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夜空中的一声轰隆，亥伯龙再次从自己的梦中蹿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队已经停了下来，而同一个车厢的辛蒂也不知去向。

拉开了马车车窗的窗帘，亥伯龙朝外边看了看。只见正在休息的一群人在伴随着豆大雨点的一声响雷之后匆忙地奔向各自的马车。

车门打开，辛蒂费力地想要爬上马车，无奈这对于她的一身裙装来说有点费力。

见状，亥伯龙伸出手去。辛蒂抬头看了亥伯龙一眼，倒也没有犹豫，抓住亥伯龙的手臂爬上了马车。不过她这一看，亥伯龙倒是看出了一些异样。

“你怎么了？”看着头已经被打湿的辛蒂，亥伯龙开口问了一句。他刚才已经看到了辛蒂那哭红的眼睛以及脸上的泪痕。

“嘶……”辛蒂吸了一下鼻子，用手指抹了一下脸：“没……没什么。”她的话语听起来带着哽噎。

马车渐渐驱动，在大雨之中前行，巴斯金道倒是不想在雨中浪费时间，也不管三辆马车的车夫需不需要躲雨。不过好在丰饶自由市各个镇通往丰饶城的道路都不错，才使得他们也可以在暴雨中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辛蒂停止了哽噎才撩开了挡在额前的乱，对亥伯龙问道：“你饿吗？我这有面包。”

亥伯龙看了看她，眼睛都哭肿了。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刚睡醒，怎么可能会饿。过一会儿吧。”

“好，那等下你饿了叫我。”辛蒂强装笑颜，对亥伯龙笑了笑。接着车厢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直到远处一片昏暗中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原野，把亥伯龙突然吓了一跳，辛蒂才关切地转过来对亥伯龙问道：“怎么了？你怕打雷吗？”

“没什么！”亥伯龙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是害怕打雷，而是被刚才那一道亮光之中出现的幻觉给吓到了。在刚才亮光闪过的一瞬间，亥伯龙看到有一只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朝他扑来，而那轰隆声仿佛就是那怪物的低吼一般。幻觉就像他在梦中看到的一般真实。

“你经常都会这样吗？还会……还会经常看见那些怪物？”辛蒂有点畏惧地看了看亥伯龙刚才因为幻觉而牢牢抓紧的剑。

“嗯！”亥伯龙点了点头，将那把剑放到一边。

“那……”辛蒂稍稍犹豫了半响：“这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吗？”

“是的。”

“北境没有女人？”

“有，洗衣妇。”

“洗衣妇？”辛蒂没从这个词语里听出实际的意思，遂接着问道：“那是干嘛的？”

“收钱给士兵洗衣服，做一些小买卖，有时候有要塞有粗活她们也干，还有收钱跟士兵上床。”亥伯龙这事情倒是并不避讳，直接跟辛蒂解释道。

长达百年的战争，大量的男人汇集到了北境要塞，他们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钱放在身上有没有命享用还不知道。但是对于那些来到北境要塞的女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大量的男人在北境要塞变**类联军的士兵。那些跟着自己男人到那的女人死了丈夫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故乡；回故乡干什么。索性留在了那边，跟那些专门跑来北境要塞附近赚钱的女人一样，给人类联军的士兵洗衣服，给要塞干苦力，或者是当妓女。渐渐地，那里形成了一个平时只能够看见女人和孤儿的城市，被人们称之为“夜孤城”，意为孤夜与孤儿之城。虽然不知道最早的时候那个城市的名字是哪个极具创造力的诗人起的，但用来形容那个到处都是女人和孤儿的城市的确是很贴切。听说那个诗人还给北境要塞那个平常只能看到男人的地方起了另外一个很有诗意名字，那个名字亥伯龙已经想不起来，因为甚少有人提及，只是隐隐地记得跟北境要塞刮着的风雪有联系。

千百年来，伴随着人类和北境怪物的战争，夜孤城一次次地兴盛，衰败。每当怪物大举侵犯之时，在破败的废墟上，一栋栋房子总会在没有任何地方官员管理的情况下被盖起来。

“哦……”听完亥伯龙的解释后，辛蒂点了点头。“在那里你没找女人吗？”

“嗯，我没想过要死在那里。”

是的，亥伯龙从来就没想过要死在那，而对于辛蒂来说，亥伯龙的这句回答不是辛蒂这样的女人能够理解的。

亥伯龙看到过不少个向那些妓女承诺一生的士兵，但是最后当他再从夜孤城的街道上走过，将那些下属交代给他的钱亲手交给那些洗衣妇时候，那些女人眼神之中的空洞。那是一次次升起希望后再次堕入失望的眼神，已经忘却了哭泣，只有那永远不知道出路在何处的灰色未来。

事实上亥伯龙的兄长背地里也曾找了一个年轻的洗衣妇。可惜，那个女人没能给他的兄长科尔斯留下哪怕是一个女儿。所以，即便是同伴、兄长以及不断管教他们的姐夫和风阵亡之后，亥伯龙依然还是没在北境要塞找任何女人。他怕自己的想法稍有松懈就再也无法回到巨墙之内，虽然那本跟他的想法并没有多大关系。

“那现在你已经回到故乡了，可以安心地找个伴侣。”辛蒂一边柔声地说着，一边慢慢起身，然后坐在了亥伯龙的身边，将手轻轻地放在了亥伯龙的手背上。不等亥伯龙回答便笑着继续说道：“没想到，现在六哥哥的手这么大。以前都是这只手帮我擦脸上的泥巴。”说完之后将亥伯龙的左手捧了起来，闭起双眼，用她那嫩滑的脸在那只大手的手背上轻轻地蹭了蹭。窗外白光闪过，原本那张俏丽的脸蛋在那一道电光的映照下突然变得冷艳非凡。

“你不觉得这不太合适吗？”

“六哥哥从来就没有想起过我吗？”辛蒂的话在一片昏暗之中听起来似是哀怨又似挑逗。说完之后，辛蒂双手环抱住亥伯龙的手臂，将头靠在亥伯龙的臂上，低声囔囔道：“今晚，就让辛蒂靠在六哥哥这，这样辛蒂才能安心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