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年底，进城、返乡的人挺多，到三水的班车从县城发车时车厢里就已挤得满满登登了，还好刘维礼提前买的票，弄到了两个座位。
刘维礼当然将靠窗的位置让给王晶，他可不想站在过道里的男人们挤碰到这个给他买了一件好看皮茄克的女子。
宁北地区今年冬天又开始流行皮衣了，而他身上的可不是简单的一件皮茄克，正与王晶身上的款式相似，颜sè还一样，都是大红的，这不就是情侣套么？刘维礼想想就美，但也不会彻底忘掉还有个妙龄少女大概在远方默默遥望着他这码子事儿，他也想过，宁小倩的这个chūn节大概还是能够过得特别舒心的，最少，她和哥哥们都能很正常的生活了呢，这本身也是值得他自己跟着臭美的事儿啊。
小刘哥美之余，借着车厢的晃荡，一个劲儿地往香气只作用到他鼻子这么远距离的小王大夫身上靠，至于再进一步的动作么，他还不敢做，他有些sè大胆小，比如，他的一只胳膊已经假装不经意地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了，但他就是下不定决心放到那柔弱的肩膀上，更不要提那细细的腰，那挺翘的——哎，任重而道远啊！
王晶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她知道那家伙一个劲地往她身上靠是故意的，也知道那只胳膊一直在后面悬着，但她不知道是该盼它落下来还是赶紧滚开，她在患得患失，因为一夜美梦后，她心里又生出了些小愁苦。
他们的事儿啊，挺让人烦恼，真的烦恼，她自己肯定是成年人，他也肯定不是孩子，经由患难后她的心扉也很自然地打开了，但于姐家那边会怎么想？自己最近这几年的人生轨迹都是于家安排的，或许，自己根本就没有自我选择的余地！
那个于家的权势啊，或许还不能用遮天蔽rì来形容，但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恐怖的庞然大物！所以，自己不能自私地去自我选择，家人就不说了，自己大概已经报答完他们了，因为他们将自己“卖给”于家了，但自己还是不得不防啊，如果惹怒了于家，会不会给三水刘家带来麻烦？
或许，自己确实多虑了，自己家还是有些普通，似乎没有太多值得于家惦记的，要说自己的这幅皮相么，那肯定是相当不错的，不然身边的这家伙也不会一幅sè相，但对真正的权势家族来说，美sè难道不是最微不足道的么？
真希望事实就是如此啊！如此一来，不管身边的男孩儿与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但自己总可以随心所yù地缠着他，对，没错，就是要缠着他，自己的贞节已经毁在他手里了呢！
想到所谓的贞节的时候，她立刻觉得胸前似乎有只手在蠕动，这当然是昨天早上的事儿的后遗症，她很想很无耻地享受但又不敢任由这个后遗症继续发作，只好无奈地将注意力转移开去。
就见她那挺直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两下，她想要从车厢里浑浊的空气中找到他身上的气息，那个让她自豪而他很没面子的气息，但却是徒劳，因为这家伙里外都是新衣，昨天还用她的香皂洗澡，味道和她的差不多了，嗅觉具有适应xìng，她当然闻不到自己的味道。
嗯，这是个干净的男孩儿，以后也得这样干净才行！王晶暗自点头。
但这肯定是个艰巨的大任务，因为这小子不服管啊！王晶又暗自摇头。
在这两个月朦胧鸟朦胧的奇怪组合各自想着心事的过程中，班车很快开到王家乡。
今天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虽然天sè已经渐晚，但车站还是有很多人在等车。
王晶问身旁的人：“还能装吗？”
“啥？”刘维礼正打算是不是在有熟人上车之前趁机搂搂这个傻呼呼的疯女人，所以没留意到她的话中意思。
“现在车里都满了，车下得有三十几个人，还能上来吗？”王晶担心地看着窗外。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这肯定是昨晚呼救的后遗症，她可不是温顺的波斯猫，宁小倩也不是波斯猫，这两个要是碰到一起肯定会特别热闹，到时候哥们儿能压得住场面吗？小刘哥对自己身上的王霸之气不怎么敢抱有信心，但又特别期待俩妞的碰面，只要她俩不挠他，那就是最惬意的场景！
刘维礼胡思乱想着，嘴里道：“应该能。他们开车和卖票的经验丰富着呢，别看现在满满登登的，那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有余分。”
实际上，他是想说像XX的XX，挤一挤还是有的之类，不过，这类**意味明显的疯话无论对“长辈”王副院长还是年轻姑娘小王都肯定是大不敬，所以他没胆说。
“希望如此吧，不然有人就回不去家了呢。”王晶紧张地盯着车门的方向。
刘维礼也向车前方看去，蜂拥的人群中一个健壮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那是马玉莲。
刘维礼急忙探起身，做出要开窗的姿势。
“你这个鬼，想干嘛！”被压在下面的王晶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声质问，她心里明白，这小子是想趁机占便宜！
关于这个，其实王晶有准备，跟他回家过年意味着有好多天经常见面，这小子的鬼门道又多，要是动起心思来，还真防不胜防，不过，看他一路上有贼心没贼胆的德行，估计到他家后，他肯定是个老实孩子的模样了。
王晶心里偷笑，觉得很好玩儿，而没有什么失落不失落的，更谈不上什么自责，尽管她挂着个长辈的标签。
“有个我们村的，好像上不来了，我得帮她，看能不能从窗户爬进来。”刘维礼解释。
“哪个？”王晶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她清晰感觉到胸前传来的战栗！
窗户还没打开，就见人高马大的马玉莲已经挤上了车，刘维礼悻悻地坐下，道：“好像，人家不用咱帮忙了。”
王晶瞪了若无其事的小刘哥一眼，这家伙，刚才分明用胳膊在她胸前蹭来蹭去的！这让她身体发软，却也非常享受，而这，是彻头彻尾的当众偷情吧？王晶的脸终于有些发烧。
刘维礼则在暗自叹气：哎，要是夏天该多好？大冬天的，穿得太多，一点感觉都没有！
车子开动后不久，刘维礼无奈地发现，马玉莲灵活地挤到了他们身前。
“大礼？”马玉莲眼前一亮，靠了过来，嘴里还在跟被她挤得人仰马翻的人们道着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晕车，得靠后边站。”
“晕车咋不站前面？前面才颠得不厉害啊？哦，明白了，可能是被人们给挤过来的，我觉得咱有必要给人让座，她好像是那个刘涛的老妈呢。”王晶趴在刘维礼耳边吹气。她心里有些小得意，小子，让你占本小姐的便宜！
这个提议还真不好拒绝，刘维礼翻了翻白眼，不情愿地站起来。他当然不情愿，被挤到姑娘身上是多大的享受，被姑娘在耳边吹气是多大的享受！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婶儿这干惯活计的人，站一天都不会有事。”马玉莲连连摆手。
刘维礼正待坐下，王晶推了他一把，嘀咕道：“他一个大小伙子站两天都不会有事儿呢！”
刘维礼转了转眼珠，正要说：要不，我坐中间？
“也是呢。”马玉莲点头，眼巴巴地瞅着他们，又道：“你是小王大夫吧？大礼，这是到你家过年吧？婶儿买了点东西，你给参谋参谋。”
刘维礼只好错开身，眼睁睁看着他的香艳之座易手，嘟囔着道：“婶儿，我可不会参谋啥。”
马玉莲道：“没说你，我说的是小王，人家小姑娘是正经医生呢。小王，一会儿给婶好好说说。”
听了这话，王晶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也不解释其实她是医院的行政人员，算不得正经医生。
刘维礼道：“这个辈分可就差了。”
王晶脸上在继续笑，心里却在发恨：你还真把我当长辈呀，那你还干吗一个劲儿占我便宜？
马玉莲道：“各论各的。我看她挺细溜儿的，面相上也就二十来岁小姑娘呢，再说，人家城里人本来就年轻，看小王的模样，可不就是比我低一辈的样子吗？”
我有那么年轻吗，才二十来岁？王晶偷偷瞥了瞥刘维礼。
马玉莲说着，打开随身的包，抬头看了刘维礼一眼，重又盖上，有些赧然地道：“大礼，婶儿出来赶集可是你老栓nǎi同意的，她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看上啥就买点啥的。”
刘维礼笑着道：“这多好啊。”
“是呢，这个老婆婆以前我还觉得一般，可这一年多下来，我觉得就跟我亲妈似的，甚至比亲妈都好，这不，收完秋我割了一百多捆柴火，卖了八十块钱，我想给她，她都说让我留着打小麻将呢，今天上集，非又给我五十，我本来不想要，也不想来的，可她说我一个女人家的，过年咋能不买新衣服？我那亲妈对我都没这样过呢。”马玉莲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刘维礼听得连连点头，这个家啊，似乎真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是积极向上的变化，这很好！感慨着，他又担心地问：“柴火都卖了，过冬行吗？”
马玉莲道：“行的，现在我们住一个屋了，能省下一半柴火呢，再说了，刘涛放假后天天上山的，拣回来的都够一个冬天的呢。”
说着，马玉莲又眼巴巴地看着小刘哥，“大礼，我那小子老给我脸sè，你看，要不你和他说说？但你可不能动手打他。”
刘维礼微笑着道：“婶儿，不用我说啥，你家刘涛懂事着呢，再说了，现在他对自己妈有意见，摆脸sè啥的，以后他肯定会后悔，咱就让他后悔，还是要早点后悔才好，等他后悔的时候，他也算真正长大了，那时，你们全家就有福了。”
马玉莲似懂非懂，但也认可地点头：“那婶听你的，他愿意咋看我就咋看我，我就当没看着。”
“婶儿，你就等着享福吧！”刘维礼鼓励地向着马玉莲点头，而后问：“过年杀猪没？”
马玉莲道：“我倒是喂了俩，也够挨刀的，可你老栓爷说得给刘涛攒钱了，我们就没杀，都卖掉了。”
刘维礼道：“这样也好。那过年买肉了吗？我咋看你包里不像呢？”
马玉莲道：“不用到集上买，咱村就有往外卖的，价也不高，我家今年收成也挺好，买了一整条猪大腿呢。”
刘维礼点头，又道：“婶儿，麻将这玩意吧，能不玩还是不玩，输赢都没啥意思，谁的钱来得都不容易，不如给自己添点摸脸的啥的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马玉莲道：“可不是？我今儿买了三十多块钱东西，才知道花自己的钱就是舒服。对了，说这个可就不能当着你一个大小伙子了，小王，你给婶儿参谋参谋，看我买的对不对。”
王晶本来在一边听得入神，这么片刻间啊，她觉得自己简直快活死了，这个能让自己融化的大男孩儿多了不起啊，都能让一个曾被人唾弃的女人对他抱有那种心灵上的信赖呢，而这份信赖就是这女人脱胎换骨的根本原因吧？
这时，听了马玉莲的话，王晶忙点头，并得意地看了旁边一脸郁闷的小刘哥一眼，心说：您再了不起，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呢。
刘维礼嘀咕，不就是夸你年轻，有见识啥的么？看把你美的！想是这么想，但他却也又被电了，她的那双眼睛啊，就像真有特殊的魔力一样，毛嘟嘟的，妩媚中泛着可爱的小调皮！
“我以前不咋下地干活儿，也就对那块儿没怎么在乎，今年我才觉得老是晃荡，挺难受的，我就买了这个，你给婶儿看看，我买的这个对不对，是不是比自己家做的抹胸好点？”说着，马玉莲转向王晶，向她展示包里的东西。
刘维礼一滞，这个女人，“敏感”的东西知道背着他，可嗓门咋就不知道压下来呢！
王晶看了看马玉莲的包，那里面有两个胸罩，她脸有些红，下意识地，她又抬头看了小刘哥一眼，见他识趣地转开视线，王晶一呆，猛然想起自己挂在阳台上很多小内衣的，或许就没逃过这小子的臆想，甚至，别不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摸过了吧？这样的想着的时候，她觉得胸口有些麻酥酥的，而这个感觉简直让她无地自容。
“咋地，我买的不对吗？”马玉莲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着急。
“不是。”王晶忙定了定神，凑到她耳边嘀咕起来。。。。。。
一身大红的刘维礼和同样一身大红的客人下车后，一前一后往回走，刘涛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跟在刘维礼身边，歪头打量了两下，一本正经地道：“大礼哥，我看这衣服不怎么适合你。”
“咋不适合了？我又不是像你一样的淘小子！”刘维礼唬着脸，眼神中笑意却也相当之浓，因为，他看到刘涛手里拎着的包，那是马玉莲的，也就是说这小子到底还是知道来接他妈了，而马玉莲也正一脸微笑地回头看着这边。
刘涛笑嘻嘻地道：“花里胡哨的，像丫头似的。”
“快点滚蛋吧，你这臭小子！”刘维礼虚踢了一脚，见这小子笑着要跑开，忙又叫住：“刘涛，我知道这次考试你的成绩还行，但可不能撅尾巴，怎么着也得考上高中才行，知道吗？”
“得令！”刘涛立刻啪地并拢脚跟，一个巴掌甩上头。
刘维礼微笑着摸了摸刘涛的脑袋，道：“去吧，你妈等你呢。”
刘涛往前面看了看，纳闷地道：“以前她多怕你呀？现在咋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呢？”
“我又不是什么妖怪，怕我干嘛？”刘维礼倒没什么纳闷，估计这马玉莲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而人生活好了，心态上自然会有变化，比如，更自信。
刘涛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悄声道：“大礼哥，你说你咋不瞧不起她呢？”
“混蛋！”刘维礼立刻拉下脸，刘涛一个哆嗦，脸也有些发白，这当然是吓的，鲤鱼jīng发起火来，谁不怕？
我有那么恐怖么？刘维礼暗自挠头，道：“小子，我告诉你，天大地大，娘亲的养育之恩最大，这个你可能还体会不出来，先记住了。大礼哥再跟你说一句你能懂的，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如果你嫌弃你妈，就连狗都不如！”
刘涛小脸有些发红，这当然不是冻的，而是被小刘哥的话给激的，这孩子绷着脸，严肃地点头：“大礼哥，我记住了！”
刘维礼很满意刘涛的反应，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马玉莲当妈的本事，于是嘱咐道：“刘涛，你爷你nǎi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有啥大事你得听他们的，如果实在觉得他们说得不对，也不用顶嘴，等我回来时跟我说，给我打电话也行，知道吗？”
“知道。”刘涛小脸上的神sè越发的认真。
看着那母子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归家，刘维礼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将这家的男人送进去，确实改变了这个家整体的面貌，但，这不能抵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爸的苦楚，而前世，刘涛这个年纪的时候多少会享受过父爱吧？
“刘维礼，你真是个特别了不起的男子汉！”
那边，王晶的沙哑声音特温柔，目光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