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重锤
作者:懵懂的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91

从曲埠高速路入口出来的时候,孙秉云从车里拿出两包烟塞进收费站的小窗口。

“谢啦,回头替我给廖哥带个好。”里面值岗的年轻人摆摆手,笑道。

“没说的,”摆摆手,孙秉云驱车从转盘上下来,直到看见前方路边的标示牌,他那颗扑通扑通蹦个不停的心肝才算是缓缓平静下来。

回想起适才在高速公路上发生的那惊险一幕,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倒不是说那一场山体滑坡有多么的惊人,他现在真正后怕的,是万一这场在前世中曾经为南平军区直属队带来重大伤亡的泥石流不出现该怎么办。

自己还是太冲动了一点儿。

回想起刚才被十几个大兵按在高速路上那副场景,孙秉云都怀疑若是山体不滑坡的话,自己这颗脑袋是不是还能保得住。

从小宾馆里出来时换上的暂行运动衫,如今又不能要了,整个前半身又是泥又是水的,黏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不过从内心里来说,孙秉云还是觉得有些兴奋,重生这么长时间了,他终于做了一件好事,而且还是大大的好事。

都说好人难做,其实做坏人同样也不容易,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嘛,一个人做一坏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坏事不做好事。重生这么长时间,孙秉云接触的晦暗的事情太多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被压抑的就如同真空玻璃罐中的癞蛤蟆,支离破碎、脓毒四溢。

再有,自己在高速路上拦截军车的事,肯定会被南平军区的人查出来,有了这一段下插曲,后面自己想要扭转台风事件的结局,估计也能更加容易一些。

总而言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孙秉云感觉挺满意,回想起家住南屯的陈然,这小姑娘倒还真像是一个福星

车子破开雨幕,又一次回到南屯镇的小宾馆门前,孙秉云从车上下来,倒也不急着往宾馆里跑了,他将车门锁上,背靠着车身站在大雨里,仰头向天,任由颇有几分力道的雨水打落在脸上。

适才拦截军车的事情做得有些冲动了,可换一个角度去想,冲动有什么不好的?古往今来,无数能把名字篆刻在史书上的人,在他们迈向成功的那一刻,估计都是出于一时的冲动。

冲动过了,后续出现的也许是麻烦,但没准也会是契机,可无论是麻烦还是契机,都预示着一种变化,一种旧有平衡的打破,甚至会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老头子说的没错,临海的问题很复杂,南疆的格局很沉闷,藏在阴山背后的每一个人,都警惕的窥视着四周,抱残守缺、固步自封的同时,一门心思的巴望着别人出错,然后在提心吊胆中战战兢兢的向前走动一步。

如果照这样下去,临海的确不会出什么问题,南疆也能走得很稳,但在若干年之后,当某些人耐不住性子一巴掌拍过来的时候,临海就一定能站得住脚吗?老头子这个市长还能把他位子坐稳吗?

现在一切都不好说,一切都是未知数,孙秉云觉得,如果自己再冲动一点,把步调放得更大一些,没准这条路会走得很危险,但也没准能早一日闯出一片明晃晃的天。

他在车门边上淋了将近五分钟的大雨,宾馆门内的老板娘一早就瞧见了,只不过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她始终也没出来问过,倒是等他进门的时候,看见他身前边沾满了泥污,心里嘀咕不会是出去打架了吧?

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大床上的王娟已经睡死了,这女人身材相貌无一不美、无一不媚,可就是睡觉的姿势不怎么雅观,浑身赤裸裸的,双臂大张,一条莹白如玉的大腿卷曲着,另一条却垂在床沿上,满头黑亮的长发零落的披散在床上,几乎占去了大半个床面。本应盖在身上的被单早就被揉成了一团,倒是有小半个角遮在脸上,只露出挺直鼻梁下一抹湿润殷红的柔唇。

孙秉云无奈的摇摇头,将身上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脱了,随手扔在地上,换了小凉拖,在狭窄的小卫生间里冲了个冷水澡,等到擦干身子再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熟睡的王娟已经醒了。

这狐狸精倚靠在床头上,含羞带怯的叼着一根手指头,用腻死人的声音说道:“你干嘛去了?把人家一个人扔在这儿,你就不怕有人闯进来把我强奸了?”

孙秉云瞅她一眼,没说话,自顾自的走到床边,从她身子底下抽出一个枕头,和手抱着,一头栽上床面。

“要不要再来一次?”王娟凑过来,抱着他的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嗲声道。

“滚蛋,老子得睡觉了,晚上还有事呢。”一把拍开她触碰到自己嘴唇上的手指,孙秉云闭着眼睛说了一句。

耳边有窗外传来的风雨声,也有女人吃吃的娇笑,后脑勺枕在一个柔软的躯体上,呼吸间可以闻到淡淡的肉体清香,孙秉云觉得这些很惬意,当浓浓的随意袭上脑际的时候,他朦朦胧胧的想着,也许自己的明天会更惬意一点

等到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更加昏暗,睡前头下枕着的躯体已经消失无踪,如果不是鼻端还残留着一抹馨香,孙秉云甚至会怀疑之前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比较长的美梦而已。

从床上爬起来,心里想着走到窗前看一看,刚走出两步,却感觉到两腿间似乎挂了一张纸,迈步间唰唰作响。低头一看,孙秉云忍不住哑然失笑,王娟这疯女人的确是脑子有问题,留张便条不放在桌上,却在便条的中间戳个窟窿整个套在他的凶器上。

便条上只有寥寥数笔,大意是她出去打食了,一会就回来,脏了的两身衣服都洗出来了,就挂在卫生间里,不过这会工夫干不了,要是没急事就等她回来,她会顺便买身衣服。

看着便条上走入龙蛇般娟秀中不失大气的笔迹,孙秉云的心头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流。

站在窗前静静的吸了一支烟,等到烟屁烫手的时候,王娟也没能赶回来。

看看手表,已经到了将近六点钟的时候了,心里盘算着,如果这一块的历史没有转变的话,临海市内大规模的安全转移命令应该已经下达了,再有二十八个小时,暴虐的台风就会在通安县登陆,短短一个小时,在把通安县摧残的七零八落之后,台风的中心将会擦着泵遵县城重新返回东海。

孙秉云并不自负,他知道自己虽然有着重生的经历,但仍旧是一个普通人,他是市长的儿子没错,可不是气象学专家,也不是能够一手把握大局的高官。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做出一份努力,至于说大局的走向会去往何方,那还要看老头子的魄力以及命运之绳的牵引。

将手中的烟头狠狠的掐灭在水泥窗台上,孙秉云面色沉冷的走进卫生间,等到他再一次出来的时候,那一身原本沾满泥污、现在还湿漉漉的运动服已经穿到了身上。

此刻的孙秉云并不知道,就在他走下楼准备着用小宾馆里那部唯一的电话与他老头子取得联系的时候,台风之外的另一场风暴正在缓缓向南疆省席卷而来。

孙秉云想要阻止9301号台风对通安、泵遵两个县的洗劫,却不知道这一起事件,恰恰关乎到了前世孙向南以及临海市大批官员最终命运走向的核心点。

临海市的问题很复杂,南疆省的问题同样很复杂,但是这很复杂恰恰维系住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孙秉云重生回来,无论是天南酒店里救出了陈然,还是国债吸纳金拆借事件的窥破,及至临南高速隧道上那一起最终得以避免的意外一幢幢,一件件,都如同一把重锤,一次次敲击在历史进程原本应该顺延的那条轨道上,在经历过连番的敲击之后,这条轨道行将崩溃,而由9301号台风引来的最后一柄重锤已然举起,等到它最终落下的时候,一大批人原有的命运将会彻底改变——南疆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