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允到对香港律法的了解，亦或是对香港黑社会的认知，堞云无疑要和程敏相差很远，可要说到对内地从大政方针到政坛走向的认识，程敏可就远远赶不上孙秉云了。好在程敏自己也了解这一点，因而她并不认为孙秉云这番话说的是危言耸听。

排队、站方向，这种事情的难度很大，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却不用过多考虑，就像孙秉云所说的，要想选择排队亦或是站方向，也是需要资格的。一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小屁民，估计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个资格的，而放在程敏的身上，她估计也没有什么资格，这倒不是说她也是小屁民，而是因为她的“标签”太过明显了，她即便是选对了方向。内地也不太可能使用她。

孙秉云今天之所以应约过来，绝不仅仅是为了苏卫国那个家伙，对他来说，这种要钱不要命的卑鄙之徒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角色，如果仅是为了这种人，他绝不会大晚上跑到海滩上来。他今天之所以过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开诚布公的与程敏谈一谈，他没想过能把这个女人收为己用，他只是希望在自己还在香港的这些日子里，这女人能不再给他惹什么麻烦。“我知道，程小姐不太可能因为我这两句话就放弃立场”等了片刻，见程敏没有开口的意思，孙秉云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既然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而你自己也清楚，那就好说了。不管未来如何，总而言之我在香港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你大可以放心，只要我有决定的权力，将来香港这边，尤其是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从没想过要从你手里夺走些什么，更没想过要对付你。”

程敏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他，瞳孔中的幽光有些捉摸不定。

“相信程小姐也知道”孙秉云站起身，走到几步外的船艘边上，背靠着银亮的护栏，耸肩笔画一个手势，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来香港，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这里的繁华都不是我所生活的南疆任何一咋。城市所能比拟的，不过这份繁华并不属于我，我也从没有奢望拥有它。其实自打懂事以来，我就很少离开南疆，我所习惯的生活就在那里，因而也从未想过离开那个地方。”

“那俞氏怎么办？”程敏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俞氏？”孙秉云笑道，“俞氏怎么办的问题为什么要来问我？难道不应该问我的祖母吗？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老老夫人。”

“少爷的意思是说，您对接掌俞氏没有兴趣？”程敏讶然道，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听到过的最令人惊讶的事情了。

“呵呵，如果是放在算天，我可能仍旧会认为祖母她会将整个俞氏集团都交给我”孙秉云将手中的酒杯举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道，“但是今天你也看到了，她给了很大一笔钱，毫不客气地说，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凭着这样一笔钱，成为名副其实的亿万富翁。这样一来，一介。很明显的疑问就出现了，程小姐，你觉得如果你们的老夫人真的有意让我前往泰国接掌俞氏集团的话，她还会以匿名委托人的身份，通过瑞士的银行将如此巨额的一笔财产转到我的名下吗？”

程敏一愣，是啊，正如孙秉云所说的，如果老夫人真的打算让眼前这位少爷移居泰国去接掌俞氏集团的话，那她还有必要做这些无用功吗？要知道瑞士的银行也不是白给人干活的，在他们那要开设账户，又是转移资金又是寻求委托的，这里里外外的费用绝不是一个小数。

当然，若是说老夫人打算将来把俞氏集团的总公司转移到内地的话，那她这么做也能说得过去，可问题在于，俞氏的根在泰国，老夫人即便是才智过人，也不可能将这么大一个集团转移到内地去。

“程小姐明白了吗？”孙秉云看到她迟疑的样子，便知道这女人已经想到关键点了，“其实咱们两个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我不是泰国人，甚至从来都没有去过泰国，所以我不可能接手俞氏集团，泰国政府方面，不管是执政党还是反对党，都不可能允许我坐上俞氏集团总裁的个子，这不是排队、站方向的问题。你呢，你虽然在香港呆了很多年，可能是五六年也可能是十几年，现在也有了一个香港人的身份，可说到底，你毕竟不是香港本地人，同时也没有内地的背景。所以，九七之后，你也不可能保留住现在手中所控制着的一切，因为那对内地来说，是一个很不安定的因素。这同样也不是排队亦或是站方向的问题。”

程敏下意识的点点头，她现在知道问题所在了，同样的，几乎是在一瞬间，过去那份野心、那份期盼，似乎也变得有些凉了，蒙蒙中，整个人都感觉有些茫然。

离奇的是，这时候孙秉云竟然感觉自己能够很好的把握住眼前这介，女人的心态。作为一个自小在俞知品的培养下长大，此前的若干年里，也始终都在俞氏饷谢，瓦国里打拼的人，程敏应该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变换一种生活。

这就像是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并坐了几十年监狱的人，有朝一日却突然被批准获释了一样，监狱外面的生活他已经不适应了，面对那份久违的自由，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生活。很明显，程敏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这样的。

说起来这女人也挺可怜的，孙秉云心里有些感慨，说到底，她以及和她类似的那些人之所以会有今天，他们孙家应该承担主要的责任，是老太太一手安排了他们的今天，也不知道他们的明天老太太安排好了没有。

“程小姐，我这个人应该不算是什么好人”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孙秉云叹口气说道，“不过尚且能够说得过去的是，我很少向别人许诺，也正因为如此，只要我许过的承诺，就会竭尽全力去兑现，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少爷？”程敏有些不解，她扭头看着孙秉云，也不知道他突然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就像我刚才说的，香港并不是我要停留的地方”孙秉云说道，“这段时间的事情忙完了，我就会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回内地去。到那个时候，如果我能够做主的话，这边剩余的一切，准确的说，就是俞氏过去由你和幌甘负责的事情，我都会交给你，若是可能的话，我还会出面为你和内地的一些关系牵牵线。当然，至于说他们是否能够接受你的存在，那就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了。”

毫无疑问，对程敏来说，孙秉云的这项提议还是很有诱惑力的。至少它很合理，作为老夫人的亲孙子，大多数人看好的俞氏未来继承人，他能够开诚布公的谈这些。已经很难得了。

“那”沉吟了良久，程敏犹豫着说道，“少爷需要我做些什么？”

“恰恰相反”孙秉云松了一口气，从程敏目前的态度来看，她毕竟还是心动了，而这也正是他今晚所希望达到的目的，“我希望这段时间程小姐什么都不要做，就如你所想象的那样，我这个人胆子小最怕惹麻烦，在香港的这段时间，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一切平静，无风方，浪。当然，除此之外，我也可以给你一点建议，那就是幌甘已经成了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无论将来如何，俞氏容不下他，内地相信也不会喜欢他，至于程小姐你，估计也不会希望在自己身边留这么一颗定时炸弹时刻威胁你的。所以，这些日子你可以考虑一下将来怎么对付幌甘的问题，如果我能替你和内地牵上线，相比除掉幌甘就是你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了。”

程敏闻言皱起了眉头。

对她来说，除掉幌甘这个对手，是几年来心头最大的夙愿之一，可问题在于，幌甘的势力一直以来都要比她强的多，另外，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担心对幌甘动手，会被眼前这位少爷亦或是内地利用。驱虎吞狼的确是一条妙计，可世上估计没有人愿意去做那只“虎”的，不过若是再换一个角度去考虑，做那只虎总比做那只狼强的多了，关键一点在于，在做狼与做虎之间是不是有别的什么选择余地。

“怎么样程小姐，对我的提议你是否认可？”等了将近一分钟，孙秉云笑道。

“既然是少爷的意思，我服从。”程敏点点头，说道。

这女人的确是够狡猾，明明是一笔交易，到了她的嘴里似乎就成了孙秉云的一项决议，而少爷的决议，她这个做下属的自然是必须要服从的。

孙着云对她这点小心眼自然是有明确的把握，不过这对他来说无伤大雅，也绝不会放在心上。

端着空酒杯走回到小圆桌的旁边，手扶着椅子背坐下，孙秉云笑道：“那好，这就算是咱们之间的协议了，我同意，你也同意，协议由此生效。”

程敏倒是想问一句，如果将来她真的全面接手了香港这边的事情，那组织上的运作资金从哪里来？要知道过去除了毒品生意的收入之外，俞氏还会按阶段给他们这些人提供一笔资金的，而现在，大马那边的基金会已经停止向她和幌甘提供资金了。同时呢，东南亚又有了变动，金三角地区乱成了一锅粥，毒品来源已经断绝。如果这种状况不得到根本的改变，她别说是和幌甘对着干了，即便是自身的是生存都成问题。

不过程敏也知道，类似这样的问题眼下问出来并不合适，因此最终她也只得把这个疑问放在了心里。

就在这个时候，圆桌上的步话机里传来嘶啦嘶啦的杂音，紧接着，一个声音说道：“程姐，咱们进了公海了。”

“知道了”程敏伸手拿过步话机，按下通话键之后，随口说道。

“这里是公海？”孙秉云朝四周看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只不过掐算一下时间，他们离开香港的私八柑二圳现在，最多也就多小时的时间，而在孙秉云”饶中，这么点时间显然应该出不了中国的海域？

作为一个地理盲，孙毒云对公海这个词本身就没有太多的了解，为了防止露怯，他也不好多问什么。

“少爷。您刚才不是问苏卫国人在哪儿吗？”程敏在步话机里让人上来，这才对孙秉云笑道，“其实我刚才并没有骗您，他人的确就在这儿。”

这么说着，她站起身，走到右侧的船舷边上，伸手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功能的按键上按了一下。很不显眼的按键跳了一下，紧接着，乳白色的船舷内沿翻过来一块近两米长、窄椭圆形的弧线状翻板，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冲浪板。看上去很精致的冲浪板在翻出来之后，显露出后面的一个暗格，暗格的空间虽然不大，但装一个人明显还是足够了。

“把他弄出来”。就在孙秉云看着暗格里那个动弹不已的麻布袋的时候，两斤。年轻人从他身后的楼梯爬上来，程敏朝他们比划一个手势，说道。

“是，程姐。”两个年轻人点头应了一声，而后一左一右的走上前，弯腰用力，将那个麻布袋子整个提了冉来，随手放在圆桌的前面。

“今天安排人去抓他的时候，他正准备跑路”程敏示意一个年轻人解开袋口的绳子，将里面被五花大绑还堵着嘴的苏卫国到出来，这才笑道，“狗东西是死性不改，当年抛弃秀秀她们母女的时候是不告而别，这次又准备来这一手。要不是我派去的人多了一份心眼，没只顾着盯那个大陆妹，说不定就让他跑了”小

苏卫国从麻袋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蒙，只不过他脸上那份恐惧却是遮掩不住的。当听到程敏说话的声音，一抬头又看到面无表情的孙秉云的时候，他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就开始剧烈的挣扎，塞着一块破布的嘴里呜咽有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喏，这是他的签证申请”程敏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随手将一份表格递到孙秉云的面前，笑道，“申请去泰国的，呵呵，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站在一边的两斤。年轻人，显然才是程敏真正的心腹，他们知道程敏的身份，也知道孙秉云的真正身份。听说眼前这个敲诈了“少爷。的家伙竟然准备跑路去泰国，两人都觉得有些好笑，别说他根本不可能离得开香港，即便是他成功的逃跑了，到了泰国，他估计也只能死得更惨一点。

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恐惧的苏卫国，看他半截身子蜷缩在麻袋里死命的挣扎，孙秉云的心里竟然连半点怜悯的感情都体会不到，他只是觉得有些恶心，类似这样的人，他真是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程敏似乎也能够体会到他的心思，因而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桌子底下取了一把手枪放在桌面上，轻声问道：“少爷，您要不要亲自动手？。

孙秉云低头看了看那把手枪，枪口短小而枪身肥大，整个造型看起来有些怪异。这种枪孙秉云有点印象，他在电视里看到过，应该是一种消声手枪，至于具体叫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目光在黑色的枪身上停留了将近半分钟，孙秉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是很希望苏卫国这种人不得好死，可那并不意味着他要自己动手。都说杀人也能体会到一种快感，可这种快感孙秉云却不愿意去体验。他怕做恶梦。

“那少爷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程敏其实早就知道孙秉云不会亲自动手了，就像老夫人之样，她的手上就很少亲自沾血。

“跟个要死的人说话？，小孙秉云一愣，忽而失笑道，“我有那么无聊吗？”

程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同样的话，她也曾经在老夫人那里听过，由此可见，这位大少爷与老夫人之间相似的地方还真是不少。

转过脸，对正看着自己的一个年轻人点点头，等后者心领神会的重新将苏卫国摁进麻袋里，并且结结实实的扎好了袋口，程敏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顺手从圆桌上拿了那把消声手枪，两步走到麻袋边上将枪口几乎是顶在麻袋上，扣下了扳机。

虽然是消声手枪，但也不可能将枪声消得一点都没有了，那种机簧弹动的声音以及子弹打出后的闷响还是有的，而且很清楚。因为枪口正好顶在麻袋内苏卫国头部的位置，因此一连串的枪声过后，殷红的鲜血很快就渗过麻袋流淌了出来，在洁白的甲板上淌出来一汪血泊。

这么近的距离开枪，而且是打的头部，显然只需要开一枪就够了，可程敏偏不这样，她就像是上瘾一般，手中的扳机连连扣动，直到一弹夹的子弹都打光为止。整个过程中，她那一双深黑的眸子里，都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神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