪怪的,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不要逼我!”年芊妩忽然来了脾气,声嘶力竭地对着他大吼。

她很少这样失态,甚至不曾这样失态过。

“没错,朕就是逼你,朕不想再这么迷迷糊糊地过了。”他揽在她腰上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她拉进怀中,按在自己的腿上。

年芊妩见躲不过,索性将话题一转,改为逼问他:“那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

皇甫瑾显然一下子也被问住,愣愣地看着她,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甫瑾,你记住,你爱的人是霍凉染。我年芊妩可以做你的知己,但绝不做别人的替身。”年芊妩的视线已是氤氲一片,却忽然看清了一些东西,一些不知不觉间,渗入心底的感情。

“那你呢?你就没把朕当成是安以墨的替身吗?”皇甫瑾未曾多想,一句气急败坏的话便脱口而出。

“我没有。”

蓄在眼中的泪水忽然泛滥,年芊妩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地想哭过。

因为,她在准备离开的前夕,忽然发现,她居然真的对这个男人动了心。

她不该对他动心的,明知他不爱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皇甫瑾再次惊住,只因她坚定的语气。

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从不曾把彼此当成谁的替身,刚才那般说,不过是一时间的气急败坏。

只是,今夜的他们,到底都怎么了?

一夕间,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淡定。

年芊妩趁着他愣神的工夫,推开他站起身,背对着他,冷冷道:“你走吧,我累了,想要休息。”

“朕今夜不走。”他蓦地站起身,再次将她带入怀中。

今夜的她,太不对劲。他总感觉,只要自己一松手,便会彻底地失去她。

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不想深究,只知道,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

“皇甫瑾,为何一定要逼我?”年芊妩在他怀中抬起头,满脸泪水地仰望着他,忽然想为自己活一次,但,那关于感情的话语,她终是没有说出口。

既然都要走了,又何必让他知道,让他挂怀。

她永远是那个她,一切皆为身边的人着想,忘记了自己。

只是,她虽然未说,他却读懂了她的眼睛。

他一时间有些怕了,慌乱地松开她,“你早些睡,朕先回去了。”

“好。”她看着他急不可待离开的背影,轻声应着,心头唯有苦涩。

还好,她什么都没有说,不然到最后,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翌日,年芊妩离宫了。因为有了前一夜皇甫瑾的授意,所以并没有人阻拦她。

赶了一天的路,年芊妩带着冯嫂住进慈云庵。

而当天夜里,慈云庵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子时过半,慈云庵上空,忽然有一只金凤腾空而起,飞向了天边的月亮……

同一夜,显国太后年芊妩和她身边的冯嫂不知所踪,人们皆传那飞走的金凤,便是年太后的象征,而冯嫂因为伺候金凤有功,一并被带上天宫……

皇甫瑾听到消息时,整个人跌坐在龙椅上,好半晌才有了一丝表情。

他唇角微勾,眼神黯淡,竟再也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知道,他失去了她。

“啊”他失控地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拂落,“年芊妩,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你怎么可以……”

明明说好了一辈子,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了?

“来人!”他发了狠地对着门口咆哮。

只是,待侍卫进门领命时,他却只是无力地挥挥手,最终还是没有下令将她捉回来。

曾经,他能做到将她圈在这禁宫中,但此刻,他有些犹豫了……

忽然想起她昨夜的眼神,他竟是有些恨自己,不该那样慌乱地离开,让她绝望。

她一定是因为绝望了,才离开了他吧!

这时,他满心自责,还不曾将一切与周奕威联系到一起去。

直到一个月后,周国忽然大兵压境,宣誓帮助他镇压内乱时,他才恍然顿悟,她为何会忽然离开。

只是,若不是有人暗中助她,她绝对不可能躲过他派去保护她的眼线。

她被他囚在深宫中,自是没有机会与外边联络,那这个帮助她的人,必是宫中之人。

他几乎一下子便猜到那个人,一定是他的母后。

他忽然觉得悲凉,为何他的母后不懂他?送走了年芊妩,就等于送走了他全部的希望……

周国军营,即便战区的环境很差,年芊妩却没有一句怨言,随遇而安地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即便,她时常会想起与皇甫瑾在一起的日夜,但,她没有哭过,没有闹过,甚至与周奕威说话时,就像是久违的老朋友。

或许,她还该感谢他,给了她自由的机会。

是的,周奕威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反而承诺她,若是想家,便送她去皇甫烨的地界。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去,因为她帮了皇甫瑾,她便是对不起兄长。

周奕威虽霸道,却真的是个懂她的人。

他并没有派兵去攻打皇甫烨,只是将大兵驻扎在显国的边界,为皇甫瑾助威,以此来确保皇甫烨不敢乱来。

他不是不想趁火打劫,这个时候显然是周国最好的机会。

但,妹妹在皇甫瑾一方,年芊妩的亲人在皇甫烨一方,他不管是为了哪个女人,都不能轻易出兵。

年芊妩本以为这些需要她说,他才会懂,可原来真正懂你的人,根本不需要你说一句。

她想帮皇甫瑾,亦不想背叛哥哥。

周奕威懂她,所以成全了她。

营帐的帘子忽然被掀开,周奕威一身盔甲地走了进来。

“跟我来。”周奕威拉住她的手,便向外走去。

“去哪儿?”年芊妩小跑着跟上他。

“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周奕威眼角眉梢处,溢出一丝笑意,似乎很是愉悦。

年芊妩听他这般说,只好跟上他的脚步,不再多问。

出了营帐,他便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一夹马腹,飞奔出营。

骏马在辽阔的土地上奔驰着,大约跑了一刻钟,才在一处山谷停了下来。

“果真是个好地方!”年芊妩由衷地赞叹道。

这里依山傍水,景色秀丽,加之温泉的热气冉冉升起,犹如仙境。

“孤派人在这里给你建一间茅屋,你以后便留在这里吧!”周奕威深深地凝视着她的娇颜,说道。

不是不想将她带回深宫,留在身边,只是不想囚了她。

像她这样有灵气的女子,更适合这里的山明水秀,而不是皇宫的尔虞我诈。

而他,也有他的骄傲,他想要这个女人,想要她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之前用筹码威胁皇甫瑾,不过是想还她自由,若是她现在想回到皇甫瑾身边,他也绝不会阻拦。

但,他知道她不想,也不会。

年芊妩显然有些怔愣,不解地看着他。

“为何?”她微微皱了眉心,她似乎从来没有看懂过周奕威,但他却将她看了个透彻。

“想让你爱上孤。”周奕威毫不在乎地坦白自己的心,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年十,你若是爱上孤,孤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微侧脸,躲过他的手,却认真地说道:“那我们试试吧!”

她也渴望被爱,渴望被人捧在手心里,她从来不是那种会将自己困死在一座城里的人。

若是可以,她愿意爱上周奕威,忘记皇甫瑾。

可是,若爱真的上了心,渗入了骨血中,真的还能忘记他,重新开始吗?

霍凉染看着坐在自己房中气定神闲喝着茶的皇甫烨,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需要回去主持大局吗?”

“有年睿离主持大局,乱不了。”皇甫烨放下茶杯,看了看她手里刚刚成形的喜服,心里有点小小的后悔将那两匹红绸带来。

做喜服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慢,特别是在霍凉染精益求精的坚持下,他估摸着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成亲。

“烨,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霍凉染放下手中的喜服,走到他身边坐下。

“关于战事?”皇甫烨看穿她的心事,“你希望我退兵?”

“不,不是我希望与不希望。我只是想问你,你真的想要争天下吗?若是你想,我便陪着你。”

她爱这个男人,是以,她不会强迫他为自己放下雄霸天下的梦想。

但,他如今还真的想要雄霸天下吗?

他就是喜欢她这副模样,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支持,那样无怨无悔地追随,总是让他的心暖暖的。

“那时候,你让我等三年,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事做,为了填补心里的空虚,自是要去争。”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中,将脸贴在她的脸上,才又道,“但,如今不一样了,我有了你和孩子,我不想再打仗,不想让生灵涂炭,徒增罪孽。等成了亲,我会亲自入一趟皇城,去与九弟谈和。让他将边城给我们,作为封地。”

“不,现在就去,我们去请太皇太后来为我们主持婚礼。”霍凉染知道,他比谁都渴望亲情,渴望亲人的祝福。

那显国皇城里的人,就算都不喜他,也有一个人是真心待他好,那便是太皇太后,他的祖母。

她希望,这一次的婚礼上,不只有她的亲人,还有他的亲人。

“绾绾……”他在她脸颊上重重地吻了吻,有一种悸动,从心底迸发而出。

虽然,他早就知道,她是这世上唯一懂他的人,但,此刻还是不免激动。

男人总是内敛的,他们从不愿意将渴望挂在嘴边,但这不代表他们的渴望就没有女人深。

“烨,你再也不会孤单了。”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上,脸上泛起母性的柔和。

“绾绾,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热泪瞬间润湿了眼眶,他已经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幸福。

皇甫烨决定启程的时候,问题来了,因为有个孕妇非要跟着。

“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皇甫烨干脆地拒绝。

“我想去看看星儿和娘亲。”霍凉染的语气一时间有些晦暗,星儿的死,她至今还是无法接受,她甚至有些责怪自己,或许当初该将她一起带走。

皇甫烨就怕这个,一听她难过,语气立刻软了,“绾绾,别再自责了。我想,星儿没有后悔过。”

他们都是深爱过的人,又怎会不明白星儿的执著?

“嗯。”霍凉染微颔首,又想起了年芊妩,“你说,芊妩如今在哪儿?”

“这是九皇弟该担心的问题。”皇甫烨很不喜自己的娘子怀着身孕,还成天想着别人的事情。

“那你带不带我去显国?”霍凉染搂着他的脖子,换一招,笑嘻嘻地讨好着问道。

“不带可以吗?”皇甫烨有些无奈地问。

“不可以。”霍凉染立刻瞪起了双眼,一副悍妇样,“皇甫烨,你若是敢不带我去,我就揍你儿子。”

“好好好,带你去。”皇甫烨握住她已经举起的拳头,彻底被霍凉染驯服了。

霍凉染与皇甫烨离开南峣国的时候,霍崇晟又是将皇甫烨一番教训。

他的女儿怀着身孕,怎么能长途跋涉跟着他去那么远。

皇甫烨态度极好地不出声,但不代表霍凉染也会态度良好。

她一向最不喜欢别人欺负她相公,就是爹爹也不行。

于是,霍家大小姐怒了,霍大将军没声了。

风雅晴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看来,下次霍崇晟若是欺负她,她可以考虑去边城投靠霍凉染。

边城可真是个好地方,一半环山,一半环水,像极了一个独立的王国。

皇甫烨的决定,他们都知道了。

对此,他们是支持的。

他们都不是有野心的人,只希望染儿可以幸福一辈子。

而天下,便算了吧。

毕竟,皇甫烨名不正言不顺,加之皇甫瑾有周国助阵,一旦打起来就是场硬仗,搞不好要打个几年,甚至是十几年。

有这么多的光景,用来享受天伦,不好吗?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搞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呢。

一辈子其实很短,能幸福时,当珍惜,努力地去幸福……

皇甫烨先给皇甫瑾去了密函,才动身赶往皇城。

为了照顾霍凉染,足足用一个月的时间,两人才到了显国皇城。

不过,这一路也算是有收获,霍凉染将两人成亲要穿的喜服,已经做得差不多。

到了皇城,皇甫烨没有立刻进宫,而是带着霍凉染住进了靖王府。

待入夜,他一个人先入了宫。

虽然他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基本不会有意外发生,但他还是不想让她为他焦急,不想她看到他与皇甫瑾剑拔弩张的样子。

他想今夜处理好一切,明日她入宫时,迎接她的,便都是欢迎的笑容。

在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后,他终于学会该如何爱她。

皇甫瑾看着不经通传,便大摇大摆走进御书房的皇甫烨,并没有多么意外。

但,态度亦不是很友善。

“皇兄的胆子还真是不得不让朕佩服。”

“这还要多谢皇上,今夜特意撤去宫中的多处暗哨。”

“说吧,你找朕何事?”

“臣愿意将兵马退回边城。”

“条件?”皇甫瑾并不吃惊,知他来,就是为和,如若不然,他不会带着绾绾来冒险。

而且,他刚刚称“臣”,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诚意。

“将边城赐给臣作为封地,承诺永生不会进犯。”他必须要给那个深爱的女人和孩子一处安乐的地方。

“好!”皇甫瑾痛快地吐出一个字,这样大的便宜,没有人会不捡,不是吗?

“明日臣会带绾绾入宫。”

“太皇太后若是知道她有孕,必定会很欢喜。”皇甫瑾羡慕地笑了笑。

“皇上,若是在意,就当珍惜,现在挽回,一切还来得及。”

皇甫瑾知道他说的是谁,却只能自嘲而笑,“来得及吗?”

“皇上,臣告退。”皇甫烨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那本不是外人能回答的问题。

感情的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

翌日,霍凉染跟着皇甫烨去了太皇太后的宫里,本来一路上还有些担心太皇太后会讨厌她,谁知道,一见面后,竟是完全与她想的相反。

太皇太后对她很是关怀,嘘寒问暖地关心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皇子有孩子的多了,霍凉染知道,太皇太后肯接受她,与孩子无关,一定是某人做了什么。

其实,皇甫烨到底做了什么呢?

昨夜,他从皇甫瑾那儿离开后,就去了太皇太后宫里。

他以为太皇太后会怪他、会骂他,但太皇太后看到他时,却只是热泪盈眶地说:“哀家就知道,哀家的孙儿不会谋反。”

那一瞬,亲情包裹住了他的心,他再次深刻地觉得,放弃权势是对的。

给太皇太后请过安,霍凉染单独一人去见了皇甫瑾。

太皇太后看着坐在自己宫里没动的皇甫烨,“你不跟去?”

她已经知道,霍凉染其实就是赫青绾。

至于那些上一辈人的恩怨,她已经不在乎了,只因霍凉染将她的孙子照顾得很好。

“孙儿信她。”皇甫烨淡定地回了四个字,又道,“皇祖母,孙儿想请您去给孙儿主持婚礼。”

“好,正好哀家也想出去走走。”太后慈善地笑笑,眼底有着一抹向往。

被这座皇宫锁了几十年,她也渴望自由,渴望过些平常人的日子。

“那孙儿先谢过皇祖母了!”

祖孙俩相视而笑,亲情飘散在四周,消融了这座宫殿中曾有的冰冷……

其实,幸福很简单……

绾安阁仍是一片废墟,没有重建,只因有太多回忆,不想被勾起。

“绾绾,这一次,你是真的幸福了吗?”

这里的大火,还犹在昨日,而今日却已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竟不敢再对她说一句,若是不幸福,九哥给你幸福。

他知他还爱她,但他也让另一个女子,住进了他的心里,忘不掉……

她们在他心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绾绾是他的执著,而年芊妩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习惯了的,人总是容易忽略,认为没有心中的执著重要。

但,当那个已经成为习惯的人,突然有一天,走出了他的生命,才发现,原来习惯也是执著的一种……

“九哥,我很幸福,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幸福……”霍凉染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表情,又道,“去将芊妩找回来吧,她值得被珍惜。”

“她不会想再回到这里。”

她一向渴望自由,他又怎会不知道。

霍凉染没有再劝,她相信九哥是真正懂年芊妩的人。

她可以为了他,远走周国;他同样也可以为了她,做出对她最好的选择。

“不,她想不想回到这里,要看你的爱在哪里。”

她也是女人,她也爱过,又怎么会不明白年芊妩的心思呢。

来之前,她见过年睿离,知道周奕威其实并没有限制年芊妩的自由。

是以,她不愿回来,便只能是因为她对九哥的爱,毫无信心。

“朕的爱在哪里,你还不清楚吗?”皇甫瑾有些悲凉地笑了笑,她的话,让他的心有些痛,却又不像从前那般翻滚着痛了。

霍凉染平静地看着他,反问:“九哥,你是想说,在我这里吗?”

“你居然不信朕?”皇甫瑾失望地问道。

他的语气中带有些怒意,可仔细听,怒意中又没有多少底气。

“九哥,我信,你曾爱过我。但如今呢?我和芊妩,谁会让你更痛?”霍凉染看着他眉宇间的纠结,叹了一声,又道,“九哥,摸着自己的心口试试,如今想起我和她时,谁会让你更痛?”

皇甫瑾缓缓抬起手,覆在心口处,眼神忽然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朕只是习惯了她这个知己。”

“九哥,习惯不能拿来做借口,若真的不在意,只是习惯,失去了会惋惜,但却不会心痛。”霍凉染顿了顿,看着他眼中的挣扎,继续道,“其实,你都懂,你只是在自己骗自己。”

“自己骗自己?”皇甫瑾轻喃着,似在认真地思考霍凉染的话。

“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才能看得透彻。”霍凉染知道这会儿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枉然,要他自己想明白才行,便出声告别,“九哥,我要走了。”

“嗯。”皇甫瑾看她带着幸福的笑意转身,抚着肚腹,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心竟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有些问题,在他的心里也渐渐明朗……

皇甫烨与霍凉染一起去拜祭了赫蓉秀和星儿后,才接上太皇太后与秦姨,一起赶回边城。

又是一个月的光景,霍凉染的肚子已经有五个多月,明显地鼓了起来。

霍凉染气恼得有些不想办婚事,这样置身于众人之间,不是让人笑吗?

但,皇甫烨可不这么认为,肚子里那是他的儿子,谁敢笑话!

是以,婚事照办,还得大办。

至于军事方面,皇甫烨将自己手中的兵权,一半给了年睿离。

他是国之栋梁,该受到重用。

毕竟年睿离曾经誓死追随过他,年芊妩又人在周国,皇甫瑾如今不怪罪,以后可难说。

是以,他决不能因为自己放手了,就让自己的兄弟陷入危机中。

年睿离最终没有选择回皇城,而是驻扎在了邻近边城的城市,既可以为显国效忠,又可以防患于皇甫瑾随时改变主意,对皇甫烨下手。

而且,他亦想在这里等妹妹回来,皇城必然不会是妹妹想去的地方。

那夜,不懂妹妹为何选择留下,但现在他却懂了。

一想起妹妹,他的心便很痛,因为妹妹这一辈子,都在为身边的人不停地牺牲着……

边城,靖王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靖王爷第三次迎娶正妃霍青绾。

没错,霍青绾。

因为“青绾”两个字,是赫蓉秀给取的。所以,在她恢复容貌那一日,便将名字改成了“霍青绾”。

一并改名的,还有边城。

曾经的贫困、破乱之城,此刻不仅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更是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叫“亘城”,寓意恒久不变,就如他对她的爱。

后来,这座城里,又成就了很多很多爱情的神话。

而出名的除了这座城,还有靖王府里珍藏的那两套鸾凤和鸣喜服……

据传,翾国的皇帝凌灏离,便为他心爱的女人求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司仪满是喜气的高唱中,在亲人的祝福下,皇甫烨与挺着大肚子的霍青绾终于礼成,被送入了洞房。

众人心地都比较善良,念在新娘子已经有孕五个多月的分上,并没有去闹洞房,而是将喜房安静地留给了两人。

霍青绾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都已经第三次与他成亲,居然还是这么紧张。

难道是因为前两次留下阴影了?

皇甫烨满心欢喜地揭开她的盖头,便看到她一张纠结的脸,顿时有些发窘。

其实,有阴影的不只是她,他也一样。

他们第二次成亲的时候,他险些没死在她的床上,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绾绾,怎么了?”他也顾不上喝合卺酒,坐在她身边,紧张兮兮地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皇甫烨,我有点紧张。”霍青绾眨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很想说一句:“我也紧张。”可是,谁让他是男人呢。

娘子紧张的时候,他坚决不能紧张,要做好她的坚实后盾。

“别紧张,有我在。”皇甫烨心想,如果再有事,他就真要骂天了,哪有成亲三次,还不让完美一次的。

“我们喝合卺酒吧!”霍青绾想,也许喝点酒,能少紧张一点。

皇甫烨连忙起身,将合卺酒端过来,递给她,与她挽臂,刚想提醒她少喝点,她有孕,不适合多喝,她便紧张得一口喝掉整杯酒。

得,省得说了!皇甫烨也一口喝掉满杯的酒,接过她的酒杯,放到一边,拉着她站起身,动作温柔地将她身上的喜服除去,又扶着她坐回床上,蹲下身为她脱鞋……

夜,为深。

情,已浓。

他们的幸福生活,从这一刻开始,却永远没有结束,就如这座城的名字一样,亘古不变……

霍青绾自从有孕后,在家里的地位可谓是青云直上,皇甫烨的脾性好得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但,这好脾气也仅限于对霍凉染,别人若是敢挑战他的脾气,定然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太皇太后在为他们主持完婚礼后,在霍青绾的劝说下,最终决定留在边城。

至此,皇甫烨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他有了祖母,娘子,还有儿子。

磨难与不幸已经悄然离去,幸福之神正眷顾着他们。

不过,伺候孕妇,可真是个累活。

时不时地发点小脾气什么的,他都能忍,就是忍受不了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只小手总是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游走。

那时候,他真恨不得一口将她吃了。

可是,随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宁愿将自己憋出内伤来,也舍不得碰她。

但,霍青绾因为这事又不高兴了。

她掐指一算,他居然有五个月没有碰过她了。

难道,他不喜欢自己了?

怀孕中的女人都有点神经兮兮的,于是,霍青绾也毫不例外地犯了猜疑。

偏偏某人还不争气,居然对丫鬟笑。

霍青绾记得,这人以前就是一座冰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笑了?

但,她不知道,皇甫烨之所以会对那丫鬟笑,是因为那丫鬟在向他禀报:“王妃午睡时,一直在梦中说‘皇甫烨,我爱你’。”

没搞清状况的她,直接误会成了“奸情”……

她倒不是不相信皇甫烨的爱,只是,自己如今的身形摆在那里,有些没信心,怕一个看不住,他就出去偷吃。

于是,她决定自己先喂饱他,免得他再出去偷食吃。

但,他却很不配合,怎么也不肯碰她,她要怎么办?

想了想,她忽然心生一计,在他的茶水里下了点药……

是夜,皇甫烨搂着霍青绾刚躺下,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体内的热流仿佛要冲开他的身体一般。

“烨,你怎么了?”霍青绾的小手,摸上他滚烫的胸膛,装傻地问。

其实,心里已经在偷笑,“皇甫烨,看你今晚还不乖乖就范,哈哈哈。”

“没事,睡觉。”皇甫烨拉下她使坏的柔荑,将她揽进怀中。

“烨,你别搂得我这么紧。”她在他的怀中蹭啊蹭啊,成功地将他体内的火越蹭越旺。

但,皇甫烨还没有烧得失去理智,很快便揪出真凶。

“霍青绾,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他咬牙瞪着怀里一脸无辜的女人。

“我没有。”霍青绾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能承认的事情,坚决不承认。

皇甫烨也不管她承认不承认,直接翻身而起,惩罚性地重重吻上她的唇。

霍青绾顿时在心里尖叫:“我终于成功了……”

他两下解开她的亵衣,挑开她的肚兜,粗喘着气,吻遍了她的全身,最后才双眼喷火地看着她,询问:“可以吗?”

她这些日子就要生了,他即便再难受,还是不敢碰她。

霍青绾蓦地瞪圆眸子,极快地回答了三个字:“不可以!”

他见她的表情不对,立刻问:“怎么了?”

“烨,我肚子疼,我好像要生了。”霍青绾捂着肚子,带着哭腔喊。

“别怕,我去叫稳婆。”皇甫烨当即跳下床,赤着脚冲出了屋子。

好在,为了方便,稳婆就住在他们的院子里,很快便赶了过来。

只是,刚刚皇甫烨跑出去得太急,忘记给霍青绾穿上亵衣,两个稳婆,外加秦姨进门一看她裸露在外的香肩,顿时都是一脸的不赞同。秦姨还很不满地瞪了皇甫烨一眼。

皇甫烨正急得不行,被秦姨这么一瞪,有些傻眼。

“赶紧出去,这产房是男人能待的地方吗?”秦姨不悦地驱赶着他。

皇甫烨还不等退出去,床那边便传来了霍青绾的一声尖叫:“烨……”

他顾不得其他,绕过秦姨,就冲了过去,“绾绾,没事,我陪着你。”

“王爷,产房不吉利,还是先出去吧!”稳婆见状,连忙劝道。

皇甫烨闻言,眸色一戾,“本王的孩子出生的地方会不吉利?”

两个稳婆立刻噤声,谁敢说小王爷出生的地方不吉利啊?

“好痛,烨,我的肚子好痛!”霍青绾被疼痛折磨得浑身一点劲都没有,声音虚软。

“绾绾,别怕……”皇甫烨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恨不得替她疼,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体里的燥热。

霍青绾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讲道理地埋怨,“皇甫烨,都怪你,一定是你把儿子提前吓出来了!”

他也不管她是不是诬陷,连连应声,“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于是,这下皇甫烨的罪名是彻底落实了。

儿子出生后,他被皇祖母、岳父、岳母,外加一个秦姨连番教训,就连无心看到他,都有些爱理不理的……

“皇甫烨,以后不许对府中的丫鬟笑。”霍青绾边哭边数落着皇甫烨的不是。于是,皇甫烨的罪状又加了一条。

他愣了愣,有些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连连点头,慌忙回道:“好,不笑,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笑。”

“啊——”霍青绾又是拔高的一声尖叫,叫到最后,嗓子已经哑得叫不出声。

皇甫烨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会儿因为霍青绾的痛苦,已经是又急又怒,“臭小子,你赶紧给本王出来,若是再折磨你娘,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不许……不许你骂我儿子……”霍青绾立刻不乐意了。

“好,不骂。”皇甫烨现在已经完全悟出了“夫人永远是对的”这句话的真谛。

汗水浸湿了霍青绾的鬓发,发丝沾在她的脸颊上,好生狼狈。但,她的唇角却始终挂着淡淡的弧度。她握紧他的手,眸子蓦地睁圆,在他吓得屏住呼吸时,喜房里传来了孩子嘹亮的哭声和稳婆的恭喜声。

“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哇——”

这幸福的声音,瞬间传遍整间屋子,而皇甫烨的眼中,却只有床上那个鬓发濡湿,满脸汗水和泪水的女人。

她让他明白什么是爱,她给了他一个家,她为他生儿育女,他必爱她生生世世……

番外冰城染红妆

这里叫玄冰岛,放眼望去,皆是不染一丝尘埃的白。岛上嶙峋而起的冰山形态万千,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辉映着最高峰上,那仿若建于缥缈云端的冰宫,美得不真实。

它从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真正踏上这里的人少之又少。但,这百里冰川却见证了一段跨越生死的爱情传说。

她用生命谱写了对他的爱,他为她用鲜血铸造了一座。

五百工匠,日夜赶工,历经一年,将冰山的顶峰雕刻成供奉她的天宫。

只是,再也没有一个工匠走出这里……

那一日,血染红了晶莹剔透的冰,哀号声四起,风墨远却仿若未闻,眼中的冷意比冰更胜。

他抱着她站于冰宫下,视线微垂,触上她唇角淡淡的笑时,寒眸中竟染上了暖意,仿若冰峭里开出了花来。

不舍地移开眼,他的视线触上峰顶冰宫的一刹那,人已经飞身而起,脚下踏过冰壁,胜雪的衣袂轻动,墨黑的发在苍茫的白色间飞舞,仿若一幅磅礴的泼墨画。

须臾,他已经稳稳地落在崖上。他低头看了看阖着眼的女子,才抬步迈上冰阶。

霞彩夺目的冰面,将他们的身影折射得熠熠生辉。他迈进殿内,空旷的大厅里只摆了一口透明的冰棺。四周的冰壁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莲花,正面花丛中间的一片圆形莲叶上端坐着一个抚琴的女子,形态逼真,裙纱纷飞,仿若莲花仙子般脱俗的绝美容貌,赫然与他怀中女子的容貌重叠在一起。

他走到冰棺旁,动作极其小心地将她放入冰棺中。末了,葱白的指尖划过她冰凉的脸颊,为她拂下那一缕沾在娇颜上的青丝。

他微垂着视线,静静地凝视着她,一动不动,仿若石化成了她的守卫。

山下的惨叫声已经停歇,天地间再次恢复了寂静。

时间渐渐地流淌,夕阳的余晖将他映在冰面上的身影拉长。

昼夜更替,冰面上那道影子的长短变换间,已过了三个昼夜。

忽然,那始终笔直的身影晃了晃,僵硬地向下倒去。

砰——

他高大的身躯砸在冰面上,眸光蓦地一缩,眼底竟是映上了红色。

下雪了,红色的雪花纷飞而落,为这苍茫的白色空间染上了红妆。

他妖魅的凤眸,有些费力地撑起一条缝,隔着厚厚的冰,凝视着里边同样白衣胜雪的她。渐渐地,他阖上了眼帘,耳边,似乎还有簌簌的雪声……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冻僵的身体,竟是渐渐渗进暖意,似乎有柔软的暖源,正贴覆着他。

混沌间,耳边响起了谁的轻唤,“墨。”

谁在叫他?

“墨,坚持住。”温柔的声音,就如贴在他身体上的暖意。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满满的皆是红色。

他想动一动,可身体好似被谁抱住,动弹不得。而他,并不想挣开这样温暖的束缚。

他只得微垂视线,向下看去,一个模糊的轮廓便撞进视线里。

“墨,你醒了?”她惊喜地问,温婉动听的声音化成流转在他心头的暖流。

他试着将双眼睁大些,那道轮廓又清晰了些,容貌渐渐显现。

他的眼底蓦地闪过一抹惊色,视线微微下调,是她圆润、莹白的光裸肩头。

她紧紧地抱着他,肌肤相贴,两具赤裸的身体上,松垮地盖着他的白色锦袍。

而两人所处之地,似乎还是那座冰宫。只是,不知是谁为冰宫披红,装扮得好似大大的喜帐。

“墨。”她的眼底沁着柔情,“墨,答应我,你要好好地活着。”

话落,她的娇颜在他的眼前渐渐放大,唇覆上了他的。

有甘甜在他的舌尖蔓延,有水润过他干涸的嗓子。渐渐地,困意来袭,他再次阖上了眼帘……

他的世界再次陷入了静寂,没有她,没有梦。他仿若被遗弃在白色的空间,放眼望去,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

蓦地惊醒,他下意识地向冰棺看去,被映衬成淡红色的冰棺已是空空如也。

透过冰棺,宫殿原本透明的冰墙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