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一个老土的故事(一更)
作者:迷路的哑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764

(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夜色弥漫,落地窗外的霓虹连成一线,明明灭灭的似真似幻。

三亚晚上的星空明亮的吓人,天上的星斗光芒灿灿的都能够一颗一颗的去数清。

缩在沙发上的方之卿蹑手蹑脚走到酒柜边上取出一瓶红酒,不算太好的酒,但是也是从法国进口的出产于波尔多。

方之卿熟练了开了酒,顺手取了一只高脚杯,就回到沙发上。

醇酒入杯,他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醒了其他房间熟睡的人。

方之卿抿了一口红酒,阵阵的望着大厅的顶灯怔怔入神。

夜已深了,他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塞的满满的都是那个人,那个萦绕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魇,他的心如同被浸在冰凉的水中一般。三伏天的海南,他居然感觉到刺骨般森森的寒意。

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心中只有无尽的恐慌,他偷偷的溜到酒店套房的客厅。客厅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在这里他才能微微感觉到一丝的安宁。

回想这几日他跟随着袁润发,是他如噩梦般的人生中少有的安宁日子,他曾以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够走出那段阴暗的生活,忘掉那段冰冷的回忆,谁知一切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方天纵。”

方之卿试着轻声喊着这个名字,短短的三个字确如三把冰冷锋尖的匕首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头。

他一口闷掉杯中的酒,却压制止不住胸口起伏的浪涛。

你为什么要阴魂不散的对付我!

难道非要置我于死地才甘心么?我说过,那些都是你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你争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大脑袋死了,福伯也死了,我都一无所有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你是我哥啊!

方之卿双手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将脑袋埋入自己的双膝之间,一滴滴眼泪忍不住的从脸颊滑落。

这个今年刚满16岁的少年,在有限的青春里却历尽了坎坷,他挨过饿、受过冻、被人打过也被人驱赶过、流浪过乞讨过、偷过东西爬过火车,走遍了千山万水,像狗一样卑微的挣扎活着。再艰苦再心酸,流了一身血也倔强的抿着嘴不曾哭过,但是却在自己哥哥的步步紧逼之下最终还是绝望的掉下泪来。

方之卿忽然很想念一个疯女人,她疯疯癫癫的,自己不知道她叫什么,别人都不肯愿意告诉自己她是谁。但是她经常都会偷偷的跑来看自己,也不说话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别人拿棍子赶她,那石头砸她也不肯走,不哭也不闹的蹲在那里。自己每次想过去跟她说话都不被允许,他们说她是疯子会伤了自己。她那么安静又怎么会是疯子,他们才是!

虽然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自己,但是自己就是知道!那个疯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同时也是那个高大的门庭里,永远也抹不去的耻辱。

后来那个疯女人死了,她死的时候天下了一场大雪,那天啊、地啊都是一片的白,兴许是老天都在为她送行。

疯女人死了,他们不愿意自己去看她,到死了都不愿意自己去看她一眼。那一天,从小到大战战兢兢循规蹈矩的自己,第一次做了一件他们不允许的事情。

方之卿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雪是那年冬天里最大的一场雪,雪越下越大,似乎是想要将整个大地都给淹没了。

等自己到了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下葬了,没有葬礼,匆匆的下葬了事,连块墓碑都没有。自己用手拼了命的去扒被冻的铁板的泥土,泥土很硬,自己的十根手指都扣出血了,手也冻僵的没有了一点知觉,自己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她,见她最后一面,喊她一声妈妈。

方之卿已经忘了,自己后来是怎么被拖回去的,至于后面自己是不是挨了一顿毒打的事情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她那张惨白的脸,依稀能够看的出来她生前会是个难得的绝色美人。

被尘封的记忆一点一点揭开,那段撕心裂肺的,那些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它们又都会来了,它们就好像缠着自己不放的恶魔,它们喝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将自己折磨的体无完肤也不罢休。

方之卿用力的紧握手掌的就被,“砰”的一下将酒杯捏的细碎,玻璃渣扎进了皮肉里,鲜血瞬间就流淌了出来,染红了地毯,他却浑然未觉,不知痛楚。

这个16岁的少年,在历尽坎坷磨难之后,心却已经老了。

披着睡衣的袁润发坐在方之卿的身边,托起他的手,轻轻的将深深扎进他掌心的玻璃渣给拔出来。

方之卿被突然出现的袁润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去,却被袁润发捉住了手腕。

袁润发说:“干嘛要伤害自己?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值得自己去伤害自己。人活着本来就已经不容易了,自己都不对自己好点,你还活着干嘛。”

方之卿不敢去看袁润发,低着头,看到他的脚边放着医药箱,他小心的说:“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袁润发一边帮方之卿清理伤口,一边说:“没有,刚才起来撒尿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方之卿沉默着,他本就不爱说话,

袁润发很细心的帮方之卿包扎着手上的伤口,尽量将手放的很轻,不去碰疼他。方之卿不说话,他也不去刻意的追问,两人都沉默着。

方之卿突然说道:“收留我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袁润发很随意的说:“我很早就知道,你跟了我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我的本事,你的那些狗屁倒灶的麻烦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

方之卿沉默了许久,然后很诚恳的轻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袁润发笑着说:“早就该谢谢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收留你吗?”

方之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是可怜我吧。”

袁润发说:“嗯,有一部分是,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

方之卿转过头去疑惑的望着他。

袁润发说:“你有些地方跟曾经的我很像。”

“我们都对这个世界失望,我们沉沦、我们糜烂、我们自暴自弃、我们封闭自我,但是骨子里都不曾放弃过对希望的渴求,去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光芒。看似可笑卑微,却执着倔强。”

方之卿不没有说话,袁润发的每一句话都扣住了他的每一寸的内心世界。

袁润发接着说:“我们是同类人,不同的是我找到了我要走的路,你却还在迷茫。”

方之卿轻声说:“我该怎么做?”

袁润发说:“不要因为过去的悲惨坎坷而绝望、而愤世嫉俗,希望一直都在,它不在前方,它不在你一直去寻找的地方,而是在你心里,一直都没有消失。”

“过去的终归是过去的,那些忘不掉就不忘,放不下就不放,记在心里,苦也好,甜也好,那些都是自己,曾经的自己,不用去厌恶他或者恐惧他,他们只是过去的自己。时过境迁了,还有什么面对不了的。”

“而有些事情抓不住是因为你没有去争取,有些事你想不通是因为你没有去问。你只要去想,什么是你想要的。不要去想它是否可望不可即,路其实一直都在。”

方之卿流着眼泪说:“我不懂。”

袁润发说:“不懂就慢慢想,总会懂的。你要是想到不敢去想,一辈子都不会懂。”

袁润发的话很平淡,却很朴实,用心倾听的方之卿哭的泣不成声,然后断断续续的给袁润发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很老土,故事里的方之卿有一个很卑微低贱的身份,叫私生子。

跟所有的狗血苦情戏一样,他的父亲是出身显赫的大人物。不同的是,母亲的出身也很显赫,是出身名门的名媛淑女,美貌的名动京师。

错只错在他们出身在同一个门庭里,她只是在错误的地点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做了一些无法被人原谅的错事。她离经叛道,所以她被钉在耻辱柱上,后来她疯了。

疯女人生了一个小孩,这个小孩从一出生也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他就是方之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