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秉云在会场上扫了一眼，发现杨森与陈长义也在座，两个人中间隔了几个位子，都面带笑容的朝他招手。

稍稍犹豫一下，孙秉云首先走到杨森的身边，同他握了握手，而后又朝陈长义那边指了指，意思是需要过去打个招呼。

前天才发生的恩怨，在这一刻似乎早就成为了遥远的过去，握手的时候，杨森还在孙秉云的手背上拍了拍。整个过程中，虽然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但那副亲热劲看在别人的眼里，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之前还刚刚有过一段非常不愉快的经历。

孙秉云最终还是选择了坐在陈长义身边的空位上，这让陈长义那张近乎刻板的脸上难得的显现出一丝笑容，两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色，便不约而同的转过脸，去听程玉接下来的讲话。

“刚才说到哪儿了？”程玉又朝孙秉云点头笑了笑，这才一拍手，继续说道，“噢，对啦。现在的大局势很明显，粳米的炒作已经有了失控的危险，咱们在坐的诸位都是南疆省期货市场上的大户，当然，还有兴淮证券的几位同行以及从江淮过来的几位朋友。今天的东道是广生证券的杨总，我程玉有机会在这里说话也是恰逢其会，多余的客套话呢，我也不想多说，只是有一个问题需要点到”

王娟在这个时候凑到孙秉云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位程大哥看起来交际面很广啊。”

孙秉云正听得入神，闻言扭过头，将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这个不安分的女人保持安静。

“上海粮交所的粳米到现在为止已经炒烂了，”程玉的目光很犀利，他朝这边看了一眼，嘴上说的话却没有半点停顿，“与我们事先制定的方案出入也越来越大，造成的影响也很恶劣，可以预见，如果照这种局势发展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依照我们的意见，截止到本月中，所有进入这一方面的券商、经纪商，无论是属于空方还是多方，都必须在现有的基础上进行平仓，平仓幅度暂定为百分之十。”

“哗”

这一番话就像是在会场上扔了一颗炸弹，底下交投接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孙秉云虽然不太懂的期货，可这两天毕竟是恶补了不少知识，他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券商、经纪公司强行平仓百分之十的话，里面包含的损失将会是惊人的。

“啪啪啪”

程玉皱眉拍了几下巴掌，等到现场的气氛稍稍安静之后，他才沉声说道：“当然，这只是我们一家的意见，在坐的诸位都可以选择不去执行，但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面，将来一旦出了问题，后果自负。”

这话说完，他阴沉着脸在会场上扫了一圈。当这的目光在孙秉云脸上扫过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程玉这一眼根本就是专门为了看自己的。

孙秉云也知道这是一种错觉，毕竟他还没有进入期货市场。至于说这种错觉产生的根本原因，就是来自于程玉在气势上给人构成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在场的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相信一个事实，“后果自负”中所说的那个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看着眼前的程玉，孙秉云很难把他与月前在临海见面时那个和蔼的年轻人联系到一起，什么叫大人物？估计人家这才叫做真正的大人物。面对普通人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而面对眼前这些抄起来各个身价不菲的老总们的时候，他的做派、言谈举止，俨然就比这些老总更加老总。

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走到程玉这一步，能不能真的“粪土万户侯”。

程玉把话说到这份上，似乎就不打算继续多说了，他简要的说了两句客套话，而后径直朝孙秉云这边走过来。

“云少，又见面了，”隔着几步就把手伸出来，程玉脸上的表情又换成了孙秉云所熟悉的那种和蔼。

“程大哥，你可别再叫我什么云少了，”孙秉云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苦笑道，“听得我这心里都觉得不自在。”

“呵呵，怎么称呼毕竟只是一个符号，朋友始终就是朋友，”程玉握着他的手不放，又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胳膊上用力一握，笑道，“对啦，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让程大哥挂心了，已经解决了，我这不正准备着同陈总进行一次合作嘛，不然的话，今天也不会在这碰见你了。”孙秉云倒是没觉得多么拘束，他笑道。

“陈总？”程玉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陈长义，笑道，“嗯，不错，陈总在这一行里是很有口碑的，跟他合作你至少不用担心被人算计。”

简单的一番话，让旁边的陈长义看上去满面红光，荣幸之至。

孙秉云也不知道这个程玉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不过有这么一层关系终归不是什么坏事。

“程大哥什么时候走？这两天如果有时间的话，咱们一起坐坐？”孙秉云试探着问了一句，他已经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全都聚焦到这边来了。

“这次恐怕不行，”程玉摇头笑道，“我今天到这来也是顺路，马上就得走，今后一段时间估计都有的忙了。改个时间吧，还是那句话，等有机会到沪市就联系我，咱们敞开心的好好谈一谈。”

“那也行，等过一段时间我一定去。”孙秉云也不是那种默默唧唧的人，他用力握了握程玉的手，笑道。

程玉在他脸上很认真的看了一眼，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犹豫，孙秉云很清晰的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问题想问，可心里又有所顾忌。

“怎么啦，程大哥？”孙秉云隐隐约约似乎抓住点什么东西，只不过这东西太虚无，很难把握得住。

“哦，没什么，”程玉想问的问题最终没有问出来，他松开孙秉云的手，笑道，“好啦，我必须得走了，咱们以后有时间再见。”

在孙秉云的眼里，这个程玉的身上似乎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神秘。他很突兀的出现在南平，只是一个照面的工夫又转身而去，而这短暂的一次碰面，虽然看似巧合，可又像是经过有意的安排一样，尤其是他最后想问却又没有问出来的那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能让他这个可以在杨森、陈长义等人面前都颐指气使的大人物心生忌讳？

程玉下楼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送他，跟他一起走的只有一个身材矮小但是面貌精悍的年轻人。包括杨森、陈长义一干人在内，有资格出现在会场上的人，全都等在电梯门口上，直到看着数字蹦到一楼的位置，这些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孙秉云就成了这些人关注的焦点，一张张名片递过来，认识不认识都要过来说两句话。

经过介绍，孙秉云才知道，这些人里除了杨森与陈长义之外，剩下的人都是南疆以及江淮两地的名企老总，而除了老总这个身份之外，他们还是证券公司的股东，而且是大股东。

正式的酒会也是定在三楼，只不过宴会厅却不是刚才开会的那个地方，而是在走廊的另一头，酒会的方式，同样是很时髦的自助型酒会。

孙秉云夹在众人的行列里一同进了进了会场，这才发现里面的一切早就布置好了，而且诸位老总带来的女宾，以及一些不知道来头的人物也都等候在这个大厅里，说起来，王娟倒是成为唯一一个进入刚才那个会场的女性客人。

自从刚才送走程玉之后，陈长义就一直拖着孙秉云不放，态度上显得颇为热情，孙秉云也知道，对方之所以这么看重自己，绝不是因为那五千多万的国债吸纳金，而是因为程玉刚才的那份热络。当然，在这个时候，他也不介意同陈长义走得近一点，毕竟只有从他的身上才能更多的了解一些关于程玉的问题。

跟着众人进了宴会厅之后，孙秉云没有选择朝人多的地方去，他与陈长义顺着挂了猩红布幔的内厅屏风，转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一人手里端了一杯香槟，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相比之下，王娟倒是对这样的宴会颇感兴趣，她那对大眼睛在会场上四处搜寻着，手里还紧握着那些刚才收到的名片。

就这么缓缓的转动着目光，她一转眼，却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嘿，你看，”用胳膊肘在孙秉云的手臂上轻轻一碰，王娟抬抬下巴，朝围聚在不远处的一堆女人耸耸下巴。

“怎么啦？”孙秉云刚刚把话题扯到程玉的身上，被王娟这么一闹，注意力顿时分散，他扭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在那一堆艳光四射的女人中，赫然站着刚才在停车场上碰到的那个“叶什么婷”。

“看来今天晚上的焦点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啊，”王娟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