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七章 过往
作者:子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04

红叶横眉一挑,冷笑道:“才登上宝座,就迫不及待显威风来啦?若不是天林那死秃驴一道遗诏,***,你以为你真有这本事平定四海?你奶奶个熊的。”这和尚之前谈吐还颇为不俗,此刻却像是市井流氓一般口出秽语,神色间若有癫狂之态。

慧鸿禅师听得红叶言辞,不由大皱眉头,尤是“天林那死秃驴一道遗诏”那话,只听得他神色若惊若怒,连呼佛号不止。白观此时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红叶,古井不波。

青书闻言也不怒,只笑道:“我没那个本事,关你个屁事?你他妈好好做你的和尚,老老实实的敲钟念佛,挑水吃斋,天下谁是谁非,轮得到你来管么!”

好像被戳到了痛处,怒色在红叶脸上漫开,便听他叫道:“老子闭关以来六出少林,搅的天下天翻地覆,这不算本事吗?我搅出来的事端,又怎么轮不到我来管?和尚?他***谁***说和尚就只能吃斋念佛?天林老秃驴一命呜呼了,还留着个慧鸿秃驴看着老子。”说着挣起身来,骂道:“沈振鸿!我传你易筋经神通,禅门六定的法诀也传了三层给你,天林给了你什么?他娘的老子一身神功有哪个不是自悟易筋经里头的?天林不教我功夫也就算了,老子功夫越高,他还越提防,操,你这么尽心尽力重重包围似的看着我,对得起老子么,说的好听,什么每天都来木屋照看我,还不是变着法儿监视,出寺就不是南少林弟子是吧?你当我稀罕么?***…”

骂着骂着,红叶额头渗出汗来,似乎是累了,又一屁股坐下,兀自骂骂咧咧。慧鸿沉默半晌,蓦地走上两步,合十轻声道:“天林恩师给我的,是慈情济世的无畏心、悲天悯人的大胸怀。师兄,宋……皇上方才说的对,你搅乱天下。民不聊生,其罪滔天,你真要南少林毁在你手上么?”

红叶只听他说到一半,脸上便腾起狂怒神色,五官扭作一团,伸掌便向慧鸿推去,惜乎内功被废,筋脉酥软,这一掌浑无力道。慧鸿动也不动,口呼佛号不语。

宋青书嘴角噙笑,似乎在欣赏一场闹剧。苏若雨挽着他的臂弯,眉目间有不忍之色。渡远神色最为复杂,俄尔快意,俄尔悲恸,俄尔痛心,俄尔迷惘。

白观瞧这一代宗匠竟落到这般田地,不由心下惨然,同是武人,他默然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红叶愤声怒喝。一掌接着一掌,推向慧鸿腿弯,只想着把他打倒在地,让他跪下来大声哀求自己饶命才好,但打了十几掌,红叶呼呼喘气,终是颓然放手,怔怔望着黄泥地上的油油绿草,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都不料他说哭就哭,当真是全无半分征兆,渡远措手不及,快步上前扶起师傅,蓦然间想到什么,双手一松,红叶又软倒在地,好像小孩一样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宋青书叹一口气。道:“红叶。你哭什么?”

红叶冷冷看他一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哼哼两声。道:“你武功和我相当。身份也高。配问我这个问题。跟你说也无妨。”

青书听他到现在还追究这个问题。不由大是好笑。却听红叶道:“和尚我八岁那年家里出了点事。爹妈死翘翘就剩我一个。干吃等死没两天被天林秃驴带回南少林收作入室弟子。他教我武功传我禅法。我别提多感激他了。可过了八年老子艺成之后。准备出山大杀四方。走了没俩月。见识了几个高手。便被天林召回寺中。他娘地。天林那老秃驴当天就宣布南少林隐退江湖。避世不出。掌门印信交接给北少林空见。见了空见那厮。我才知道天外有天这个道理。我才起雄心要和空见好好打一场。天林那死和尚说自此以后南少林僧众俗家行走江湖不得出福州境地。你可知道?我自《华严经》夹层得《易筋经》心法。本有雄心万丈。却被他掰开八瓣天灵盖浇了个透心凉。但那时候老子也认了。谁叫天林是我师傅?然后我便在福州莆田这巴掌大点地地方跑来跑去。散心解闷。直到有天遇到司马弥卿那个死太监。那时候他还在宫里身居要职。来福州城颁旨。我们两个大打一场。在两百三十三招上。老子输给他了。”说到此处。红叶不由露出一丝缅怀地笑意。青书也自微笑聆听。

“后来他没杀我。却点拨我身法内劲。但老子一口气还是难出。等他走后。威逼利诱福州达鲁花赤密奏一折给那个劳什子破皇帝。参了老司马一本。哈哈。隔年他就被贬到洞庭湖去了。这口气出地真他娘地痛快。自此之后。和尚就喜欢上了那种不费半分力气而乱天下地感觉啦。”

青书漠然道:“你刚刚说到地六出少林。是怎么回事?”

红叶漫不经心地缓缓说着。似诉说似缅怀:“虽说整了老司马一通。有他好受。但不打赢他。老子心里总不痛快。于是和尚偷偷地从福建跑到湖南。跟老司马斗了十七八次。来来往往沿途杀了几百人。挑拨周子旺起义这篓子事儿全是老子做地!到二十四年前。终于被天林那秃驴发现了。然后他就幽禁于我。隔一天来瞧一次我。说我违反南北两宗定下地规矩。严惩不够。还需专门看管。于是乎。老子就一呆便是数年之久。直到天林那老和尚病重。看不了我了。我才趁机偷偷跑出去。七天往返三千里。中间还打了一架。端地是痛快。痛快之极!”

“这次天林却没发现。他地病很重。在不能屈尊到咱地小木屋来啦。哈哈。哈哈。”红叶笑着笑着。眼中却怔怔流出泪来。他伸袖抹去泪珠。喃喃道:“他娘地。这算什么!”

“又过了几年,沈师弟突然找上门来,说要我准他出寺,哈哈,寻常我都不理寺务,但合寺以我为大师兄,出寺一事,除去天林那死和尚,便只有和尚我能首肯,啧啧,只此一问,我便晓得,天林又病得走不动了。那老和尚也有今天!那时候我心里很痛快,这样想道。”红叶大声说着,脸上的泪水一线一线流下,再止不住了。

“于是乎,在沈师弟走后,我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去见了天林,老和尚很高兴,一个月不见他,他瘦了大半圈,皮包骨,他想伸手来摸我地头,但却被我给闪开了,哈哈,他想趁机制住我,门都没有!”红叶脸上神情转为自傲,但泪线却止不住的流下。

“我又趁机偷偷离开了南少林,沈师弟说他要找仇人报仇,那个人姓宋,是武当派的高第,啧啧,少林武当齐名?我呸!张三丰那老道士之下,还有几个算高手?”说着看了一眼青书,点点头道:“嗯,你算一个。”

青书默然不语,心中只道:“瞧红叶状况,似乎颇有癫狂之态,他竟是忘了,我便是宋青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