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帮帮我的孩子
作者:端木长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13

“哎……”邓婉儿乖巧地连连点头,将碗搁在床边的小柜子上,回头对贾铭世说道:“叔叔,你们请坐。 ”

说着,便给大伙搬凳子,屋子里倒是有三四个板凳,还有一张老式的办公椅,估计都是厂里配发的。

“婉儿,我们自己来吧,你给爸爸喂饭去。”贾铭世强行忍住泪水,柔声对邓婉儿说道。

“这位领导,对……对不起了,家里太乱,我起不来……”

邓婉儿的父亲气喘吁吁地对着贾铭世说道。他的眼睛,早已习惯这昏暗的灯光,倒是能够看得清楚,进门的这几位客人,一个个衣冠楚楚,气度不凡,应该都是颇有身份地位的人物。

“不要紧不要紧,你安心躺着。”贾铭世连连摆手,说道。

陈天海缓步来到床前,俯身下去,温和地说道:“这位同志,你好,我叫陈天海,是荆南市委书记。这位是国务院国资办督察局的贾铭世局长,这位是市长贺竟华同志,这位是省国资办的孙昌平主任,我们过来看望你。”

“你好,陈书记……”

邓婉儿的父亲,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官衔绕晕了,只是点头向陈天海打了个招呼,他也确实没有力气一一与领导们见礼。看得出来,邓婉儿的父亲还是略略有几分激动,不管怎么说,市委书记市长这些大官夤夜来访,总是令人震惊的。

他自己虽然看上去已经病入膏肓,无所玉求了,但还有个小女儿在,总得恳请市里的大官,给孩子一条生路。

邓婉儿的父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难以如愿。

陈天海连忙伸手止住了他,关心地说道:“你躺着你躺着,不要乱动……你叫什么名字,是制革厂的职工吗?”

“陈书记,我……我叫邓友章,我是制革厂的职工……”邓友章吃力的答道。

邓婉儿就在一边焦急地说道:“伯伯,医生说了,我爸爸不能和人说太多话的,会很累……”

小丫头倒真是一片孝心,生怕父亲话说多了会累倒。

陈天海不由苦笑一声,轻轻拍了拍邓婉儿的小脑袋,说道:“好,那我就不跟你爸爸多说了,你告诉我,你爸爸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去医院治疗?”

“我不知道……”邓婉儿便摇了摇头,说道。

她才九岁,还完全是个孩子。

“肝癌,晚期了……”邓友章也苦笑着答道,听他的语气,似乎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了。

陈天海大吃一惊,神情便有点紧张。

实话说,陈书记有点拿不准,肝癌到底会不会传染。瞧邓友章的样子,着实有些骇人。这要是肝癌会传染,那今儿这一趟来得还真是鲁莽了。

见了陈天海的样子,贾铭世知道他的心思,便在一旁说道:“陈书记,肝癌不传染的。一般癌症都不会传染。”

陈天海这才安下心来,不过还是有点将信将疑。毕竟贾铭世是督察局的局长,不是医院的院长。有关医疗方面的知识,未必就强过了陈书记。万一贾局长这话不靠谱,陈书记被传染上了肝癌,岂不冤枉死了?

这么想着,陈天海就站起身来,假装打量屋子里的情况,略略离床远了点。

贾铭世便走上前去,在邓友章面前坐下,说道:“邓友章同志,你好,我叫贾铭世,是国务院国资办的干部,到荆南来调研考察国有企业改制的情况。”

“你好,贾领导……”

邓友章连忙说道。刚刚陈天海其实已经向他通报过贾铭世的职务,只是仓促之间,邓友章哪里能够记得住?

孙昌平马上说道:“这是督察局的贾局长。”

“贾局长。”邓友章又连忙尊称贾铭世的官衔。

要说平时,孙昌平如此做派,贾铭世也不会如何反感。“花花轿子人抬人”,也是官场上的惯用手段,但现在,面对邓友章这样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孙昌平还在急着向邓友章表明贾铭世的“局长身份”,贾铭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感。

自然,这种厌恶感贾铭世也只是压在心底,不会发作出来。

“邓友章同志,病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住院治疗?”

“没有钱啊,贾局长……工厂,工厂卖掉了……”

邓友章苦笑一声,说道,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无奈和绝望之se。他的生命,已经走进了最后的历程,基本上没有任何希望了。

贾铭世情不自禁地望了贺竟华一眼。

贺竟华神态依旧坦然,点尘不惊。

贾铭世断然说道:“不管怎么样,有病一定要治疗。工厂卖掉了,zhengfu还在!”

“对,贾局长这个意见,我完成赞成。工厂卖掉了,党还在,zhengfu还在。邓友章同志,你放心,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病死的,我们会全力救治你。”

贾铭世话音刚落,陈天海马上说道,语气也非常的严肃。

“谢谢领导,我……我是不行了。就算住院,也救不了啦,不用浪费了……我,我就想求领导们一件事……请,请你们帮帮我的孩子,帮帮她,让她能活下去。我,我死也瞑目了……”

邓友章边说,边剧烈地喘息着,望了乖乖地站在床前,以充满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女儿一眼,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再也止歇不住。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邓友章奋力一挣,竟然坐直了身子,朝着贾铭世陈天海等人连连鞠躬,至少,他自己觉得,自己是在鞠躬了。

“领导,求求你们了……”

“躺下躺下,我们一定帮解决—一定解决!”陈天海站在一旁,连声道。

原本领导同志话很少有这么爽快的,这一回,陈天海算是破例了,满口应承,打了包票。或许,这也是在贾铭世面前,表明某种态度。

邓友章知道陈天海是市委书记,荆南市最大的官,听他这么一,顿时长长舒了口气,一下子躺了下去,呼呼地喘气。

婉儿见父亲脸se比平常更加蜡黄,不由哭了起来,抽泣着道:“爸爸,饿了吧,吃面吧,真的很好吃……”边说边伸手擦眼泪。

邓友章喘息稍定,艰难地转过身子,面对女儿,道:“好,爸爸吃……拿个碗过来,给爸爸威一点,剩下的,明天早上吃。”

邓婉儿顿时大为高兴,连忙擦了一把眼泪,跑去碗柜里拿碗。

贾铭世道:“邓友章,要是能吃得下,就全吃了吧。明天早上,我给婉儿买早点。”

邓友章苦笑一下,道:“谢涮,我……我吃不下了,孩子一片心意,我吃一点。”

贾铭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邓婉儿拿来一个碗,心翼翼地从快餐盒里舀出半碗面,站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给邓友章吃,一边喂一边问道:“爸爸,好吃吗?”

“好吃,婉儿真乖!”

邓友章勉力抬起瘦骨嶙嶙的手臂,轻轻抚摸了女儿的头顶一下眼神里满是慈爱之意。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

陈天海的秘书在外边道:“陈书记,制革厂一车间的主任过来了。”

陈天海连忙道:“好,请他进来。”

邓友章话很艰难,邓婉儿又太不清楚,陈天海正需要一个“明自人”来给大家做个明。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男同志走了进来,穿着白se的背心和大裤衩子,显然是在外边纳凉,被秘书找了过来。

“好,我是陈天海,荆南市委书记。”

陈天海主动上前,向老同志伸出手去,笑容可掬。

老同志却并不如何领情上下打量了陈天海几眼,不咸不淡地问道:“真是市委书记?”

陈天海便有些尴尬,伸出的手,僵在那里,不好收回来,只好道:“是的,我就是市委书记,老同志,好!”

眼见老同志依旧没有要和陈天海握手的意思,陈天海的秘书就有点急眼了连忙提醒道:“武主任,陈书记跟握手呢。”

这个武主任是他从外边走来的为的是让陈书记能够仔细了解情况,谁知道老家伙如此不识相,竟然敢将市委书记晾在那里进退不得。陈书记待会岂不是会怪罪到他的头上?

“我知道。咱们平民百姓,下岗职工,当不起陈书记这个礼节。”

不料武主任竟是个姜桂之xing,老而弥辣,压根就不鸟秘书,双眼往上一翻,冷冷道。

秘书额头上的汗水,当场就下来了,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头一千个一万个的懊悔不已,真不该把这个“老混蛋”找过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陈天海也是脸se立变,一股怒意瞬间涌上胸膛,只想拂袖而去,马上离开这个肮脏秽臭的筒子楼,好好回家去睡上一觉。这两三天,陈书记也累得够呛。

可是陈天海毕竟是陈天海,很快就将胸中的怒火强压下去,迅速调整好了心态,缓缓收回了手,道:“武主任,看来对我们市里面的工作很有意见。”

“陈书记言重了,我们不敢有意见。你们市里面的官老爷,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反正就算我们有什么意见,们也从来都不会听。”武主任火气很大,亢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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