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节-第八十三节
作者:猛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355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八十一节

“放……放……放……”

逢纪、审配、高柔、朱灵等人指挥城墙上的将士们奋力射击,箭矢厉啸,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倾泻而下。

傅堞后的弩台上,何茂连连挥动令旗。一台台弩炮张开了血盆大口,高声咆哮。

韩莒子指挥数千名强弓手站在傅堞顶部,举弓向天,连续射击。

仅存的几十台石炮也被推到了大道上,它们挥动长长的手臂,把一块块的石弹抛向空中。

与此同时,东城、南城、北城守将袁忠、荀谌、王修、赵睿、吕鸿等人各自带着最精锐的士卒,沿着宽敞的大道急速飞奔,支援西城门。

洛阳武库的大门被拉开了,数万精壮民夫拥挤在武库前的大道上,等待领取武器。

袁微、陈琳站在武库门口,不停地高声叫喊着,激励这些惶恐不安的民夫们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浴血奋战。每个拿到武器的民夫都能得到一百钱,虽然这些钱很少,但袁微承诺,只要守住洛阳,只要援军来临,只要洛阳大战取得胜利,每个活下来的民夫都能用这一百钱换取一百亩土地。

援军就在几十里之外,只要牢牢守住洛阳,北疆军就会败走,然后每人就能得到一百亩土地,这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让民夫们骤然兴奋。几乎所有人都在丰厚的赏赐面前忘记了危险,忘记了死亡。他们眼里只有一百亩土地,一百亩属于自己的土地。

“兄弟们,跟我一起诛杀叛逆去。”吕旷在大道上纵马飞驰,“一个叛逆的人头换一百亩土地,杀得越多,土地越多。”

几十名悍卒跟在吕旷身后齐声高呼,仿佛叛逆的人头就像地上的草芥一样,俯手可得。

民夫们沸腾了,他们的血在燃烧,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就在身边,自己的性命算什么?如果自己的性命能换回全家人的温饱,那宁愿粉身碎骨也要换回土地和粮食。

“杀……”失去理智的民夫们振臂狂呼,一往无前地冲向了鼓声隆隆的战场。

一百二十台井阑在三里长的战场上同步推进,势不可当。

井阑距离城墙越来越近,死亡的气息像惊涛骇浪一般层层涌起,铺天盖地地撞向城墙。

密集的箭矢对它没有任何作用。威力惊人的弩炮在它庞大而坚硬的身躯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虽然偶尔也有几块石弹击中它们,但这玩意太大了,一两块几斤、十几斤的石弹根本无法对它产生威胁。

“射人,给我射人……”审配举剑狂呼,“集中所有弓弩,射击,射击……”

守军转移了射击方向,向井阑下面的北疆士卒疯狂射击。

井阑需要前拉后推,井阑前方的士卒虽然高举盾牌,但伤亡还是不可避免。

此刻北疆军的石炮、弩炮、弓弩手因为担心误伤自己人,都已停止了射击,只能靠井阑棚屋内的突击士卒通过箭孔展开还击,压制城墙上的敌军。

井阑的推进速度越来越快,只要进入敌军的射击死角,在井阑前方的士卒也就安全了。

北疆军的战鼓愈发猛烈,北疆将士的吼叫声响彻云霄。

冲车距离城门还有五十步。

城上守军着急了,他们不顾危险,爬到已经变成废墟的门楼上,从更高的位置向下射击。这座两层门楼在坍塌后,被石弹淹没,成了一座小石山。

越骑营的将士们护在冲车两侧,控制着冲车的推进速度和方向,由于冲车的速度渐渐加快,突击队形有些凌乱,盾阵出现了裂缝,不少士卒中箭倒下。

在冲车后方的陈卫怒声咆哮:“告诉战车营,用弩炮射击,射击……”

陈卫话音未落,后方弩台上的弩炮已经吼了起来。战车营的士卒在发现敌卒不顾危险暴露身形后,毫不犹豫地发动了一次齐射。二十台弩炮,几百支强弓对准门楼一阵狂射,敌卒转眼变成了死尸。

冲车逼近了城门。

雍门城门又宽又高又厚,门上分布着几十个用于射击的活动射孔。为了防御火攻,守军还在城门外侧钉上了很多交错排列的圆头木桩,然后在木桩间夯实了一层厚厚的泥土。

城门上的射孔突然打开,一时间箭矢狂喷。

突击士卒早有准备,抢在冲车之前布阵于城门两侧,竖起高高盾阵,以掩护推车士卒全力前进。

冲车杀到。冲车上的撞城槌有百尺多长,粗有二十多尺,槌身蒙以生牛皮,槌头以厚铁包裹,呈犀利的锥状。撞城槌悬挂在冲车五只吊臂上,其下有百条麻索供将士们拉动撞城槌。

“兄弟们,用力,用力……”秦谊手举圆盾,挥刀狂呼,“撞城,撞城……”

一百名悍卒奋力拉动麻索,喊着整齐的号子,把撞城槌高高拉起。

“放……”秦谊刀盾相击,发出一声震天狂吼,“放……”

撞城槌以雷霆之势,狠狠地撞上城门。

城门剧烈抖动,泥土碎木满天飞舞。雍门城楼在撞击中猛烈摇晃,城墙上的守军无不骇然变色,肝胆俱裂。

“撞,给我撞,连续撞……”秦谊冲着兴奋得狂吼不止的悍卒们连声高呼,“快,快,快……”

后方百台弩炮对准门楼轮番射击。两千多名强弓手推进到距离门楼百步之外的地方,用密集的齐射死死压制门楼上的守军,不让他们有丝毫的还手机会。

门楼上的守军躲在女墙后面,利用射击孔疯狂还击,但冲车在门楼正下方的射击死角,他们没办法攻击,只能通过射击孔向下抛砸装满了火油的瓦罐,然后把点燃的柴禾丢到城下,试图焚烧冲车。

护在冲车周围的突击士卒想尽一切办法灭火。其实,就算这台冲车被毁,后方还有四台整装待发的冲车可以随时杀到城下继续作战。

“轰,轰,轰……”撞城槌的撞击速度越来越快。城门在撞击中惨嗥,城墙在撞击中颤抖,洛阳城惨痛呻吟。

井阑以摧枯拉朽之势,轰隆隆地逼近了城墙。

箭矢如雨。井阑上所有木制构件都遭到了箭簇的疯狂打击,井阑上方正对城墙的巨大跳板上插满了箭支。守军没有任何应对办法,只能用射击来发泄心中的恐惧。

井阑下的将士们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井阑和城墙之间的距离。井阑上的跳板只有四十尺,超过这个距离跳板就无法搭上城墙。为了确保所有的突击将士都能登城作战,士卒们竭尽所能,尽可能把井阑推到距离城墙最近的地方。城墙根下是射击死角,将士们的伤亡已经大大减少。

赵云打开棚屋的后门,伸头向下俯瞰。井阑下方,一个士卒高举红色令旗,正在用力摇动。

“井阑已经到达位置,兄弟们,做好准备……”赵云大吼一声,用力一挥手,“检查武器,等待攻击命令。

悍卒们齐声应诺。

小黑朝下看了看,回头对高览喊道:“大人,井阑已经就位。”

“其它井阑呢?是否都已就位?”高览站在悍卒们中间,大声问道。

小黑转头四下细者。每台井阑一旦就位,井阑下的士卒就会举起红色令旗通知井阑上的突击部曲。现在井阑下的战场上,随处可见摇动的红色令旗,大多井阑都已推进到位。

“大人,差不多了,都好了。”

“做好准备。”高览冲着四周的悍卒挥挥手,“一旦黑豹令旗竖起,我们就放下跳板,展开强攻。”

悍卒们兴奋地连连高吼,恨不得即刻杀出。

“黑豹……黑豹大旗……”老歪突然狂叫起来,“进攻,进攻……”

棚屋内的悍卒们齐齐回头看向战场。远处密密麻麻的战阵中间,一面巨大的黑豹大旗正缓缓升起,迎风招展。

“放下跳板,放下跳板……”徐晃纵声高吼,“兄弟们,准备开门……”

“密集列阵,举起盾牌,弩弓准备……”

“轰隆……”

井阑上部的巨型跳板突然落下,重重砸到女墙垛子上。几个守城士卒猝不及防,当场被砸死砸伤数人。正趴在女墙下射击的士卒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向后逃奔。

时间太短了,城墙顶部还有很多石弹没有清理,但北疆军马上就要登城,已经来不及了。审配命令民夫们全部撤到傅堞后面,一万名守城将士在三里长的狭窄墙面上密集列阵,和北疆军的突击部曲正面对抗。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选择。

“轰隆,轰隆……”

一百二十台井阑上的跳板几乎在相同时间内全部落下,城墙顶部轰声四起。

守城士卒们恐惧不安,前排的人下意识的向后退缩,但后排的人没有退路,他们的背部就顶在冰冷的城墙上,退无可退。

逢纪两眼蓦然瞪大,嘴里长长吐出一口气,接着转身举剑,声嘶力竭,“擂鼓……擂鼓,死战……”

“咚咚咚……”战鼓雷动,天崩地裂。

审配、高柔、朱灵、赵睿、吕鸿等人无不振臂狂呼,城上城下十几万军民齐声怒吼,“杀……”

“攻击,攻击……”文丑战刀前指,“杀,杀出去……”

“杀……”悍卒们吼声如雷,战阵急速推动。

战阵前排士卒大吼一声,盾牌击出,棚屋洞开。

霎时弩箭如雨。城墙上的弓箭手在第一时间把手中的长箭全部射进了棚屋。

盾阵密不透风,纹丝不动。

箭雨刚刚告竭,盾阵突然碎裂,突击士卒呼啸而出,一支支厉啸的弩箭劈头盖脸地钉进了敌阵。

“杀……”二十五名悍卒如飓风一般,冲过跳板,冲上了城墙。

“杀……”文丑身在空中,手中战刀雷霆劈出,敌卒惊呼声中盾牌歪斜,鲜血迸射,半张脸已经不翼而飞,“兄弟们,杀啊……”

杀声冲天而起。

三千名北疆悍卒登上了城墙,双方纠缠在一起,苦苦鏖战,血肉横飞。

接近着,下层棚屋的三千名悍卒也杀上了城墙。城墙上一时间人海如潮,断肢残臂漫天飞舞。死尸就象秋天的落叶一般四下飘散。

一队队的北疆将士冲上了井阑,沿着回旋梯急速攀登。再过片刻,城墙上估计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了。

北疆突击士卒太过强悍,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即使是在这狭窄的城墙顶部,他们也是三人一组,互相配合,各组之间协同攻防,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狙杀敌卒。

洛阳守军明显落于下风,太多的新卒因为恐惧和怯战连连倒退,战阵被挤压到了极致,几乎成了北疆军肆意刺杀的靶子。很多守城士卒逃无可逃,竟然不顾一切地跳下百尺高的城墙。城墙根部很快铺满了尸体,鲜血染红了堆砌在城墙跟下的各色石弹,墙面上更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杀戮越来越惨烈,六十尺(约今十四米)宽的城墙上,血流成河。

赵云长枪挥动,所向披靡,身后两名亲卫左右保护,盾牌所指,箭矢长矛纷纷被阻,无力穿透。

赵睿指挥亲卫队拼死阻击,战刀如虹,连剁四名北疆悍卒。刀断,换矛再战,又有三名北疆悍卒倒在了城墙上。

赵云怒不可遏,长枪挑飞正面敌卒,如猛虎一般插进敌阵,直杀赵睿。两名亲卫如影随附,刀刀见血,死死护在赵云身侧。“杀……”赵云暴喝一声,长枪如箭,厉啸而出,一枪洞穿两名敌卒。

赵睿的亲卫迎面杀到,战斧剁下,长枪中断。赵云拿着半截的枪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插进了敌人胸膛,顺势夺下战斧,疾行两步,逼近赵睿。赵睿急退,长矛抖动间,砸开对手圆盾,再杀一人。

“杀……”赵云狂吼,战斧带起点点血花,横空劈下。赵睿再退,举矛高挡。矛断,拔刀再战。赵云眼明手快,不待战斧力尽,再吼一声,抡斧横削。赵睿躲闪不及,半截手臂离体而去。赵睿惨嗥,踉跄后退,身后亲卫蜂拥而上。“挡者必死……”赵云一斧剁下,把正面敌卒连人带盾砍倒在地。赵云的两个亲卫刀盾齐上,挡住了两翼来敌,赵云飞身而出,一脚踹飞阻敌,接着对准后退的赵睿狠狠掷出战斧。赵睿躲无可躲,眼睁睁地看着战斧剁进了胸膛。

“给我杀,杀……”赵云拔刀在手,冷目四顾,“一个不留。”

赵睿战死,其亲卫卒四散而逃,这段城墙随即失守。

“左右攻杀,左右攻杀……”赵云刀指左侧,手指右侧,厉声高吼,“分割包围,格杀勿论。”

棍子抬起一脚,踢起城墙顶上的一块盾牌,盾牌腾空而起,一路旋转着,越过倒在地上的小黑,近距离撞向一杆飞刺而来的长矛。

长矛撞歪,血淋淋的矛尖狠狠刺在青砖上,溅出数点火花。小黑一跃而起,不待敌卒收矛,手中战刀已洞穿了敌腹,鲜血迸射,喷了小黑一头一脸。黄统、棍子左右扑上,长矛、战刀呼啸而下,挤死挡住冲上来的敌卒。

高览和两名亲卫横向杀到,长枪如电,连挑两敌。“把敌人分开,分开围杀……”

数步外,朱灵手执长枪,回首高呼:“结阵,密集结阵,不要让敌人分割,守住阵势……”

“把他杀了。”高览手指朱灵,冲着黄统叫道,“你左我右,杀……”

黄统、棍子、小黑连声吼叫,气势汹汹地直扑而上。

朱灵大吃一惊,他仅仅回头喊了一句,身边就多了六个敌人,六把血淋淋的武器从天上地下呼啸而来。他本能地惊呼一声,闪身后退。几乎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数名亲卫也飞步冲上迎敌。

高览的长枪砸在了朱灵的枪柄上,黄统的长矛刺向了朱灵身后的亲卫,棍子的战刀剁在了另外一名敌卒的长矛上,小黑的盾牌挡住了朱灵势大力沉的一腿。瞬间,就在这短短一瞬间,高览的一个亲卫把手中的短戟刺进了朱灵的小腹。朱灵仰天惨嗥。长枪飞起,挟带着冲天怒气,飞一般刺杀了执戟悍卒。高览怒啸,长枪再起,“扑哧”一声洞穿了朱灵的咽喉。

老宋站住了,他低头望着穿过自己腹部的长剑,望着从衣甲内喷出的鲜血,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逢纪大吼一声,一拳砸向老宋的脸,打算把他击倒在地,抽剑再战。

“砰……”老宋中拳。

剧变突起,老宋不但没有被他击倒,反而发出一声震天惨嗥,“你敢杀我?老子剥了你的皮……”老宋丢掉了圆盾,猛地前行一步,一头撞向了逢纪。

长剑整体没入了老宋的身体,长长的剑刃带着殷红的鲜血从他背后冲了出来。

逢纪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敌卒强悍至此,被长剑刺穿了还能象疯子一样冲过来。他无法拔出长剑,只能后退,但就在他错愣的瞬间,老宋和他撞在了一起,接着逢纪感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痛从下腹传来。

老宋竟然在临死之前把战刀插进了他的小腹。逢纪高声惨叫,双手一把卡住了老宋的脖子,他想把敌卒推开,把插进自己小腹的战刀拔出来。

“老子杀了你。”老宋暴睁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战刀整个推进了逢纪的小腹。

老宋死了,临死前还瞪大了一汉愤怒的眼睛。逢纪死了,临死前他牢牢卡住了老宋的脖子。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徐晃、老歪冲了上来,他们想救回老宋。逢纪的亲卫冲了上来,他们要抢回自己的上官。

血战,血淋淋的死战。徐晃像吃人的猛兽,战斧砍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老歪连杀数人,总算抓住了老宋的胳膊。但敌卒一刀挥下,砍断了这支胳膊,老歪只拿到了半截手臂。敌卒冲了上来,他们把老宋的尸体砍成了数段,把逢纪的尸体抢了回去。

审配鲜血淋漓,数处伤口不停地流着鲜血。几个亲卫搀扶着他,歪歪倒倒地退到了门楼处。

门楼两侧是石阶,顺着长长的石阶走下去,就是环城路,环城路的后面就是傅堞。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卒顺着这条又宽又长的石阶冲上来,城墙顶上的鏖战还在继续,但形势对守军越来越不利。

北疆军的后续军队通过一百二十台井阑飞速登上城墙,然后沿着城墙外侧的女墙向上西门和广阳门方向飞速狂奔,显然是要占据西城的另外两座城门,并向城内逐步推进。

在雍门这段三里长的城墙上,在两军短兵相接中,守城士卒遭到了北疆悍卒血腥杀戮。现在守城士卒有的被分割包围,陷入绝境,有的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正在节节败退。虽然高柔、吕鸿等人还在指挥士卒们奋力攻杀,但城墙的丢失已成定局。

王修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城墙上,“正南,城墙守不住了,退到傅堞坚守吧。这样我们可以用弓弩射击城墙,阻住北疆军继续从井阑登城。北疆军一旦有足够的兵力杀到上西门和广阳门方向,三门同攻,我们就连傅堞都守不住了。”

傅堞的防御能力实在有限,虽然审配用了半年多时间加固,最近又借用北疆军打到城内的石弹加固。但这道城中城还是难堪大用,尤其在北疆军多点进攻的情况下,傅堞旦夕就会失守。

审配急促地喘息着,两眼冷冷地盯着血腥的战场,一言不发。

“轰隆……”

门楼在巨响中连连摇晃,接着门楼下传来北疆军震耳欲聋的欢呼。

审配和王修脸色剧变,不约而同地望向城下。

“外城门破了。”王修惊听道,“正南,快下令吧,快啊……”

审配不再犹豫,厉声喝道:“快,放下悬门,堵住北疆军。”

“传令,各部撤下城墙,死守傅堞。”

“告诉何茂、韩莒子,待城上将士全部撤下,即刻射击……”王修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他忽然又转身对审配几个亲卫叫道,“驮起你们大人,快撤……”

“我最后撤下去。”审配一把推开亲卫,大声叫道,“不要慌,边撤边掩护,否则会给北疆军抓到机会趁机杀到城下。”

“你啰嗦什么……”王修手指几个亲卫,怒声叫道,“驮上他,我们走。”

越骑营的悍卒冲进了门洞。

门洞很长,大约有两百尺(约今四十八米)的距离。此刻,守军正在门洞对面手忙脚乱地关闭内城门,箭矢密集得象下雨一样。

盾牌手冲在最前面,哑巴、驼子、八斤和一队悍卒跟在后面。他们抱着两具由很多枕木相连而成的战车沿着门洞两侧急速推进。这两具战车高约十尺,长约十五尺,宽约五尺,就象一堵厚墙。悍卒们把战车拖在门洞中间位置,渐渐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门洞上部。

内城门关上,门洞内的光线立时暗了下来。

“轰隆隆……”门洞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接着门洞中间突然落下一道巨大的城门。

悬门突现。

“轰隆……”悬门准确落到了两具战车上,卡住了。

北疆军为了对付悬门,特意设计了这种战车,他们想抢在悬门关闭之前,把悬门托住,以便保证士卒们能够继续攻击内城门。

哑巴兴奋不已,一拳打在枕木上,纵声狂叫,“攻击,攻击……”他的话音未落,门洞内厉啸四起,惨叫声此起彼伏。哑巴大骇,扯着嗓子高声尖叫,“结阵,结阵……”

门洞两侧突然露出数道小门,潜伏在藏兵洞中的敌卒呼啸杀出。

哑巴破口大骂,“这里也能藏人啊,找死……杀,给我杀了他们……”

北疆悍卒怒不可遏,迎头杀上。冲在最前面的敌卒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想到悬门被卡住了。如果悬门落下,被困在悬门和内城门之间的敌人就会惊慌失措,他们则乘机予以偷袭击杀。谁知今天冲出来一看,悬门不但没关上,北疆悍卒更象潮水一般冲了进来。死定了。

秦谊踩着敌人的尸体走到了内城门附近,哑巴等人举着盾牌护在左右。内城门上也有很多射击孔,箭矢正在不停地射进来。

“大人,怎么办?是用火烧,还是用小型冲车撞击?”哑巴问道。

“浇上火油,先烧。”秦谊冷声说道,“即刻禀报大将军,征调大型冲车。”

“大型冲车?”哑巴四下看看,“大人,这门洞是够大,但这道悬门挡在中间,大型冲车进不来啊。”

“进不来就给我撞毁它。”秦谊转身指着悬门说道,“先把它撞破了,然后再破内城门。”

城墙上的守军仓惶后撤,但能撤下去的人太少了,大部分都被北疆军的突击部曲分割包围。

很多人投降了,但北疆军没有时间也没有人看押俘虏,投降也是死。悍卒们杀红了眼,根本不管你投降不投降,一刀砍了再说。

高柔、吕鸿仅仅带着数百人撤下了城墙,而王修不待城墙上的军队撤下来,就已经命令何茂、韩莒子向城墙上展开了密集射击。

所有井阑的出口都被长箭封锁了,北疆军登城的军队暂时受阻,被堵在了井阑下层。

城内的防御设施让北疆军大感头痛。这和他们原先的预想完全不一样。本来他们以为攻占了城墙,就能顺势杀进,夺取洛阳城,但现在环城路上被叛军挖掘了壕沟。壕沟后面还有一道坚固的傅堞,城中城的防御布局堵住了北疆军推进之路。

高览冒着箭雨找到了赵云,“子龙,现在杀下去,纯粹送死。立即告诉子俊(文丑)、公明(徐晃),停止攻击,固守城墙。”

赵云蹲在女墙后面,通过射击孔望着城内,剑眉紧锁。虽然城墙很高,可以压制城内的弩台、傅堞。但城下的攻击地形太过狭窄,突击部曲被挡在壕沟和傅堞的前面,会成为叛军箭手的活靶子,有多少死多少。

“雍门是我们的主攻方向,也是叛军主要防御方向,这里防守太坚固,我们要想突破需要时间。”赵云转头望向高览,“正清兄,你和公明兄各带一千悍卒到上西门和广阳门去。配合先期到达那里的突击部曲攻占城门,力争在最短时间内让大军主力杀进洛阳城。”

“好。”高览伸手拍拍赵云,“你不要急,我们已经攻占了城墙,叛军败亡在即,杀进城内只是时间问题。”

“我知道。”赵云感激地笑笑,“尽可能避免重大伤亡,现在没有必要让将士们倒在城墙上。到了上西门,如果突破困难,就不要继续进攻了。”

高览拱手告辞。在雍门南侧的徐晃接到赵云的命令后,带着一部人马急赴广阳门。

“急报大将军,城内情况有变,请他即刻命令越骑营突破城门,和我上下夹击叛军。”

李弘看完赵云的急报后,一边把书信递给麴义和张燕,一边转头问杨凤,“栖之,我们有多少人上了城楼?”

“大约有两万多人,具体人数还待细查。”杨凤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突击部曲为什么不继续向城内进攻?”

“叛军在城内挖据了壕沟,又修筑了一道傅堞,构成了一个城中城的防御布局,突击部曲被挡在了城墙上。”李弘把城内的情况稍微解释了一下,“子龙让正清和公明到上西门和广阳门指挥,试图从两侧打开局面,但我看很困难。叛军既然知道西城门是我们的主攻方向,当然在这一侧部署了重兵。突击部曲在那么狭窄的地方强行攻击,伤亡必定惊人。”

“大将军,暂停攻击。”张燕手拿急报,挥手说道,“我们夺取了西城墙,等于已经拿下了洛阳城,没有必要着急,以免逼得叛军走投无路,一把火烧了洛阳城。”

“不能停下,继续攻击。”麴义冷哼一声,打断了张燕的话,“告诉秦谊,立即攻破内城门,和子龙上下夹击,突破傅堞。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杀进洛阳城。”

“大将军,再等等吧,欲速则不达啊。”贾诩小声劝道。

李弘想了片刻,断然挥手,“攻,继续攻……”

张燕和贾诩相视苦笑。

“告诉子龙,让城墙上的士卒对着城内喊话,说袁绍已经死了,曹操也死了,刘备也死了,袁谭也死了,叛军全线败北,天下平定的日子指日可待了。”李弘微微冷笑,“我就不信,我都打到了城墙上了,叛军还能继续坚持。给我打……”

中午,南宫,明光殿。

袁绍形神枯悴,瘦弱不堪,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袁尚跪在榻旁,轻声哭泣。袁微、袁忠、辛评、荀谌、陈琳等人围在四周,神情悲痛。

突然,袁绍轻轻“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众人又惊又喜,急忙围了上去。

“爹……”袁尚轻轻摇晃着袁绍的手臂,轻声喊道,“爹,你怎么样了?”

袁绍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极力张开嘴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显甫……显甫……”

袁尚喜极而泣,连声哭喊,“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显甫……显甫……”袁绍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上方,不停地呼唤着袁尚,声音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袁尚忽然发现父亲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任何气息。“爹……”袁尚失声惊呼,一把抱住袁绍,放声痛哭,“爹……”

袁微老泪纵横,颓然坐倒于地。

袁忠、辛评、荀谌、陈琳俯身跪下,泪流满面。

下午,雍门。

“轰,轰……”

冲车的撞击声连续不断。巨大的响声让城内的将士们心惊胆战。

城墙上,北疆军的叫喊此起彼伏。袁绍死了?曹操也死了?刘备也死了?袁谭也死了?那谁来救洛阳?援军又在哪?

审配驻着长剑,站在雍门大道上,望着远处残破不堪的城楼,望着四周惊惶不安的士卒,望着恐惧至极的民夫,仰天长叹。“大汉,谁来拯救大汉?”

“轰……”

内城门在烈火的烤炙下,在冲车的连续撞击下,终于四分五裂。

“射,射……”高柔一跃而起,举枪狂呼,“堵住北疆军,堵住他们。”

“点火,点火……”王修冲到傅堞顶部,把手中的火把狠狠砸进壕沟里。壕沟里铺满了柴草,洒满了火油,烈焰霎时冲天而起,滚滚浓烟转眼便把整个雍门上下团团包裹,除了厉啸的箭矢,除了惊天动地的杀声,什么都看不到。

门洞内的北疆悍辛被浓烟呛得连连倒退,一筹莫展。

秦谊气得破口大骂,在城门下急得来回乱转。

城内浓烟陡然升起,让李弘、麴义、张燕等人无不色变,纷纷冲下帅台,打马急驰城下。

“怎么回事?是敌人纵火烧城吗?”麴义一马当先,率先冲到了城门下。

“没有,敌人点燃了壕沟内的柴草,阻止我们攻击。”秦谊和陈卫急忙迎上,向李弘等人解释,“我们冲不进去,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弘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翻身跳到马下。

“大将军,还是缓一缓吧。”张燕再次劝道,“把敌人逼急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洛阳一旦被焚,后果不堪设想。”

“大将军,劝降,即刻劝降。”贾诩、傅干等人匆忙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连连劝谏。

李弘面色苍白,心惊肉跳,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半天都没喘过气来,“好,好,立即劝降。快,传令赵云,向城内再射劝降书。让士卒们高声狂呼,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麴义捂着鼻子,站在门洞附近向城内看了一下。他本想仔细看看地形,但烟雾太大,呛得他剧烈咳嗽,不得不在秦谊的劝说下,怒气冲天地退了回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麴义挥动着马鞭,高声咆哮,“给我立即杀进去。”

“大人,城内有壕沟,有傅堞,一时半会儿杀不过去。”秦谊冷着一张脸,杀气腾腾地说道,“大人把时间延长一点,我就是拿死尸填,也要在半夜杀进去。”

“拿什么死尸填?你没长脑子啊?”麴义瞪着一双眼睛,指着城门下的巨型冲车说道,“把撞城槌卸下来,把这个冲车底座推过去,这就是桥,你们就踩着这条桥杀过去。”

秦谊扭头望着巨型冲车,眼睛蓦然一亮。

巨型冲车的底座大约有百尺长,这个长度不但可以一直越过壕沟,直达傅堞,而且因为重心在后,它的前端还不会坠落壕沟。这个底座大约有十尺高,和傅堞的高度相差不大,士卒们可以一跃而起,直接冲上傅堞。这个底座大约二十尺宽,完全可以推过门洞,而且这个宽度还可以保证攻击部曲有足够的兵力快速杀进傅堞,并向城内迅速推进。

“兄弟们,给我砍断吊索,卸下撞城槌。”秦谊激动地转身就跑,“哑巴,召集人手,抬一些圆木到门洞里去,快……”

李弘没有阻止秦谊的攻击。劝降归劝降,但要想劝降成功,就要把敌人最后一丝希望彻底击碎。

“传令赵云,密集射击,压制敌军。传令文丑,集结悍卒,做好攻击准备。”

“急调步兵营。一旦越骑营突破成功,则随后掩杀。”

越骑营的将士把巨型冲车的底座推进了门洞。

城墙上的北疆悍卒疯狂射击,竭尽全力压制叛军的弓箭手。

“兄弟们,推啊……”秦谊怒睁双目,仰头狂呼。

数百名悍卒们齐声高呼,使出浑身力气推动冲车底座在圆木上移动。

冲车底座的速度越来越快。它冲出了门洞,一路呼啸着,狠狠撞在了傅堞上。

秦谊高举盾牌,第一个跳上了冲车底座,“兄弟们,杀,杀过去……”

北疆悍卒吼声如雷,紧随在秦谊身后,飞步狂奔。“杀……”

北疆悍卒像一头头怒吼的雄狮,冲出了烈焰,冲出了浓雾,迎着惊慌失措的叛军迎头杀上。

高柔骇然心惊,他刚想鼓励手下奋勇杀敌,秦谊魁梧的身躯就从天而降,呼啸的战刀把他剁得倒飞而起。高柔身边的几个亲卫一拥而上,但转眼间,两个被盾牌活活砸死,一个战刀枭首,还有一个竟然被秦谊踢得飞上了半空。

“杀,给我杀……”秦谊高举血淋淋的战刀,像天神一般纵声狂吼,“杀无赦……”

越骑营的将士们被主将的无畏和神勇所激励,一个个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一往无前地直杀敌阵,“杀,杀……”

陈卫长矛闪动,敌卒纷纷栽倒在地,根本没有抵抗余地。王修大骇,仓惶后退,但陈卫的长矛太快了,不待王修转身,矛尖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把他活活钉死在地。

审配带着亲卫们拼死堵截,哑巴率先冲进敌阵,连杀两人,硬是撕开了一道缺口。接着驼子、八斤和十几名悍卒蜂拥而入。审配久战已疲,被三支长矛洞穿而死。审配的几十个亲卫誓死不退,力战而死。

越骑营的悍卒以命搏命,全然不顾生死,其攻击之猛烈,杀戮之惨烈,恐怖至极。叛军将士和临时拼凑的民夫们在他们疯狂攻击下,连连倒退,防守阵势没有坚持多久,便轰然崩溃。

“杀,给我杀上去,格杀勿论,格杀勿论……”秦谊和悍卒们乘胜追击,刀下人头飞舞,鲜血四射。

文丑带着城墙上的悍卒们冲了下来,他们越过了傅堞,杀进了雍门大道。

陈践带着步兵营的悍卒们冲进了雍门,杀进了洛阳城。

“咚咚咚……”西城战场上,鼓声震天响起。

大军攻克洛阳城。

雍门大道上,人海如潮。叛军和民夫们混在一起,狼奔豕突。北疆军随后追击,杀声如雷。

混战中,何茂被强弩射杀,韩莒子被长矛挑杀,吕鸿被北疆悍卒乱刀砍死,雍门战场上几位叛军主将全部被杀。

黄昏,小天子和大将军李弘、左卫将军麴义、右卫将军张燕等大臣纵马驰进洛阳城。

赵云站在城门处迎接。

“突击前军已推进到什么位置?”李弘四下看看死尸狼藉的战场,高兴地问道,“可否包围皇宫?”

“文丑将军已指挥大军包围南宫。”赵云躬身说道,“劝降书已经射进数次,但至今尚无消息。”

李弘轻轻点头,正要拍马上前,赵云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审配死了。”

李弘心神震颤,呆坐在马上,半天没说话。

“他在哪?”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八十二节

北疆军突破雍门之后,守军在西城方向全线溃败,西城东、西两端的上西门和广阳门随即失守,北疆军从三道城门呼啸而入,转眼杀到了皇宫。

守军撤进皇宫,死守南、北两宫。

北疆军在文丑的指挥下,强行突破了南、北两宫之间的中东门大道,把南、北两宫的叛军完全分割,并迅速攻占了东城的中东门。东城战场上的后将军玉石、中垒将军于毒随即率军杀进城内,和西城战场上的北疆军一起,从东、西方向包围了南、北两宫。

北疆军担心叛军孤注一掷,临死反噬烧毁南、北两宫,所以完成包围后并没有发动强攻。双方形成对峙。

黄昏,南宫嘉德殿内,洛阳文武大吏激烈争执。

袁微、袁忠、王肱、吕旷、眭展、高翔等人要求突围。

袁忠说,目前北疆军虽然突破了东、西两城,但南、北两城的城门还控制在我们手上,连接南、北两宫的复道也还完好无损,两宫内的军队随时可以集结到一起。如果即刻突围,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犹豫不决,让北疆军连夜攻克了南、北两城的所有城门,我们就插翅难飞了。

袁忠建议,立即让坚守在北城夏门、谷门上的军队和已经退守北宫的军队一起撤到南宫。到了半夜时分,大军竭尽全力,从南城的平城门方向突围。袁忠认为,北疆军的主力都已从西城和东城方向杀进了城内,此刻留在南、北城方向的兵力肯定不多。大军冲出平城门之后,即刻渡过洛水河,向大谷关方向撤离。

辛评、荀谌两人坚决反对。

北疆军没有乘势杀进南、北两宫,主要是担心我们焚烧了皇宫。正是从这一点出发,他们至今还没有占据南、北两城的城门,还没有截断我们从南、北两城突围的道路,其目的就是想让我们产生错觉,认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我们强行突围,必定会被北疆军围歼在城外。

“北疆军攻占了中东门大道,从地面上切断了我们和北宫的联系,但他们为什么没有摧毁中东门大道上方的复道?为什么还要留一条连通南、北两宫的复道给我们?”辛评激动地说道,“很明显,就是想诱使我们突围。”

“平城门外就是太学和三雍(即辟雍、明堂和灵台三座建筑),北疆军会屯驻重兵保护。过了三雍宫,就是洛水河,北疆军看到我们突破了三雍宫,马上便会让对岸的北疆士卒焚毁浮桥。没有桥,我们怎么过河?大军会在洛水河边全军覆没。”

“退一步说,就算北疆军猝不及防,让我们冲过了洛水,突破了大谷关,但广成关如何突破?颖川战场上的北疆军会全力堵截,我们寸步难行。就算我们突破了广成关,鲁阳城是否还在刘表手上?如果鲁阳在北疆军手上,我们最后还是要被围歼在霍阳山下。”

辛评气急败坏,大手连连重击案几上的地图,“突围,突围,现在哪里还有突围的机会?你们想死,就自己去死,不要让数万将士白白给你们陪葬。”

“诸位大人,请务必冷静。事到如今,生机已绝,没有突围的可能了。”荀谌苦劝道,“不管刘表、袁谭的中路牵制打得如何,也不管曹操和刘备在东、西两路战场上的攻击是否顺利,洛阳失陷已经是事实。北疆军这么早打下洛阳,等于掌握了整个战局的主动,李弘可以马上分兵支援关中、颖川和兖州三地,刘表、刘备、曹操很快便会败北后撤。我们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突围必定是死路一条。”

然而,辛评、荀谌的劝说没有任何效果。

袁微在洛阳大吏中有很高的威信,很多文武大吏都是他的门生故吏,他坚决要突围,誓死不降,其他人自然俯首听命。即使有些人明知突围是死路,但此时此刻,留下来就是投降,就是背叛。没有人愿意在此刻背叛故主。

袁尚本已彻底绝望,但听说突围还有一线生机,他就象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突围,“带上父亲的遗体,我们突围,即刻突围。”

辛评、荀谌只有认命。但袁微已不再信任他们,“你们带五千人留下,在皇宫里拖住北疆军。”袁微望着他们,摇头苦笑,“我们兄弟一场,同生共死几十年,不管你们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责怪你们,但看在本初的面子上,请你们务必坚守三天。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坚守三天。三天后,如果我们还没有杀出重围……”袁微两眼微红,仰天长叹,转身就走。

夜色迅速笼罩了洛阳城。

叛军撤出了夏门、谷门。北城战场上的司马懿、魏延随即率军杀进。

中东门大道上,大将军李弘、左卫将军麴义、右卫将军张燕、护军将军贾诩等人簇拥着小天子,赶到了距离复道大约两百多步的地方。

复道横跨南、北两宫,就象一条“空中走廊”,此刻复道内外灯火通明,看上去极为壮丽。贾诩急忙给小天子介绍。小天子神情兴奋,不停地叫着喊着,也不知道他是否听进去了。刚才小天子在城门处看到堆积如山的尸体,吓得脸色苍白,这一下又全部忘记了。

“大将军,北宫的叛军正在向南宫撤离。”后将军玉石打马而来,指着复道里隐约可见的密密麻麻的人影说道,“要不要截断复道,阻止两宫叛军会合?”

“让他们会合。”李弘摇手道,“如果能保住北宫,那也算是万幸了。”

“不知道敌人会不会突围?”麴义笑道,“如果袁绍在城里,我估计叛军马上就要突围。以袁绍的性格,他宁愿战死,也不会投降。这点骨气他还是有的。”

“逢纪和审配在洛阳的地位非常高,两人同时战死雍门后,叛军还能继续退到皇宫坚持,没有全部崩溃,说明袁绍肯定在这里。”张燕有些激动地挥了挥手中的马鞭,“此仗如能击杀袁绍,则天下平定之期指日可待。”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李弘笑道,“袁绍是我们最强的对手,也是叛逆们的支柱。袁绍倒下了,还有几个叛逆能和我们正面抗衡?”

深夜,袁尚、袁微集结了两万多人,突然冲出南宫,沿着平城门大道向平城门急速奔行。

北疆军突破了东、西两城后,从西城广阳门杀进的北疆军被挡在了小苑门大道和广阳门大道的交汇处,而从东城中东门大道杀进的北疆军同样被挡在了开阳门大道和耗门大道的交汇处。位于南城中间的平城门大道此刻还在叛军的控制之中。袁尚和袁微带着大军畅通无阻地赶到了平城门。

平城门是洛阳城的正门,防守极其坚固。北疆军在攻城之初,就放弃了对平城门的强攻,转而在南城四道城门中选择了最东端的开阳门作为攻击对象。骁骑将军王当现在正指挥大军在开阳门外持续攻击。

驻守平城门的马延打开了城门,并指挥将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在瓮城外的护城壕上架上了壕桥,然后把早已准备妥当的木筏浮桥推进了护城河。

这种木筏浮桥长约十五丈(约今三十五米),和护城河的宽度一样,表面上看是一个巨型木筏,但其下每隔两丈便有一个船形底座以加强浮力,木筏两侧各装有五个车轮。把木筏浮桥推进护城河后,只要在两端用粗索固定,上面便可以行走。守军当初制造这种木筏浮桥是为了在护城河上临时添加更多的通道,以便节约运送物资的时间,谁知现在成了他们逃亡的工具。

平城门外的北疆军数量并不多,主要是战车营的将士和民夫。此刻战场上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城墙上下,城外阵地上的石炮还向城楼上断断续续地进行轰击。

北疆军将士忽然看到城内敌军杀了出来,顿时高兴地连声欢呼,鼓声冲天而起,土台上的弩炮也疯狂咆哮起来。

正在开阳门战场上指挥作战的王当接到消息后,立即命令武猛将军吴雄急赴平城战场指挥,“命令平城战场上的军队立即撤下来,向开阳门方向撤退,让城内的敌人突围。”

“洛水河上的浮桥何时烧毁?”吴雄有些急不可耐了。

“等敌人逃到河边再烧,不要着急,免得把敌人又逼回了城内。”王当挥手说道,“急告西城战场上的张白骑、孙亲两位大人,请他们即刻调动军队,堵住敌人西撤宜阳之路。”

吴雄带着一队亲卫骑飞马而去。

“急告大将军,叛军正从平城门方向突围,请城内各部即刻攻占南城的广阳门大道和耗门大道,切断叛军回撤皇宫之路。”王当冲着传令兵连连高吼,“快,快,立即禀报。”

马延身先士卒,带着突击前曲奋勇推进。

大军要想突围,首先就要突破护城河前面的五道护城壕。当初挖护城壕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今天会突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挖这么多护城壕了。马延被北疆军密集的箭矢射得抬不起头来,趴在地上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暗自埋怨。

“大人,北疆军后撤了,他们在后撤……”趴在他身边的几个亲卫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箭矢渐渐稀疏,马延抬头细看。对面的北疆军和民夫们正在后撤,石炮和弩炮正在被拖出战场。马延摇摇头,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北疆军让开道路,意味着他们已经做好了围歼的准备。

马延自嘲地笑笑。突围,简直是笑话?洛阳城已经失陷,八关险隘也控制在北疆军手上,大军能往哪里突围?袁尚、袁微走投无路,临死前还要让几万无辜将士为他们陪葬。马延转头看看四周的士卒们,想到他们马上就要陷入包围身首异处,心里一痛,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士卒们只知道拼命,他们不知道突围其实就是死亡,他们或许还以为这是一条生存的希望之路。

“大人……”远处一个军候挥手叫道,“大人,我们快把壕桥推上去,快啊……”他话音未落,一支长箭厉啸而来,霎时把他钉在了地上。

马延悲呼一声,仰天惨啸。自己上不能坚守洛阳,保全社稷,下不能保全自己兄弟的性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猛地一跃而起,举手狂呼,“兄弟们,把壕桥推起来,架上去,架上去……”

他没有举盾。整个身躯都暴露在北疆军的箭矢之下,他即刻成为箭矢的目标。他被射穿,仰身倒在了地上。

凌晨,袁尚、袁微带着军队冲出了平城门。

吕旷、何亟带着前锋军急速杀进。这条大道直接延伸到洛水河岸,明堂和灵台就在这条大道的东西两侧。出乎他们的意料,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击,北疆军任由他们穿过三雍宫,逼近了洛水河岸。

黑夜里,洛水河上突然燃起了大火,五条浮桥瞬间陷入火海。

南下的路被断绝了。

袁微没有丝毫犹豫,断然下令,“向西,沿着洛阳水西进,攻占河南城,直杀青龙山,从宜阳方向突围。”

“到了宜阳,四周都是高山,山道险峻,我们突围更难。”陈琳劝阻道,“还是退回城内,死守皇宫吧。我们手里有皇宫,李弘不敢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到荆州。”

“从宜阳城沿着黑涧水南下就是陆混关。”袁微冷笑道,“只要撤到陆混关,我们就能顺利返回荆州。撤……向西撤……”

大军在洛水河稍加迟疑后,转而向西,但仅仅走了四里路,他们就被北疆军挡住了。

张白骑、孙亲率四万大军正面阻击。

这两支大军的将领全部出自黄巾军,尤其是李大目、郭大贤、缘城、罗市这些原黑山黄巾军将领,对袁绍可谓恨之入骨。其攻击之锐利,杀戮之惨烈,让叛军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吕旷、何亟首当其冲,前锋军迅速被铺天盖地的北疆军所淹没,两人当场战死,三千人所剩无几。

张白骑、孙亲指挥大军乘势掩杀。

“把他们逼到河边,赶到河里,淹死他们。”张白骑连声狂呼,“杀无赦,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杀,给我杀……为白帅报仇,为眭帅报仇……”李大目摇动大旗,仰天狂吼,“兄弟们,报仇雪恨啦……”

数万将士吼声如雷,激昂的杀声震撼了黑夜,奔腾的人海象潮水一般掀起重重骇浪,势不可当。

高翔、眭展等人护着袁尚、袁微且战且退。

“退回城内,退回去……”袁微望着狼奔豕突,已完全陷入崩溃的大军,只好下令撤退,但已经迟了。

王当、吴雄带着两万大军从开阳门方向杀来,切断了叛军撤回平城门的退路,护住了三雍宫,把叛军挡在了小苑门一带。

张白骑、孙亲带着四万大军杀进了敌阵,肆意砍杀。

北疆士卒杀红了眼,正好又是黑夜,逮到什么砍什么,一时间血流成河。

叛军无路可逃,只好向南,向洛水河而逃,落水溺死者成千上万。

六万北疆大军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掩杀,一个活口不留,杀得尸横遍野。

四月初五,黎明,朝阳初升。

洛阳南城的厮杀渐渐停止,战场上一片狼藉,洛水河上浮尸无数。

洛阳城内,十几万北疆大军把南、北两宫围得水泄不通。

上午,张白骑、孙亲、王当、吴雄率军从平城门进入洛阳城。

四个人赶到位于东城耗门附近的天子行辕。这里原来是洛阳朝廷的太尉、司马、司徒三府,殿堂众多,气势宏伟。

“一个活口都没留?”李弘吃惊地站起来,望着张白骑半天没说话。

“袁绍十有八九就在突围的军队里,快派人去找找。”麴义瞪着张白骑四个人,本想劈头盖脸地骂几句,但碍于张燕在旁,只能强忍着冷“哼”几声作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赶快去找。”

王当一脸不屑,正想开口嘲讽麴义,张燕马上冲着王当皱皱眉,示意他不要多事,“我们估计袁绍这次在洛阳亲自指挥,所以你们马上派人去找。”

“如果他掉到河里淹死了怎么办?”王当显然对李弘和麴义的态度极为不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子杀了几万人,损失了几千兄弟,竟然连句安慰话都没有。难道一个叛逆的死尸比我几千条兄弟的性命还重要?

“死要见尸。”麴义怒声说道,“给我到河里去捞。”

“他要是给鱼吃了,是不是还要老子偿命?”王当勃然大怒,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老子不捞,你敢砍了我脑袋?”

麴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王当竟敢当面顶撞自己,气得暴喝一声,伸手就去拔刀,“王黑子,我看你是嫌命长,找死啊?”

李弘伸手拦住了麴义,“云天,他们杀了一晚上,够辛苦了,体谅一点。”接着转头对王当挥了挥手,“先休息去吧,尽力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张白骑等人躬身告退,张燕亲自送了出去。

“云天,再派人射书宫内,告诉他们突围的军队全军覆没了,叫他们赶快投降。”李弘叹了一口气,“如果袁绍死了,招抚叛逆们的希望也就落空了。不但袁谭、袁熙兄弟和我们结下了血海深仇,就连刘表、曹操、刘备、孙权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和我们血战到底,决不投降。”

“如果袁绍在洛阳,他活下来的可能本来就不大。”麴义冷笑道,“即使他活着,他也不会投降,更不要指望他会帮助我们招抚叛逆了。”

“但他活着总比死了好。”李弘无奈地说道,“死了也就死了,但最起码要有具死尸,免得让叛逆们误认为我们把他挫骨扬灰了,而且有具死尸,我们在安抚袁阀势力的时候也好有个交待。”

“也许他还在皇宫里。”麴义安慰道,“袁绍未必这么轻易就死了。”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八十三节

四月初六,辛评走出皇宫,和大将军李弘商谈投降一事。

大将军李弘顾及到皇宫的安全,态度上很客气,好言劝慰,并保证袁绍和洛阳大吏们都将得到天子的赦免,甚至可以到朝廷任职。军队将士们可以解甲归田,也可以在整编后成为朝廷的军队。

李弘的宽容和承诺让辛评感激涕零,“我即刻回去安排,明日清晨率部撤出皇宫,到城外北军大营驻扎。”

辛评这句话刚刚说完,李弘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本初兄呢?本初兄不在皇宫吗?”

张白骑、王当等人在南城战场上寻找了一天,他们发现了袁尚、袁微、袁忠、王肱、吕旷、眭展、高翔等数十名洛阳大吏的尸体,但就是没发现袁绍的尸体。李弘接到禀报后,认定袁绍要么在南阳,要么还在皇宫坚守,心里随即存了一丝侥幸,谁知辛评的一句话把他那点侥幸彻底击碎。

辛评黯然摇头。

“他在哪?在南阳吗?”李弘急切问道。

“初四日,就是前天城破的时候,他死了。”辛评把袁绍突然中风瘫痪,拖延半个月后,终于油尽灯枯不治而亡的事说了一遍。

“袁尚把本初兄的遗体带出城了?”李弘极力控制心中的震骇,尽量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他希望辛评不要说“是”,但辛评还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李弘苦叹,转身望向站在背后的蒋济,冲着他使了个眼色。蒋济心领神会,躬身退下,直奔南城战场而去。

“大将军,突围的军队不是全军覆没了吗?难道显甫(袁尚)和孟谦(袁微)他们……”辛评眼露疑色,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半话。接着觉得这样问十分不妥,把后面的话又收了回去。突围军队如果全军覆没了,李弘应该从俘虏的洛阳大吏中知道袁绍已经死去的消息,但为什么他竟然不知道?难道袁尚、袁微突围成功了?不管他们是否突围成功,自己都在皇宫内坚守了三天,兑现了承诺。将来即使碰到袁微,也没什么可惭愧的。皇宫内有很多无价之宝,尤其是东观、云台内的数百万卷书籍典章,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另外宫内还有五千士卒,八千多轻重伤卒,四、五万民夫,自己如果不投降,极有可能玉石俱焚,这对大汉是致命的打击,自己将成为千古罪人。我投降河北是为了大汉。就算袁绍还活着,他也无法怨恨于我。

“当天晚上天太黑,你们的人又临时改变了突围方向,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结果有部分军队成功逃出了包围。”李弘挥挥手,毫不在意地微微笑道,“目前我们正沿着洛水河西上追击,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将在青龙山和宜阳一带包围他们。”

李弘不敢说真话,他目前还不能肯定辛评投降的诚意。在辛评和叛军没有撤出皇宫之前,他要尽量让辛评和叛军将士感觉到安全。

辛评听得出来李弘在骗他,但他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就算自己带着军队撤到北军大营后被北疆军全体坑杀了,他也认命了。袁绍已经死了,许许多多的兄弟朋友都死了,当今天下已经没人可以阻挡李弘平定天下的脚步,将来李弘篡汉也好,做一代权臣祸乱社稷也好,和自己都没有关系。自己活着和死了,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以自己的家世,以自己的地位,在袁绍尸骨未寒的时候马上投降敌人,已经是声名尽毁了,颖川辛家将为此蒙羞,引以为耻,自己也将遭到士人的唾骂,生不如死。叛军阵营也好,河北也好,都没有自己的存身之地,没有人会信任自己、重用自己。为了活着,自己只能选择留在河北,苟延残喘,饱受欺凌和耻辱。这就是投降变节的代价。

辛评心灰意冷,告辞李弘而去。

右卫将军张燕亲自赶到南城战场,督促各部将士仔细寻找袁绍的尸体。

此时战场上的大部分尸体已经被掩埋。洛水河上的浮尸经过连续两天的打捞后也几乎绝迹。重新挖开坟冢显然不现实,张燕和蒋济为此很头痛。辛评既然说袁尚把袁绍的遗体带出了城,那袁绍的遗体一定在南城战场上,但士卒们从袁尚战死的地方开始搜索,搜索了大约一里范围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发现。

到了黄昏,还是没消息,张燕很无奈,对蒋济说,回去告诉大将军,就说沉到水底,找不到了。蒋济大喜,连声答应,他巴不得了。

两人正要回城,王当派人急告,找到袁绍的遗体了。陈琳在混乱之中,带着袁绍的遗体逃进了灵台。灵台是三雍宫之首,乃本朝观测天象,祭祀天地神的地方,建筑宏伟,占地很大。当晚战场就在三雍宫一带,陈琳和一队卫士护着袁绍的遗体逃到了灵台。这队卫士后来战死,而陈琳因为对灵台熟悉,带着袁绍的遗体躲在夹壁墙里躲过了一劫。今天他饿得头晕眼花,不得不出来投降。

李弘闻讯,非常高兴,命人将袁绍的遗体装殓入棺,其它诸如袁尚等人的尸体则直接葬到北邙山下。

四月初七,辛评、荀谌率军投降,北疆军顺利占据南、北两宫,并由后将军玉石率军保护。

四月初八,天子诏告天下,收复洛阳,并劝告各地叛逆以社稷为重,接受朝廷招抚,让天下尽快稳定。

同日,天子下旨,犒劳大军将士,安抚受降叛军,陆续遣返各地民夫。

同日,天子下旨,命令河南尹令狐邵以最快速度遣返被俘民夫,让他们回家和亲人团聚,并尽最大可能展开春耕,减轻朝廷赈济负担。

四月初九,天子和大将军李弘在行辕召集诸将军议。

洛阳大战自去年三月大军开始攻打洛阳外围八关开始到现在,历时十四个月。加上关中和青兖两州牵制战场,朝廷共投入兵力三十四万,前前后后征调民夫大约五百万人次,消耗粮草军械不计其数。河北财赋完全告竭。

大军攻克洛阳外围八关,大约用了五个月时间,投入兵力二十八万,河内、河南、关西、颖川四个战场共计伤亡一万七千人,其中阵亡八千。

大军攻克洛阳城用了大约九个月时间,投入兵力二十三万,伤亡一万五千人,其中阵亡九千。

在十四个月的战斗中,大军共歼敌约六万人,其中俘虏约一万五千人,袁绍、袁微、逢纪、审配等叛逆均在此役丧生。

此战过后,朝廷收复了洛阳,基本占据了中原,奠定了平定天下的优势。

目前,大军没有乘胜南下的条件,除了朝廷财赋无力支撑外,关中的形势也极为紧迫。自刘备、刘璋等叛逆率军北击关中后,西疆的韩翼、杨秋再次叛乱,他们和西疆的羌人一起,对关中的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因此,平定西疆,拱卫关中成了当务之急。

年前,朝廷曾为大军收复洛阳后,如何平叛才能最有助推动中兴大业的发展有过激烈争论。当时朝中很多大臣反对大将军先稳定西北两疆后南下平叛的策略,但现在看来,朝廷必须暂缓平叛,转而集中精力稳定西北两疆,让河北百姓休养生息,让朝廷恢复元气。否则大军不但南下平叛受阻,还有可能丢掉关中,继而还有可能因为财赋危机导致河北陷入崩溃的绝境。

各部统军大将很多人不能接受朝廷的平叛策略,他们认为攻克洛阳后,大军以中原为后盾,可以即刻南下,横扫江淮和荆襄,彻底平定天下。

为了让军中大将们能够接受朝廷的平叛策略,毫无条件地遵从朝廷的命令,李弘、张燕、贾诩、田畴、傅干等大臣纷纷从天下局势、西北两疆的危机、河北百姓这几年所承担的惊人负担、朝廷财赋的窘迫、兵事上的诸多困难等各个方面做了详细的解释。

王当最后说了一句,如果我们南下平叛成功了呢?一年时间内成功了呢?

张燕反问,如果失败了呢?南下平叛的战场从东到西,有三、四千里,有淮河、长江两道天险,荆州、巴蜀、江东还有强悍的水师。我们若攻其一点,则敌共抗,我们若多路攻击,则实力分散,一路败,则全线告败。其次,我们在洛阳大战已经耗尽了朝廷财赋,就算退一步,假设朝廷财赋还能支撑一年,但几十万大军南下作战,有主攻战场,有牵制战场,各战场路途遥远,消耗惊人,一旦败北,河北必将一蹶不振。河北一蹶不振,我们拿什么去稳定和威慑西北两疆?再次,我们仓促南下平叛,地形不熟,水土不服,粮草不足,将士疲惫,水师薄弱,边疆不稳等等,不利因素太多,就凭这么多不利因素,我们凭什么认定自己一年内就能击败所有叛逆?

中兴大业事关大汉存亡,社稷存亡,百姓存亡,容不得任何错误,更容不得任何“如果”。我们在制定中兴策略,在实施中兴策略的时候,绝不允许任何“如果”,坚决杜绝侥幸心理。我们只有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才能保证中兴大业的成功,保证社稷的振兴,保证百姓的生存。

王当和部分将领虽然不满张燕的解释,但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自己的想法的确是建立在“如果”的基础上,兵行险着,败则亡,很难再有重头来过的机会。相反,朝廷的策略非常稳重,朝廷要固本培元,要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巩固和发展,待力气恢复了,实力强悍了,再推动中兴大业向更高、更深、更快的方向发展。

朝廷的策略已经确立了,此次军议不过是为了统一北疆诸将的想法而己。所以大将军待张燕等人说完之后,要求各部统军大将务必遵从天子和朝廷的旨意,忠实执行朝廷的一切命令,然后便开始下达命令。

左卫将军麴义、右将军杨凤统率龙骧大将军赵云的四营南军、六营北军。武威将军梁百武的四营人马,镇军将军张白骑的四营人马,共九万大军分从水陆两道急速入关,戍守京都。

洛阳屯兵四万。武锋将军张郃、武猛将军吴雄各率本部四营人马戍守洛阳。

关西屯兵两万。强弩将军孙亲率本部四营人马戍守关西。

后将军玉石率武毅将军高览的四营人马、征虏将军徐晃的两营人马即刻东进陈留,帮助前将军吕布击败叛军。待曹操、袁谭等叛逆撤兵后,吕布和玉石两位将军带着穆斯塔法的长水营回朝。

兖州屯兵六万。定陶由高览驻防,陈留由彭烈驻防,山阳由徐晃驻防,任城由魏续驻防,鲁国由高顺驻防。

青州屯兵两万。临淄由臧霸驻防,北海由管亥驻防。

武卫将军文丑、骁骑将军王当领四营人马急速支援颖川战场,帮助左将军颜良击败叛军。待刘表等叛逆撤兵后,颜良、文丑两位将军和姜舞的乌拉铁骑一起回朝。

颖川屯兵七万。阳翟由王当驻防,鲁阳由张绣驻防,昆阳由纪灵驻防,许昌由宋宪驻防。

各部人数不足者,秋后再补。除南北两军外,其余各营在战局稳定后,一半将士驻营,一半将士在家耕种,定期轮换。

四月初十,北疆军各部急速离开洛阳,奔赴各战场。

四月初十,大将军下令,洛阳大战中的各类重型器械,一部分送还边郡关隘,一部分部署于洛阳城和洛阳八关,一部分部署于长安城和关中四塞,一部分部署于战场前沿各军,剩下一部分则屯于洛阳武库。并命令河东、冀州等地的军械作坊继续制造,分别屯于长安、邺城、晋阳和蓟城四大武库,以备各地战场需要。

四月十五日,天子下旨,允许陈琳把袁绍的灵柩送到袁绍的家乡汝南汝阳安葬,并下旨招抚刘表、曹操、刘备、刘璋、袁谭、孙权、周瑜等人。如若受抚,则既往不咎,依旧可以拜将封侯,共建中兴大业。

四月,颖川战场。

荆州军在昆阳一战中遭受了重大损失,刘表激怒攻心,亲自赶到鲁阳前线指挥作战。

虽然荆州军失去了率先杀进颖川的机会,但只要东路战场上的曹操、袁谭等人能夺取陈留,对颖川战场上的北疆军形成东西夹击之势,荆州军依旧还有机会夺取鲁阳,打通连同洛阳的驰道。

然而,四月上,从武关方向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北疆军的李云、子率主动出击,击败了徐璆、袁靖。徐璆率军后撤,北疆军猛追,双方在丹水城北的三户亭再度展开激战。战斗中,袁靖不幸阵亡,南阳军被迫退守丹水。丹水若失,北疆军南下可以威胁襄阳,东进可以攻打宛城,南阳形势随即紧张。

刘表无奈,返回宛城,和邓义、韩荀一起率军支援徐璆.四月中,文丑率两万人马从大谷、广成急速南下,悄悄赶到霍阳山下的牛兰累亭。颜良、张绣得到消息,急调广成方向的郑宝、昆阳方向的姜舞、纪灵、郑县的陆勉,集结大约两万大军秘密赶到鲁阳城附近。

八日,文丑、纪灵各率大军,从鲁阳城的南、北方向向叛军发动了突袭。蒯越、袁熙、文聘猝不及防,仓促应战。这时颜良率军杀出鲁阳城,从正面攻杀。三支大军围着荆州军猛烈攻击。

蒯越下令撤退,并亲自断后。荆州军有将近四万大军,而北疆军只有五万人不到,兵力上没有优势,无法重创荆州军。但就在荆州人以为自己安全的时候,北疆铁骑突然杀出,对准荆州军的后军拦腰斩下。荆州军后军大乱,士卒们丢弃了所有的粮草辎重,抱头鼠窜。

蒯越此刻就在后军。他知道北疆铁骑的厉害,带着一队亲卫调头就向附近的山林里死命狂奔。慌乱中,蒯越不慎中箭坠落马下,当场昏死过去。亲卫们把他救回大营。医匠虽然全力抢救,但奈何蒯越年纪大了,坠马后又被战马踩断了肋骨,伤上加伤,于当夜逝去。

荆州军失去了主帅,军心涣散。文聘当机立断,连夜撤军返回了宛城。

刘表闻蒯越阵亡,悲恸不已,急速返回宛城祭奠。此仗荆州先损庞季,后损蒯越,元气大伤。

八月下,河北的信使赶到宛城。刘表听说袁绍病死,洛阳失陷,惊骇至极,一病不起。

消息传到襄阳。襄阳朝廷为之震撼。

代行太尉事的蔡瑁十万火急书告成都刘磐、刘璋,请他们急告刘备,停止攻击关中,转而集中力量打陇西,攻占西疆。

蒯良听说兄长阵亡,急忙回荆州奔丧。

四月,陈留战场。

吕布率军袭击了江东军,重创叛军后,叛军士气低迷,曹操、孙贲、袁谭进退两难,在陈留战场上苦苦挣扎。

如果继续打,曹操和袁谭担心自己损失过大,将来无力守住地盘,因此都不敢全力攻坚。如果继续和北疆军僵持,不但无法达到攻击目的,更有可能给吕布抓到机会,再次遭受重创。

孙贲在失去亲人的痛苦和败北的耻辱中渐渐清醒过来,他在恢复理智后,萌生了退意,他想返回江东。北疆军实力太强,正面对抗屡战屡败根本不是对手,还是及早撤回去增强实力,倚仗长江天险和北疆军长久对峙为上策。

曹操也想撤走,但程昱、郭嘉劝他再等等。洛阳坚固,北疆军打得越久,损失也就越大,而河北的财赋危机也就越严重。等到北疆军被洛阳拖垮了,我们反攻的机会也就来了。那时北疆军摇摇欲坠,我们只要轻轻一刀就能把它砍死在地。至于吕布,不过一介蛮夫,虽然他依靠自擅长的骑战抢了先机,但只要我们找到机会,定能致其于死地,彻底扭转战局。曹操遂决心再战。

四月上,吕布考虑到陈留城的防守更加坚固,命令彭烈率军退出雍丘。曹操和袁谭在雍丘犹豫了好几天,确信没有危险后,这才率军赶到陈留城。

四月中,玉石、高览、徐晃领三万援军赶到开封,和吕布取得了联系,准备夹击叛军。吕布书告玉石,叛军兵力众多,防守严密,强行攻击对己方不利。为了节约粮草,保证兖州郡县顺利春耕,还是尽快逼迫叛军撤出陈留为好。

玉石同意了吕布的建议,命令三万大军布阵于浪汤渠,做出侧击叛军的态势,并书告曹操,我大军已攻克洛阳,袁绍已死,主力很快东进兖州,请孟德兄以社稷为重,尽快改弦易辙重归朝廷,造福天下苍生。

北疆援军突然出现在浪汤渠西岸,让曹操大吃一惊,他即刻撤守雍丘。

玉石的书信送到了雍丘,曹操将信将疑。袁谭心悬父亲的安危,心神大乱。孙贲焦虑不安,连连催促曹操撤兵。曹操说,洛阳的坚固,我们是知道的,李弘厉害,厉害在骑战无敌,说到攻城拔寨,他未必比得上我们。他能攻克洛阳,而且还是强行攻克,说出来你相信吗?

孙贲说,你不要指望刘备了。如果李弘现在没有攻克洛阳,而是暂时停了下来,转而巩固洛阳外围,那事情就更麻烦。他既然派军队支援陈留,当然也会派军队支援其它地方。现在就算刘备打进了关中,他又能坚持多久?待李弘把刘备打败了,把我们打败了,他坐在洛阳城下等着,一直等到洛阳城里的人饿死了,洛阳就是他的了。

郭嘉说,西疆现在乱了,关中并不仅仅只有刘备的威胁,另外河北的财赋也无法支撑李弘成年累月地围攻洛阳。按你这种办法,洛阳城里的人还没有饿死,河北就已经先垮了。不过他同意孙贲的建议,即刻撤军。北疆军的援军已经到了陈留,不管李弘是否攻克洛阳,陈留的仗都没法打了,还是先撤回睢阳,看看形势发展再说。

曹操和孙贲都要求撤,袁谭孤掌难鸣,只好一起回到了睢阳。

四月下,河北信使到赶到睢阳。袁谭接到父亲的噩耗,悲伤欲绝,痛哭流涕。他匆匆告别曹操和孙贲,急驰颖川边界哭迎父亲的灵柩。

曹操和孙贲急速撤军。两人在路上商议,一致决定即刻派人向长安天子和朝廷请罪,先把眼前的危机度过再说。北疆军打洛阳前前后后花了一年多时间,元气大伤。如今又有西疆之乱,短期内南下攻打江淮的可能很小,主动请罪议和应该没问题。

曹操派毛玠北上。孙贲只好先斩后奏了,请老将程普和毛玠一起北上。同时书告孙权,请他再派信使急赴长安。

四月上,八百里快骑把洛阳大捷的消息送到了关中。

栎阳城一片沸腾,长公主和大臣们兴高采烈,喜笑颜开,互相恭贺。

长安城的徐荣接到喜讯后,即刻书告陈仓华雄、马超、郝昭,书告上邽皇甫郦、庞德、卫峻三人,请他们务必坚守,洛阳援军很快赶到。

徐荣还给韩翼、杨秋等西凉叛将写了一封书信,告诉他们天子和大将军已经攻克洛阳,大军主力正在日夜兼程奔赴关中,希望他们能以西疆为重,以大汉社稷为重,即刻重返朝廷。徐荣担保,只要你们改弦易辙,天子和朝廷必定赦免你们的罪责,依旧予以重用。

韩翼、杨秋等西凉人嗤之以鼻,根本不信。如果说李弘在决战杀死了袁绍,他们信,但如果说李弘指挥大军攻占了洛阳城,那就是笑谈了。

不过此刻韩翼急于杀回金城,而他的背后又有北疆军虎视眈眈,西凉军因此被牵制在翼城动弹不了。为了扭转局面,韩翼派凌孺赶到上邽,和皇甫郦具体商谈。

凌孺对皇甫郦说,西疆的现状你也清楚,当务之急是赶走羌人,但现在长安既没有军队西进,也没有粮草军械给我们,而刘备、刘璋却既有军队,又有粮草,还主动和我们联手攻打羌人,你说我们西凉人如何选择?是等着羌人在金城、陇西、汉阳等地站稳脚跟,还是乘着羌人立足未稳的时候,再把他们打回去?

皇甫郦是西凉人,庞德也是西凉人,他们很理解韩翼和西凉将领的心情。他们和韩翼一样,也想尽快击杀羌人夺回疆土。但现实很无情,朝廷为了攻打洛阳,已经耗尽了一切,急需休养生息,而数十万大军连续征战一年多,也急需休整,短期内,大军不可能西进平羌。

凌孺的话让皇甫郦很难回答,如果换作自己,也许会做出和韩翼同样的选择。至于西凉人是尊奉长安的天子,还是尊奉襄阳的天子,其实并不重要。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家,保住这片美丽的疆土。

凌孺说,徐荣将军在书信中劝我们,让我们以西疆为重,以大汉社稷为重,我们这么做,不正是为了西疆,为了大汉社稷吗?今日的西疆已经沦入羌人铁蹄之下,我们还有必要,还有时间在这里争执应该尊奉哪里的天子和朝廷吗?夺回西疆,戍守疆土,才是重中之重啊。

皇甫郦思索良久,心有所动。他已经明白了韩翼和凌孺话中的意思,但他在长安的力量太小了,要想帮助西凉人迅速击败羌人夺回疆土,必须要得到庞德的支持。庞德的背后是大将军,只有得到大将军的同意,西疆才有希望。

庞德在皇甫郦和凌孺的逼视下,缓缓点了点头,“我即刻书告大将军。”

四月中,韩翼把长安送来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告诉了刘备。

刘备非常吃惊,洛阳这么早失陷,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而且袁绍死了,襄阳朝廷的支柱倒了,这对襄阳朝廷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这消息如果是真的,再打陈仓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刘备和赵昂、刘琰、李俊等人商议。刘琰认为这可能是长安的缓兵之计,目的是想稳住韩翼,以便保住上邽防线,确保关中的安全。他建议不要理睬,继续攻击。

赵昂则认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无关大局。目前北疆军在大散关、陈仓一线部署了重兵,硬打肯定打不过去。大军无法突破陈仓,那么从子午道突袭长安的张飞因为得不到粮草辎重的补充,极有可能全军覆没。因此,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大人应该及时改变策略,转而占据西疆,以便对关中保持持续威胁,缓解中原、江淮和荆襄等地的紧张局势,并迅速促成南北对峙局面的出现,为朝廷恢复实力北伐中原赢得时间。当然了,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大人更应该即刻改变攻击策略。

李军也极力劝说刘备以主力北上陇西,不要再在大散关浪费时间了。

刘备接受了赵昂的建议,他一边派人急告张飞率军撤回汉中,急速赶到陇南会合大军主力,一边让曹豹、刘琰、李俊率军继续佯攻大散关。自己则和赵昂一起率军急赴陇西战场。

四月中,八百里快骑把庞德的书信送到了洛阳。

庞德建议在西疆实施驱虎吞狼之计。羌人如一群狼,而刘备和韩翼是两头虎。朝廷此刻若任由西疆局势失控,让虎狼霸占西疆,则大军即使占据了河西,对陇西形成了高屋建瓴之势,也很难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平定西疆。如果驱虎吞狼,狼群为虎所噬,剩下就是两虎相争之局。

对于西疆人来说,西疆的每一寸土地就像他们的生命一样珍贵,谁能让他们守住西疆,守住他们的土地,谁就是他们的朋友,相反,就是仇人。刘备现在能帮助他们,所以是朋友,但刘备是一只外来的老虎,刘备需要西疆给他提供生存的所有东西,因此西疆人容不下他。一旦狼群的威胁解除了,刘备要霸占他们的土地了,矛盾也就来了。

谁能帮助他们赶走刘备?只有我们。我们的实力极其强悍,虽然目前平定西疆有些困难,但我们的力量足够摧毁刘备和韩翼联手之力。等到两虎相争之时,就是我们出兵西疆之日。

赶走了刘备,朝廷的军队进驻西疆,朝廷能帮助西疆人戍守土地,朝廷能帮助西疆人过上稳定的日子,西疆人所需要的,朝廷都能给他们,如此西疆才能稳定。

但要想实现此策,大军必须从西疆南部完全撤出来,这样西凉军才能竭尽全力和刘备携手攻击羌人。

这就是韩翼派凌孺赶到上邽说服皇甫郦和庞德的最终目的。但现在长安是都城,关中的安全至关重要,所以无论是朝廷也罢,还是负责戍守关中安全的徐荣也罢,决不会答应军队退出西疆,把防线收缩到陈仓、大散关一线。

庞德在书信的最后说,西疆的人口主要集中在汉阳和武都两郡,其它郡县的人口最多不过一两万人。去年朝廷从西疆的汉阳郡和金城郡撤出了十几万人口,所以西疆现在不但人烟稀少,粮草更是奇缺。目前韩翼和刘备要想击败羌人,只能依靠汉中和巴蜀的支持,但益州的粮食要想运到西疆,非常困难。也就是说,韩翼和刘备要想夺回陇西、金城两郡,需要很长时间,两支军队不但要付出惊人代价,益州也将付出惊人的财赋,这对我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将来益州如果不愿意继续支持刘备,刘备和韩翼打不过羌人,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而羌人在遭受他们的联手打击后,损失很大,实力骤减,对我们的威胁也大大降低。这对我们将来西进平叛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李弘和张燕、贾诩、田畴、傅干等人商议良久,仔细权衡了利弊,最后决定接受庞德的建议。

李弘以个人名义上奏长公主和朝廷,建议在大军没有西进平羌之前,对西疆的攻防策略做出调整。

对西疆的西北部,即河西地区,采取以胡制胡之策,利用鲜卑人和匈奴人的力量,击败并赶走羌人,收复和占据河西,对西凉的陇西地区确立高屋建瓴的优势。

对西疆的西南部,即河湟地区,采取驱虎吞狼之策,利用刘备和韩翼等叛逆的力量,击败并赶走羌人,然后利用刘备和韩翼之间的矛盾,挑起两虎相争,继而相机出兵,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平定西疆。

为了实现此策,李弘建议朝廷下旨给镇北大将军阎柔,请他务必指挥铁骑大军收复河西,并督请各边郡、大漠胡族各部,给河西远征军以有利的支援。问时,李弘建议,把驻守上邽的大军撤到陈仓,以重兵驻防于陈仓、大散关一线,确保关中安全。

李弘又给丞相蔡邕、太尉荀攸、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右车骑将军徐荣、中书监陈群等朝中重臣各自写了一封书信,详细解释了调整西疆攻防策略的原因,并请诸位大人慎重考虑,尽快做出决策。

四月下,颖川战场,陈留战场捷报频传。李弘书告吕布、玉石、颜良、文丑四位将军,待战局稳定后速返朝廷。

四月底,徐州毛玠、江东程普匆匆赶到洛阳,向天子请罪。

小天子事先得到了田畴的指导,把说什么话都记住了,但杨修悄悄把他拉到一边,“陛下,对待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不要给什么好脸色。陛下要像打狗一样狠狠地打他们,狠狠地骂他们,否则一转背,这些小人就会倒咬你一口。”

小天子高踞上座,撅着个小嘴,一脸的不高兴。毛玠刚刚说了两句话,小天子突然爬起来,冲到他身边,给了他脑袋就是一脚。小孩子这一脚当然没什么力气,但小天子后边的话就惊世骇俗了,“你竟敢咬朕的脚?拖出去,打……”

李弘傻了,转头瞪着田畴。这是你教的?田畴一脸茫然,不停地拽着下巴上的小胡子。这个办法也不错嘛,虽然粗鲁了一点。站在一侧的杨修则捂着个脸哑声狂笑。

两个卫士冲上来,把毛玠拖出门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板子。

小天子昂着个头,挺着个小肚子,趾高气扬的晃到了程普面前,慢慢抬起了脚。

程普双目圆睁,怒气冲天地瞪着小天子。他从军征战二十多年了,这一怒之下,杀气凛冽,顿时把小天子吓了一跳。他也顾不上摆姿势了,掉头就跑。

小天子跑到案几后面,心有余悸的望着程普。田畴不失时机地咳嗽了一声。小天子立即反应过来,抬头望着殿顶,摇头晃脑地责斥了一番。一本正经的话从一个六岁小孩的嘴里说出来,的确十分滑稽。殿内的文武大臣忍得很辛苦,个个神情怪异。

毛玠又给拖了进来,奄奄一息。程普受辱不过,气得浑身发抖。

“滚……”小天子看到程普咬牙切齿,心里也来了气,“孙权再敢反复,朕杀到江东,砍了他脑袋做虎子(尿壶)。”

大臣们再也忍不住,捧腹狂笑。<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