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者:新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810

如果你想了解阿莱尼斯阿尔法莫瑞塞特的心灵,那你就去汉密尔顿宫找一找贝尔纳多特奥热罗男爵。奥热罗男爵是莫瑞塞特皇室首席史记官,他会告诉你女皇陛下是怎样一个人。

教历802年的晚冬走得很迟,都林市民还穿着棉袍。带着高礼帽、穿着燕尾服、甩着手杖的绅士在各大政府部门之间悠哉自在地穿行,他们或是围在一起高谈阔论,或是守着几位大腹便便的宫廷要员极尽所能地奉承。

似乎所有人都相信战争要结束了!德意斯人停在距离布伦要塞十几公里的地方休兵整顿,完全没有继续进攻直抵都林的打算。少了野蛮人的骚扰,都林人就觉得脊梁硬了起来,他们从乡下回到城市里的家,将蒙尘的客厅打扫一番,接下来就是惯常的宴会酒会,有的为了庆祝战争威胁即将消散无形,有的是为了大肆解馋、解渴、舒解紧张过后越加嚣张无稽的欲望。

首都贵族并不担心西方王国联盟会不会突然撕毁和议,因为他们已经听说……帝国女皇许以重利才促成谈判双方的最终和解,这项和议虽然没有正式达成,但对和议内容的各种猜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女皇陛下英明果断、有人说女皇陛下卖国求安……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像军人那样大声疾呼:我们要战斗!

军人自然要战斗,不战而降是对八十万近卫军的羞辱,尽管军人中也有大声赞美和议协定的家伙。但这些人只能在女皇陛下地宫殿里沾沾自喜,若是把他们派到抵御侵略者的战线上,愤怒的前线指挥官会把他们录个精光。在下锅煮一煮。

盘踞都林地大贵族都喜欢在汉密尔顿宫里逗留一段时日,他们不敢回家……害怕军人在深更半夜朝自家玻璃窗扔砖头;他们不敢去教堂……害怕在战争中失去亲属的市民堵住门口;他们不敢离开女皇陛下地视线……害怕奥斯涅亲王领导的军情密探四处找麻烦;他们不敢公布和议内容……害怕泰坦民众倒戈相向、把他们挑在十字架上游街示众。

世上总有一些没有自知之明又不懂得韬光养晦的蠢货。他们以为手里那些芝麻大小的权柄就象征着一切,以为有了这些权势就有了凌驾于道德、法律之上的优越感,他们在皇室宫殿里面骚首弄姿、摇头摆尾,那恬不知耻却又反以为容地嘴脸像极了东方来的长毛哈巴狗儿。毛色虽然光鲜,皮下组织却在流脓、腐烂、散发着秃鹫都不敢理会的恶臭。

女皇陛下往身上洒了一些龙涎香。她打量了几遍镜子中的人影完美无暇!穿过一道道宫门,当完美无暇的阿莱尼斯阿尔法莫瑞塞特走进宫廷大客室的时候,周围就响起一片“皇帝陛下万岁”的呼声。

阿莱尼斯坐上那把镶满钻石珠宝的黄金椅子,她戴着皇冠、扶着权杖,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向上牵起一丝矫捷的弧度,看上去女皇陛下地心情十分不错!贵族们就大着胆子开玩笑,结果女皇陛下就更开心了。

贝尔纳多特奥热罗男爵还是老样子。他带着一个小学徒,捧着厚厚的牛皮卷宗。羽毛笔搁在一边,最近他很少使用。这说明他的女皇一直都在进行见不得人地勾当,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都要避开史记官。

奥热罗男爵是一位真正的历史学家。无论皇朝出现怎样的局面都不会让他太过惊奇,因为他总能在浩如烟海地历史事件中找到其出处或是意义相近的情况。

在贝尔纳多特眼中,帝国女皇是天底下唯一的看客。在她面前摇尾巴晃屁股的人都是小丑。这种是非颠倒的状况在莫瑞塞特王朝的历史上出现过两次,第一位经历这种事的皇帝被人用毒药谋杀了,死得很惨;第二位有过相同经历的皇帝难得地寿终正寝,但老年痴呆症是他得以幸免的根本原因。现在是阿莱尼斯阿尔法莫瑞塞特!她还年轻。她还在享受生命和生活。

说实在的,贝尔纳多特,奥热罗男爵并不希望女皇陛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相信莫瑞塞特皇室的历任史记官也都不想在卷宗结束的时候写下“皇帝遇害身亡”这样的事情。奥热罗男爵的心思就是这样,他期盼一场足以改变一切、扭转乾坤的变革,又害怕他曾立誓效忠的皇室犯下不被历史容忍的过错。

看看卷宗上的记载,贝尔纳多特若是还算清醒,他就该知道帝国的女皇陛下一直在犯错,或者说是首都贵族在怂恿她犯错。不过无论如何,当记录阿莱尼斯一世陛下的史记卷宗完成最后一页的时候,所有的是非功过都要由这位皇帝一力承担,不关任何闲杂人等的事——这就是所谓的历史责任。

王朝进行了太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随便哪个史记官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好事,奥热罗男爵在家的时候固然多了起来,但他的疑虑越来越深、顾忌也越来越多。

女皇陛下听惯了恭维,眼里早就容不得沙子。奥热罗男爵旁敲侧击地、小心翼翼地、态度谦谨地请求女皇陛下翻翻史籍,看看之前的两位莫瑞塞特皇帝背负的历史责任,阿莱尼斯看是看了,但脸色可说不上好看赖看,她只是把史籍还给家里的记录员,并没做过任何评论。也许在女皇陛下眼里,记录只是记录,并不能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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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往常一样,听腻了褒奖的帝国皇帝要开始和小丑们探讨国家大事了,奥热罗男爵照例被宫廷侍卫客客气气地请到大厅旁边的茶室里,那位深受气重的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亲自给他送来茶食,然后就把空荡荡的宫殿留给了史记官一个人。

阿莱尼斯俯瞰着脚下的群臣,她很满足。不是为了出卖了自己地国家,而是为了遭遇出卖之后的泰坦仍是她所拥有的帝国。

按照西方王国联盟呈交地和谈纪要来看,战争绝对是可以而且应该是必须避免的!荷茵兰国王于泰坦军情局有杀妻之恨、夺子之仇。但他没有证据,只能象征性地要求泰坦国主协助缉捕凶手。不过卢塞七世地怒火已经快要熄灭了。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一场新的恋情里面,与从前那位喜欢唠叨、喜欢做白日梦的泰坦长公主比起来,威典国王里约里耶姆一世陛下的妹妹要温柔可爱得多。

世界上地王者永远是这个样子,他们耐不住寂寞、也禁不起诱惑;既想打出一片广大的疆土,又想历尽美女无数。能做到这种地步的王者少之又少。偏偏卢塞七世觉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的条件是吞并泰坦在瑞尔王国的实际控制区,附带条件是两千八百万金泰的战争赔款,如果阿莱尼斯能够答应,卢塞七世就还是泰坦女皇的好姐夫!

泰坦的谈判代表说,“一日是姐夫、终生是姐夫……”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与德意斯人地秘密会晤竟然是最为顺利的。野蛮的雅利安人似乎还是没有学懂如何讨价还价,他们地女王只要求泰坦帝国退还在多年前的“慕尼黑尔事件”中掠走的两个省。

罗雷斯堡女王似乎并不打算让泰坦女皇过于难堪,当一位女王打量同时代的另一位女性君主时,同是站在权利之颠地身份和心情会让她们彼此产生莫名其妙的了解和态度。应该说……德王对阿莱尼斯只是出于同情、怜悯、或是别有用心;阿莱尼斯……她早就听说奥帕瑞拉罗雷斯堡与她的丈夫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过往,泰坦女皇对这种随便的女人就有些不屑于顾。

再接下来的谈判对象是威典人和利比里斯人。这两个王国都是新兴国家,排除一无是处只会摇旗呐喊的利比里斯人,威典在北海沿岸地区的地位和它的军事实力都是西方王国联盟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与金雀花王朝的谈判不怎么得心应手。里约里耶姆一世陛下的代表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泰坦代表搞不明白北海霸主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在最后,威典代表还是透露了一些真实意图,但皇室特派员在向阿莱尼斯女皇提及这件事时简直无法启齿。

里约里耶姆一世陛下只是随便问问:若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意外身亡或被处以重罪。泰坦女皇会不会考虑改嫁?

所以我们说……世上的王者真的是无奇不有!幸好阿莱尼斯还不是那种连自己也能出卖的女人,她疾言厉色地批评了威典国王,并在战争前景还是未知数的时候断然召回谈判代表,永久断绝与威典的外交关系——反正泰坦已经赢得了三票,只要再加上法兰的一票,里约里耶姆一世总不至于独立进犯一个女人的帝国。

不过……要该死的问题就出在法兰,猜猜法兰人要什么?说出来是不会有人相信的——法兰要求泰坦割让勃特恩省!

“陛下!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的!”

“我当然知道!”阿莱尼斯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慌慌张张的国务总理,首都贵族都知道拉舍尔季妥瓦公爵在南方特别是维耶罗那拥有大量的产业。

“如果我们真的把勃特恩省割让给法兰……我猜南方五省政府会在第二天宣布独立、第三天便会投入针对法兰的进攻。”

“陛下!”内阁总理又凑了上来:“让法兰和南方人斗起来是件好事,只有身临险境的才会令离心倾向越来越重的南方贵族重新产生对帝国和民族的归属感!但是……”

“但是什么?”阿莱尼斯皱起眉头。

“我们不能让南方人对帝国中央失去信任!”拉舍尔·季妥瓦公爵

边说边把法兰谈判代表送来的国书撕成碎片。“这要求我们尽量在谈判桌上拖延时间,同时……法兰人要求帝国割让维耶罗那的消息也该向外界透露一下了!”

“南方人会自乱阵脚!”

“是啊!还不是时候……”

客室里的大官僚纷纷叫嚷起来,他们倒不是多么在乎南方人会不会自讨苦吃,而是心疼多年来在南方地投资会在战火中化为乌有。

阿莱尼斯摆了摆手。场面立刻安静下来。帝国女皇从宝座上走到贵族中间,诚惶诚恐地首都官僚立刻给陛下让开一条路。阿莱尼斯打量着悬挂着客室墙壁上的战术地图,她看不太懂。但也知道帝国的敌人处在什么位置。

“各方面都已停止敌对行动!若是谈判再拖延下去……我怕西方王国联盟会不耐烦,就像德意斯人!”

女皇说出她地担忧。在场的人也没有插嘴,谁也说不准帝国地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彻底翻脸,再说历史上有的是这种事!

“还是尽快吧!”阿莱尼斯回转身,她面向神情各异的大臣们。

“把法兰丢在一边,能够签署和谈协议的就先定下来!”

“这样一来……”

“算了吧!”女皇陛下打断内阁总理大臣。她也已经不耐烦了,谁又能够一门心思地考量如何出卖国家利益而又心安理得?

特勤处长费瑞德罗西斯莫瑞塞特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在场的大人都是些善解人意地家伙,他们纷纷向一世陛下告辞了。当室内只剩下国务总理和宫廷长官夫妇之后,费瑞德便愁眉苦脸地给阿莱尼斯鞠了一躬。

“陛下!事情让我搞砸了!”

阿莱尼斯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回到宝座上,轻轻拿起自己的帝王权杖,然后猛地转身,权杖手柄上的黄金狮子就结结实实地打在特勤处长的肩膀上。费瑞德疼得小叫一声,他尽量装做一副全然无辜的面孔。

并用祈求的眼神躲躲闪闪地打量他的姑姑。

阿莱尼斯用权杖指着自己的侄子:“你是白痴还是猪猡?你是犯了失心疯还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知道奥斯涅有多么在乎他和安鲁主母的孩子吗?为了这个孩子他可以让数百名随从为其殉葬?你认为他会放过你吗?”

“可……可不是我!”费瑞德连连摆手,“真的不是我!真地不是我!”

阿莱尼斯的怒火更加嚣张,她的权杖接二连三地落在特勤处长地脑袋上。

“不是你是谁?不是你是谁?说啊!说啊!不是你是谁……”

“陛下!陛下!您听我解释……”特勤处长不敢躲闪。他在挨过几下之后就已头破血流,可他只能绝望地辩解着。

一只苍白的手掌突然按住女皇陛下的凶器,委西阿塞利亚侯爵夫人笑吟吟地面对愤怒至极的阿莱尼斯,她知道这位朋友已经对安鲁主母无故流产这件事隐忍很久了。

“陛下!您总得听听费瑞德地解释。如果这件事真的与他没有关系,那么您自然不能放过那个躲在暗处为非作歹的家伙。”

阿莱尼斯自作聪明地啐了一口,“不是他还有谁?那两个潜伏在萨沙身边的特勤密探不是已向我的丈夫招供了吗?你们说说!不是他还有谁?”

特勤处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也不管自己的额头血流如注。

“陛下,我的陛下!看在光明神的份儿上,您再仔细想想!我没疯也不傻,自然明白奥斯涅亲王有多么看重那个没出世的孩子!一旦这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人们自然以为这是您的指示——是您惧怕安鲁主母诞下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您看,我会让这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如愿吗?我会搬起一颗大石头砸得自己头破血流吗?说归根本!一旦奥斯涅亲王也认为他的辛亚利是被我或者是您害死的……我不敢猜测结果,但这个结果一定是最坏的!”

阿莱尼斯害怕的就是与丈夫的最坏结果,尽管她在内心深处无数次地祈求萨沙伊的肚子出现意外,可她从来都没打算亲自去实践过。

“不是你?”

“不是我!”特勤处长坚定地点头。“那两个密探只是恰逢其会,在军情局的秘密监狱里头,还不是想要什么样的口供就有什么样的口供?”

“不是你又是谁?”

费瑞德咬牙切齿、面相阴冷地低咒了一声。

“陛下!我猜啊 ,“最有嫌疑的凶手有两个,一个藏在安鲁内部,一个藏在南方贵族的领导阶层!只有两种人希望奥斯涅亲王能够与您彻底决裂,只有他们希望您和亲王殿下能在都林分出胜负!要想分出胜负,就得斩情绝意!他们是在逼迫亲王对您下手!”

阿莱尼斯嘲讽似的笑了起来,“我的丈夫会上当吗?”

“陛下!我猜啊……最有嫌疑的凶手有两个,一个藏在安鲁内部,一个藏在南方贵族的领导阶层!只有两种人希望奥斯涅亲王能够与您彻底决裂,只有他们希望您和亲王殿下能在都林分出胜负!要想分出胜负,就得斩情绝意!他们是在逼迫亲王对您下手!”

阿莱尼斯嘲讽似的笑了起来,“我的丈夫会上当吗?”

“也许不会!但他总会怀疑!”特勤处长压低了声音。“某些事情……只是怀疑就有足够的理由毁灭一切。”

阿莱尼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事情的确就是这样,她也不敢猜想奥斯卡会对自己有多少信任,或者干脆保守一点说……奥斯卡还会不会这样思考?会不会傻呼呼地认定这件事就是皇室所为!

“说说我们准备的怎么样了吧?”女皇一边叹气一边懊恼地别开头,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别扭。一方面期待丈夫能够对她寄予信任,另一方面又在筹备怎样搞垮她的爱人……这真是有些离谱!可她无论从哪方面来分析这个问题又都是理所当然的。

“首都保卫师和皇室卫队尽在掌握之中!”内阁总理大臣拉舍尔季妥瓦公爵在说起这件事时带着颇为自信的微笑。“只要跟随奥斯涅亲王进入都林的军人是一个团而不是一个方面军,我们就有把握应付任何突发事件、完全控制首都局势。“特勤处长兴高采烈地点头,“总理大臣阁下说得没错!首都保卫师、皇家卫队……都是可以信任的!况且我已把驻在首都的特勤行动人员彻底改组,刨除了一些立场不坚定或是与军情系统有些瓜葛地可疑份子。剩下的人可以组建四个行动大队,分别控制奥斯涅亲王的官邸、军情局总部、天鹅山城堡,还剩一支大队留驻特勤总部。由陛下直接调动。”

阿莱尼斯地呼吸有些急促,她并不相信帝国军人会在首都贵族面前逆来顺受。“总参谋长鲁宾元帅来信怎么说?”女皇转向一直没作声的宫廷长官。

纪伯纳委西阿塞利亚侯爵缓缓摇头:“指望不上鲁宾元帅了!他不肯回都林。也不肯与内阁交换意见,完全摆出一副置身事外地架势!”

“而且……”特勤处长突然抢过话题。“陛下!西方集团军群司令部里的特勤人员近期回报说……鲁宾元帅分别会见了南方军群和斯坦贝维尔家族的实权人物,还北方军群总参谋长克拉苏斯将军的父亲有过一番接触——这可都不是什么好兆头,鲁宾元帅肯可能在最后关头坏咱们的事情,他一定会帮自己地得意门生。”

阿莱尼斯摆了摆手。“阿兰元帅病得不是什么,近卫军的运作只能倚仗鲁宾元帅的调度,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又不是要奥斯卡的命,相信鲁宾元帅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他又不是安鲁家的元帅,这个问题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只能进一步加强对西部集团军群的监控……”

“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帝国女皇愁眉苦脸地叹息起来,“只要地方军人不会影响首都局势就随他们的便!把奥斯卡赶回老家、与反坦联盟议和,这两件事要从速进行!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可都林还有隐患!”内阁总理大臣跟随他的皇帝换上一副忧心重重地嘴脸。“先说首都保卫师!塔冯苏霍伊将军指挥的炮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苏霍伊家的老兵,跟随奥斯涅亲王活着走出妻女山战场地都被提拔为炮兵军官,他们对帝国、对皇室的忠诚可靠不到哪去!”

“我有的是办法可以控制塔里!”特勤处长突然拍了拍手。“他只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的不得了地花花公子!对付他可太容易了!”

总理大臣没有理会大言不惭的费瑞德子爵,他又转向眉宇纠结的帝国女皇。

“除去首都保卫师,特勤部门就是第二大隐患……”

“我得说……”

“你先把嘴闭上!”阿莱尼斯喝止了立刻就想出言辩解的特勤处长。她对这个侄子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拉舍尔季妥瓦老公爵朝颇为气恼的皇室特勤总长微微一笑,并像没有恶意那样朝对方欠了欠身。

“在前一任特勤长官鲁道夫霍斯伯爵遭遇那件惨事之后,特勤行动人员、搜查官员、秘密探员的流失极为显着!这些专业领域内的佼佼者或是投奔欣欣向荣的军事情报局、或是另谋出路!不管费瑞德承不承认,我都得说……现下的特勤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秘密特务机关。“皇室的特勤长官龇着牙咧着嘴。他的确不想承认这一点,可他不是鲁道夫霍斯那样的怪物,也不是拉舍尔季妥瓦那样的老东西,他就无法对现下的状况进行有力的辩解。“陛下!我劝您最好还是调动皇家圣骑士团进驻首都!”

“没错!”宫廷长官出面维护这个提议,“还是皇家圣骑士团最保险!即使奥斯涅亲王纠集他的军人违抗皇命,只要他们面对的是皇家圣骑士团,结果就只能是覆灭!”

“圣骑士能对抗火炮吗?”阿莱尼斯有些怀疑。“万一首都保卫师的炮兵部队不服从命令那该怎么办?我应该早点把塔里调到前线上才对!”

内阁总理突然笑了起来:“我的陛下!您怎么忘了?除去皇家圣骑士团,王朝还拥有另外一支忠诚、勇敢、力量足以决定成败的部队!”

阿莱尼斯一世皇帝挑起好看的眉毛。“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您怎么会忘记帝国的国号呢?神圣泰坦可不是白叫的!”

帝国皇帝猛地拍了拍雪白地额头,“我的天啊!真的忘了!竟然忘了?大泰坦尼亚!我可以调动泰坦尼亚家族地精锐部队进驻都林,协同皇家圣骑士团维护首都治安!”

“您应该说是大泰坦尼亚第一掷弹兵师!”拉舍尔季妥瓦公爵笑吟吟地点起一支雪茄。在他看来事情似乎已成定局。“作为近卫军五年国防建设规划中唯一一支实验部队,大泰坦尼亚已经给一支整编步兵军换装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火药武器,外加五个师属炮兵连!”

特勤处长在旁边异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去年十一月份。大泰坦尼亚第一掷弹兵师刚刚成军地时候……我的密探观摩了一次实弹演习。乖乖!光明神可怜见!掷弹兵对付拿着铁片穿着铁甲的骑士就像庄稼汉割麦子一样轻松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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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尼斯兴奋地搓了搓手,“我的丈夫走到哪了?还赶得上大泰坦尼亚第一掷弹兵师进驻都林吗?”

“奥斯涅亲王还在都林附近的驿馆里面拖延时间!”总理大臣边说边耸了耸肩膀。“谁知道他是怎么想地,一些请愿的学生和军人集社都被他打发走了,搞得这伙年轻人挺不愉快的!”

特勤处长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奥斯涅亲王仍在进行最后的布置,若是这一仗没把握。他就不会回来都林!”

帝国女皇极不耐烦地挪动着她的身体,坐下的皇椅不断传来一阵阵滚烫的气息。这种气息令阿莱尼斯手足无措,可她偏要稳住身形,用全部的心志和毅力去扞卫她的帝王之姿。

“把那个玻璃杯递给我!”贝尔纳多特奥热罗男爵朝自己的小学徒伸出手。

“这合适吗?”还未成年地史记官随从有些犹豫,他知道导师想要用那个杯子做什么,可探听皇室秘辛史记官这个行当的禁忌、情节等同叛国!他的导师不该不清楚这一点。

奥热罗男爵避开男孩子写满担忧地眼睛,他自己拿来一个平底的玻璃水杯,再把杯底往茶室的橡木门上轻轻一贴,然后又把耳朵凑往杯口,门外那间客室里的声音极为沉闷、断断续续。可莫瑞塞特王朝地首席史记官还是能够听到他所关心的事情,其实贝尔纳多特就算猜也能猜出个大概,他只是急不可待地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论断。

不出史记官所料!皇家圣骑士团、首都保卫师、特勤处、大泰坦尼亚!莫瑞塞特王朝起用了能够信任的全部力量来对抗即将回归首都代表军人讨还公道的奥斯涅亲王。可是等等!刚刚是谁在说什么?

奥热罗男爵使劲儿往杯口贴紧耳朵!有人说起最令他感兴趣的事情了!皇室史记官要看看都林的政客能给奥斯涅亲王这样的民族英雄军人楷模编排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可是……女皇陛下说什么?她说奥斯涅亲王的罪名是什么?

门内的声响一字一句地传入皇室史记官的耳朵!贝尔纳多特奥热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猛地离开橡木门,就像大门里面突然窜出一股炙热的火舌毫不留情地灼疼了他的听觉、点燃了他的思维!

水杯在极度震惊中脱手而落,瞬间便在地板上摔得粉碎!莫瑞塞特皇朝的首席史记官被玻璃暴碎的声响彻底惊醒。他的反应并不算慢奥热罗男爵抓住面色惨白的小学徒耳语几句,然后便把这个吓坏了的小家伙一把推出茶室通往皇宫花园的小角门。

橡木门突然敞开!贝尔纳多特端坐在高背靠椅上,客室内的女皇陛下和几位大人都不见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宫廷骑士围住了手无寸铁只拿着一支羽毛笔的皇室史记官。为首那名军阶最高的圣骑士打量了一下地面上的碎玻璃,然后才朝面不改色的奥热罗男爵致以军礼。

“阁下!特勤处长邀请您前往西贝格堡共进晚餐!”

贝尔纳多特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不敢恭维特勤处的晚餐,但事已至此 辩解也没有用。

“您的学徒也在邀请之列。”军人一把扯住皇室史记官。

贝尔纳多特故做诧异地望了过来,“我的学徒?他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离开这儿了,您得到他的住所才能见到他!”

高级军官给他地部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一名骑士奔往门外去了!

在离开汉密尔顿宫的时候,贝尔纳多特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工作多年的宫殿,当他地视线落在宫殿顶层的旗杆上时。黄金狮子已略显疲态,在轻微地西北风底下瑟瑟飘舞。宫廷骑士突然按住史记官的头。这些人想把他塞进特勤处的马车里面。奥热罗男爵突然有些愤怒,他激烈地摇晃一阵,骑士的手就被甩开了。

皇家史记官最后望了望天色……苍穹广翱、星斗低垂、月影依稀、云涌风动——都林要变天!

男爵被坐在身边的特勤行动人员套上了眼罩 黑暗!就是他看到地最后的色彩……之后便也没人见过贝尔纳多特·奥热罗,也很少有人提起莫瑞塞特末代王朝的首席史记官,他的历史使命伴随这个王朝的终结而终结。

教历802年2月12日。都林斯平原迎来这年晚冬的最后一场寒流,气温陡降。夜里开始下雨,冻雨搀杂冰雹,砸在屋瓦和窗户上发出单调的脆响。当这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逐渐停歇下来的时候,帝国元帅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亲王就从窗外收回目光。

他一直在想——阿莱尼斯是怎样一个人?有些奇怪是不是?一个丈夫不该这样琢磨他的妻子。奥斯涅亲王就自嘲地笑了起来,他手里捏着一枚亮闪闪地白金雕坠,雕坠上刻着光明神的塑像。这是他的意利亚妻子在出门前送给他地礼物,得知没出世的幼子真的不能出世以后,他便时常捏着神像雕坠,不明所以的人都会以为痛失亲子地父亲是在向神明祈求福祗。可熟悉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人都该知道,他是在诅咒神像……时不时地用些恶心的脏字问候伟大的造物主,他认为是光明神夺走了他的儿子。

“是南方人!”

“是安鲁的不安定份子!”

“是坐在宝座上等待冰熊自投罗网的帝国女皇!”

围绕奥斯涅亲王的亲信随从分作三派。对这件事的说法自然有三种解释。奥斯卡征询了一下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的意见,刚刚被正式任命为军情分析处长的大学生就排列了一下先后次序。

第一嫌疑人是坐在宝座上等待冰熊自投罗网的帝国女皇……大家都这样想;第二嫌疑人是安鲁的不安定份子……大家都害怕他们在暗地里挑惹是非;第三嫌疑人是南方人……大家都知道南方人想置帝国女皇于死地!因为这位女皇竟然在与法兰人探讨是否割让勃特恩省的问题!这个问题需要探讨吗?

把德意斯的两个省份还给人家无可厚非,瑞尔占领区便宜荷茵兰人也无关痛痒,可勃特恩省若是归了法兰?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了数个世纪的泰坦国民该怎么办?认贼作父这样的事可鲜少有人干得出来。南方人只能冀望于安鲁家长的首都之行能够彻底改变局面。最好是由军事法庭把背叛了整个泰坦民族的女皇陛下送上断头台!可所有人都知道……奥斯涅亲王不会这么干!

“所以!南方人的嫌疑最大!”年轻的大学毕业生贴紧亲王殿下的耳朵,“他们想把您引上杀妻夺冠这条不归路上来!”

“不归路?”奥斯涅亲王有点惊诧。

“您没发觉吗?”迪亚巴克尔子爵瞪大了眼睛,他也有些惊讶,惊讶于主人对这件事的迟钝。

奥斯卡缓缓摇头,“我失去了儿子……”意思就是他根本没有心思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军情分析处长又把声音压到最低,即便室内只有保尔、黑魔和桑迪楠,但他还是希望接下来的谈话不被第二人听进耳朵。

“主母大人流产,您自然不会在乎有多少人为辛亚利殉葬,可我记得很清楚!墓坑里有231个人!在这种时候,若是有人告诉您女皇陛下是幕后主使,并且为您提供了确凿的证据……您会怎么做?”

奥斯卡攥紧拳头:“她若站在墓坑旁边……我可能会下意识地推她一把……谁知道呢?”

军情处长摇了摇头:“让我猜猜!一旦女皇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南方人就会迅速出面为您收拾残局,或是通过贵族元老院、或是通过军部,总之您会由帝国亲王加封为摄政王!这个消息传到四方不足一个星期,反坦联盟的进攻接踵而至,近卫军、水仙骑士团全面动员,在您的英明领导下力败劲敌,您会在整个泰坦民族的欢呼声中加冕为帝!神圣安鲁大帝……您觉得这个称呼怎么样?”

“可你说这是一条不归路?”奥斯卡别开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神圣安鲁大帝这个称呼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这的的确确是一条不归路!”卢卡斯加重了肯定的语气。“不管您用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处置帝国女皇,忠心拥护莫瑞塞特皇朝的大贵族和地方领主总会不服!您能接受万民朝贺,却不能改变这些世家大族的忠君思想!他们会反抗!会制造事端!甚至通敌卖国!您嬴了第二次反坦联盟,那么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直到安鲁被赶下台!由保皇党安排物色一个拥有莫瑞塞特血统的小角色重新执政!您若熟悉历史就该知道任何一次不正当、非正常的皇权更迭都会产生保皇党这样的顽固派别!您的后半生、甚至是您的子别都得和他们斗下去——直到终结!”

奥斯卡转而凝视着漆黑的雨夜,幻想着窗外会有多么寒冷。

“殿下……”迪亚巴克尔子爵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如若我所说的事情全部变为现实,未来的神圣安鲁大帝要靠什么来维持他的统治?水仙骑士团?近卫军?军人无法为您治理国家!您只能依靠南方贵族集体,不停地清洗支持莫瑞塞特皇室的大门阀!而南方人就会取代首都贵族成为新的实权阶级,达成他们扶植您登基加冕的最终目的!”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突然拍了拍军情处长的肩膀,“抱歉!你的幻想毕竟不会成为现实,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妻子置于死地!”

“太难!”卢卡斯在向帝国皇夫印证这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之后竟然叹息着不断摇头。“若是您回到都林,再按原定计划举事发难……女皇陛下若能侥幸不死就是个奇迹!”

“那项计划并不包括杀害我的阿莱尼斯!”奥斯卡恼火地瞪了过来。

军情分析处长又摇了摇头,“您的阿莱尼斯在失去皇帝的冠冕之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杯毒酒、一把匕首,能置她于死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您防不盛防!”

奥斯卡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既然他那万般珍视的小儿子都能被莫名其妙地害死,又何况是失去权利、被软禁在宫室里的阿莱尼斯……

马蹄声由远及近,剧烈的噪音惊动了驻扎在驿馆附近的红虎战士。

漆黑的雨夜在转瞬之间就被风灯照得通红,战马的鼻音和士兵的呼喝响成一片,刀兵在暗夜之底的光火和雨幕中发出忽明忽暗的光闪。

帝国亲王倚在门口,他诧异地打量着突然到访的女人。

“罗兰娜?真是稀客呀!”

罗兰娜葛苔亚奥热罗男爵夫人还给旧情人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一踏进都林就会被逮捕!接着就被审判!你还笑得出来?”

奥斯卡状似无所谓地挠了挠头:“我也听说了,就是不知道自己会落得什么罪名!”

风尘仆仆的奥热罗男爵夫人狠命捅了一下身边的随从,皇室史记官的小学徒立即向帝国亲王脱帽敬礼:

“殿下!您……您弑君!”

这一次,奥斯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