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克里特”内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沉重过了。因为这是苍天市第一次面临如此危机，天子便也默许了众人将自己的店当做临时会议室。“你说‘地狱之门’……”苍后慢了一拍，才脸色苍白地问，“难道是‘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里可没有‘魔神’，赫尔梅斯。”天子摇摇头，同时手指从时空图上滑过，将空间裂缝的部分进一步放大，“发现裂痕后，我曾悄悄在安全距离内探测其中的气息，结果可以确定，这道门后面连接的是不同于希腊和北欧神话概念的、别的‘地狱’世界——至于真相，抱歉现在线索还太少，无法判定。”

“没想到，‘门’已经开到了足以让魔神来到现世的程度……”

听到少女忧虑的低语，银发青年转回头来安慰她。“先别急着气馁，旌姬，这次只不过是偶然。”他解释道，“根据我从别处获得的情报，这次的魔神盖因性质特殊，其前身乃是堕天使，突破空间的能力远比一般魔物强，所以才能钻出还十分狭小的‘地狱之门’。换成其他魔神的话……”

“不仅是它自身的原因，珀伽索斯——这家伙很可能是受到了某个混账的召唤才来的。”

北欧神王冰冷的声音让店内顿时安静下来。“同类相吸。对于在这里一个同类也没有的皇非羽来说，拥有堕天使身份的存在多多益善，毕竟他是……”苍王顿了一下皱起眉头，“除了我和苍后，其他人是不是都不知道？”

“因为您说过‘对他的厌恶让我不想对任何人提起其真名’。”旌姬用寻求答案的目光望着他，“那现在如何呢，父王？”

这次连天子都一脸疑惑地听着，苍王和苍后对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依然很不情愿。“即使是我们，也只在多年前见过皇非羽的真实姿态一次。他站在乌云翻滚的天空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对我们说‘第一次打招呼要正式些’。”黑发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那时我才知道，居然连这种家伙也出现在了现世——堕天使之首，六翼的地狱支配者，敌视一切的傲慢恶魔……”

“——路西法（lucifer）。”

苍后以同样充满反感的口吻补充。一时间，天子、魅堂和女武神姐妹惊讶地面面相觑，即使对他们来说，这个名字也过于不现实了。“……难怪他能够驱使‘鬼卒’，现在我全明白了。”天马的化身喃喃低语，“所以这道‘地狱之门’也是皇非羽干的好事？！”

“以他的身份应该是有这个能力的，但目前最重要的是，这是皇非羽还是‘钢铁神宫’的决定——如果是后者，就证明敌人抢先使出了最终手段，我们在应对上已经输人一步了。”

新一轮的沉默降临了，所有人都努力地想找出些对策。“……陛下，恕我多言，是否应当先做力所能及的预防，将‘门’附近的地段暂时封锁起来？”“牙之御座”严肃地问，“盖因从中心城地底现身的时候，没有致人死亡纯属侥幸，在‘门’被封闭或破坏之前，我们不能让普通民众继续面对这样的危险！”

旌姬点头赞同，苍王却几乎立刻就否决了。“说起来容易。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中心城一带是重要的商业金融中心，那里有多少金融机构、商场和知名企业？如果这个区域停摆，交通方面暂且不说，整座城市的经济活动会遭受多大打击？”同是企业经营者的神王化身一口气道来，“苍天市的管理者们是绝不会许可的，更何况‘我们’的理由，在他们听来不过是梦话罢了。”

“可魔神的样子都已经出现在电视上了，又有那么多目击者……铁证如山，‘他们’还怎么否认？”

华岚的语气颇为不服，转生到现代的她，依然保持着神代时耿直的性格。“只有被承认的证据才能算是证据，瓦尔特劳特。这就是现世的法则。”苍王意味深长地回答，“你迟早也会明白的，所以，还是想想别的对策吧。”

“不好意思，我认为已经没有多少对策可想了。”

天子皱起眉，将时空图推到苍王眼前。“既然不能封锁周边区域，你们就只剩对‘地狱之门’严加警戒，不让任何为害人类的东西再爬出来一途。但海牙可有足够的人手和相应的时间精力……”他直截了当地指出，“能寸步不离、夜以继日地看守那里？”

从众人的表情可以看出，这确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只有神王的化身例外。

“巧得很，这个可以有——只不过不是真正的‘人’手而已。”

魅堂与华岚都莫名其妙地注视着黑发男人嘴角的微笑，旌姬片刻后却脸色一变，险些打翻手边的杯子。“父王，难道……”首席女武神愕然地问，“您还给我‘那个’权限，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时刻？！”

“做决定吧，希尔达——现在的你，掌握着苍天市的命运。”

尽管当初一语成谶，苍王的声音听上去却不知为何有些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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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赫里亚（einherjar）——北欧神话中女武神们受奥丁之命，为应对必会来临的“终末之战争”而召集的英灵。他们皆是战死沙场的勇猛之士，而因其受到女武神的引导与统领，有时还会共同作战，二者的关系十分微妙而引人遐思，亦有不少英灵战士和女武神成为恋人的故事流传至今。

“好厉害……就是说，这是真正的‘神的军队’？”

围在华岚身边听她解说的众骑士都惊叹不已。从天子那里回来的次日，苍王便决定向正式骑士们宣布某项重大行动，会前的科普工作则落在了华岚头上。“正是。因此，恩赫里亚们每日都要进行严酷的实战训练，但不管受伤还是战死，一到傍晚他们都会恢复如初，然后回到瓦尔哈拉，参加父王亲自主持的盛宴。”说话间，华岚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似乎那是一段相对轻松快乐的回忆，“那时，女武神们也会卸下战甲，换上华丽的衣裙，穿梭在席间招待英灵战士并与他们畅谈……不过，姐姐大人从来不这么做。”

“因为旌姬……布琳希尔德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吗？”

巧妤联想着旌姬平常文静的模样猜测道，而短发的女武神摇了摇头。“是父王不喜欢——父王一直把姐姐大人安排在自己身边，不让她走下去做和我们一样的工作。在瓦尔哈拉，所有的恩赫里亚都知道，想与姐姐大人私下接触，就要承受暴风之神的怒火。”华岚露出有点无奈的微笑，口吻却很自豪，“但这也不会改变姐姐大人倍受他们仰慕的事实，因此，父王只将‘恩赫里亚召唤’的权柄交还给她一事，我没有丝毫怨言。”

再次认识到北欧神王是如何的女儿控后，众人默默向礼堂讲台上的黑发男人投去了复杂的目光。这时苍后示意会议开始，骑士们立刻以最快速度整齐就位。“前几日弥尔顿中心城发生的事，各位应该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今天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那魔物所代表的灾难性的意义，以及海牙将如何应对。”苍王扫视众人一番，“关于‘恩赫里亚’，瓦尔特劳特对你们讲清楚了么？”

众骑士齐声应和，苍王见状满意地点头，随后投射出从天子处取得的时空图，把空间裂缝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明了一遍——除了皇非羽的真身。意料之中地，少年少女们个个脸色发白，谁也不曾预料到，要在活着的时候就面对来自真正地狱的威胁。“……所以，希望大家各自寻找最恰当的方式，让尽量多的亲友、熟人这段时间远离中心城，可以的话，最好连那附近也不要去。”大团长努力压抑着想去抚慰他们的冲动，用严肃的口吻吩咐，“苍天市管理者那边，宇文家族会去全力交涉，各位也要做好保密工作，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