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战乱

第一节沙场余生

赫红岩迷糊中醒过来了，不久前的厮杀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激灵将他脑海中的混沌击散，“腾”的一声翻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不由的“哇”的一声吐了起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这只手的尽头不是人的身体，而是血淋淋的皮肉和刺眼的白骨；那个人应该是三营的秦快吧，他的背上已经血肉模糊了，和衣服的碎片纠缠在一起，血水已经凝固成那种让人恶心的状态；到处都是已经脱离了躯干的手臂，手指.xzsj8.，腿。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

吐了半天，除了干呕时的难受，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他猛的站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还好，只是右臂上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身上的血应该大部分是属于敌人的，或者，战友的。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疼痛，他隐隐记得昏迷前后脑勺被重击了一下，身上的脚印应该是被人当成尸体一样踏过所留下来的，这样一想，浑身又隐隐作痛起来。

“有人吗？还有活人吗？”赫红岩竭尽全力的喊起来，一种对特殊的恐惧感迅速在全身蔓延开来。没有人回答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气味，一种死亡的气息。喊了几声，他不由得又低下头呕了起来。

向四周看了半天，除了随风摇摆的破旗，没什么活物了，赫红岩又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凄凉的看了看曾经的战友，便缓缓的向战场外走去，灌入鼻息深处的血腥味和死人堆里特有的诡异气息，让赫红岩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他想快点离开，但是，脚却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一个刺眼的闪光使赫红岩的眼睛朝那边看去，是一个躺在地上的人手里发出的闪光。赫红岩走过去，看甲胄应该是敌方的将领一级，赫红岩用脚踢了踢他，一动也不动，看来已经死得透了，那将领的右手放在胸前的甲衣里，闪光正是那发出的。赫红岩上前，费了些力气才将他的手掰开：那是几串珠宝。赫红岩把珠宝拿在了手上，珠宝上沾着的血迹沾在了他手上，一小股迎面而来的血腥味让赫红岩又是一阵反胃，他惊得将珠宝扔在了地上，转回头向外走去，走了几步，顿了一下，又回个身来，将珠宝捡了起来，放进了腰后的军袋里。

赫红岩走到了没有死人的地方，驻脚朝身后看了看：天上的云是灰黑色的，光线透过云层发出诡异的光辉，无数秃鹰乌鸦盘旋于战场之上，时而疾俯而下，时而腾空而起，苍穹为架，大地为弦，仿若在弹奏一曲欢快的乐章。

赫红岩朝前面走去，再没有回头。

赫红岩不知道自己在这条黄土道上已经走了多久，反正一个人也没看到。九月的太阳虽不似六七月那毒辣，但也是酷热难耐，仿若想展示一年之中最后的余威一般，无情的照耀着大地上的万物。赫红岩热得不行，汗液已经把皮肤和薄衣给沾起来了，异常的难受，先前脱下了软甲，却不敢脱下薄衣，火辣辣的太阳直接照在身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加之又饥又渴，脑袋也昏昏的不大清醒起来，这时看到路旁边有片小树林，便赶紧走了进去。

赫红岩看到几棵梨树，可惜成熟的果实已经没有了，路过的逃难者早已将梨子吃个干干净净的，只有几个小小的尚未成熟的梨子，大概是昨夜才结出来的吧。赫红岩也管不了那许多，胡乱抓起几颗就往嘴里塞。

小梨子又酸又涩，虽说难吃，但食物进腹的感觉让赫红岩回复了一点体力，神智也清醒了许多。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呢？军营是赫红岩不想待的地方，天天担惊受怕，你不知道哪天醒来的时候敌人拿着长枪指着自己，你也不知道哪天就在战场上倒下，再也起不来，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逃走。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呢？苍穹遍布鸟鸣，大地处处战火，一个人流浪在野，却还不如呆在军营里，起码有得吃。赫红岩一声苦笑。

赫红岩正在纠结于何去何从的时候，一声轻响打断了他，是人走路的声音。赫红岩赶紧跑过去一看，是自己这方的军士，正朝这边走来。

“兄弟。”赫红岩远远的打了声招呼，挥了挥手。那人一愣，定睛看了一下赫红岩，加快脚步从这边走了过来。

“兄弟，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吧。”赫红岩望着他，他在把只有拇指大小的梨子往嘴里塞，看样子是饿坏了。

“嗯。。。。。。”

看他只有十，哪里人士？”

“我叫李豪，鸭嘴村人，鸭嘴村就是离这不远的一个小村子。”李豪说道，隐隐有种莫须有的自豪的感觉。

“噢，我叫赫红岩，嘉正人。”

“嘉正是哪里？”

赫红岩楞了一下，出征在外一年多，这回真是不知道家在哪个方向了，只好说：“在很远的地方。”

李豪过来摸了摸赫红岩拿在手里的软甲，问道：“你在军队里是将军吧，居然有软甲穿，我听他们说，只有将军才有得穿！”

“我只是个什长，不是将军。”赫红岩笑笑的说道，看着他，突然奇怪的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干净。”说是干净，其实是没有血迹。

李豪楞了一下，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看见对面的人往我们这边冲，心里害怕，就往旁边跑了。”

一股怒气从赫红岩的胸部往上升，弟兄们拼死在前厮杀，你却是跑了？刚想怒斥他，先前自己的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由的一声苦笑——自己尚且考虑是不是离开军队，何况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走吧。”赫红岩说了一声，朝树林外走去，却是发现李豪没有跟上来，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我，我，我。。。不想回去了，我想回家。”李豪涩涩的说。

赫红岩胸前一堵，回家？我也想回家，可是，家在哪里？茫茫苍穹，自己竟不知自己家在何处。生生吞下了这口气，赫红岩说道：“小兄弟，山水有相逢，有缘再见了。”转身便行出了树林。

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存在，刚刚赫红岩还纠结于回不回营，碰到李豪后却是直接就往大营走去，像是给李豪看的，又像是给自己看的。

※※※※※※

天色已经不早了，看来今天是回不了中军大营了，赫红岩先前到了临时战场大营，无奈营里一个人也没有，军帐也都收走了，想找些吃食也没有找到，无奈只好继续往中军大营方向走去。

不久，看到一处破旧的农舍。赫红岩站在门外，喊道：“有人吗？”同时警惕的看着周围。确定没人回答自己，赫红岩便上前推了推门，“呲呀”，门开了。赫红岩警惕的往里面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

这是一处很小很简单的农舍，灶台，厅堂，卧铺差不多都挤在一起，大概是因为战事的缘故，主人已经逃走了。

时值深秋，天黑下来后，空气包裹着阵阵的寒意袭向万物。

赫红岩捡了些柴火准备生个火堆，随即一想，还是算了，这不是给别人一个明灯么？要是己方的还好，若是碰到了敌军，那可就不好说了。

赫红岩在农舍里翻腾了一会，居然找到了几个番薯和缸底的一点米。早上上战场前喝了一点米粥，加上那几个小梨子，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又不敢生火弄，也不管是不是生的，番薯就着糙米，往自己的肚子里塞去。

起初的饱食感转眼就变成了胃的负担，胃在最初的满足感之后向他传递着不满的信息。赫红岩也管不了那么多，因为疲累的感觉已经找上了他。

赫红岩从屋里拿出几个易碎的瓦罐，又找了几个木棍将瓦罐架起来放在门口两旁的小斜坡上，再拿两根长点的木棍放在门口，一端放在瓦罐下面，这样一来，只要有人进来或是有大的震动，摔碎的瓦罐会将自己惊醒。赫红岩又将里屋的梳妆台拉到门口，把一些容易摔碎和容易发出响声的物事放在上面。

赫红岩把门和窗都虚掩着，并没有关上。做完这些，他躺在了床板上，因为没有棉被，他只能卷缩的身子。没有人说话，加上黑漆漆的环境，让赫红岩感到格外的孤独，以前总是讨厌军帐里吵吵闹闹的环境，现在竟是有些怀念。

刚刚还很疲累的，现在卷缩在床上反而还睡不着了，外面的蛙鸣适时的响了起来，将赫红岩的最后一丝睡意也赶走了。赫红岩翻身躺在床上，看着这间房的环境。

在赫红岩的斜上方是一扇顶窗，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口照射在地上，把原本就很漆黑的夜体现得更加鬼魅，一阵阵夜风摇戈着树上的叶子，“沙沙”的响着，摆动的树影忽隐忽现的，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看着这样的景色，赫红岩觉得心里很安宁。

这间屋的主人走的时候时间应该很充裕，这间房里能带走的东西基本上都带走了，连棉被这样的拖沓之物也尽数带走。他们现在应该一家人蜷缩在某处，或许，也像他这样，找到了一处破烂的农舍，或许，在某个旷野上围火而卧，又或许，他们已经不在了。。。。。。。赫红岩想着这一家人的境遇，想起李豪，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回到了家中？还是和自己一样找了个住处歇息了吗？又想起自己的父亲，母亲生自己时难产而死，父亲一直没有续弦，在三年前一次土匪劫村的时候被土匪害了性命。想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竟是已经了无牵挂，如果不幸自己有一天死了，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把自己埋入黄土之下。阵阵伤感涌上心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赫红岩努力着不让自己眨眼，月光渐渐模糊，点点晶光闪耀，竟是别样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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