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俯冲地猛禽幻像.

维奇瞧着锡盔鸟耸动地靛蓝sè后脑，谨慎的鼓动喉结收缩舌肌，搜刮自己口腔里的酸沫和腥唾，等着它们足够咽湿了气管才吞下去，又从声带里震出满含着神秘力量的咒语：“符鶆！”

于是在下一刻的锡盔鸟幻像，便在他的视线上缩骨敛羽，摆出一副蹲身蓄力的样子。

即使维奇右臂的皮肤完全不受外力，它却仍旧似在他的右腕上，借到了一股蹬力，猛然就高跃过了他的视平线，再振展开足有成年人双臂宽度的对翅，便叠速飞出了矛阵的人墙。

这使得他不得不控制脖间的肌肉群，狠狠的扬起脸，动作大的直将帽兜从头上掀翻，才堪堪追视上了锡盔鸟的羽尾，瞧见它正将黛蓝sè的勾爪趾，收拢进了多毛的腹部，混在相似sè的颤羽内，姿态真是生动逼真得极了。

是以维奇虽还不清楚这枚小雕像内，所显形出来地幻像是那一类鸟种。

但是他几乎就认定了这类鸟的原型，绝不是什么温顺的素食鸟，只会是种专吃肉的猛禽，方才能解释他眼前幻化出地锡盔鸟，为何一举一动皆具有着强烈的攻击倾向。

而心生出这份揣测的维奇，继续追视着锡盔鸟幻像，煽鼓着湖蓝、宝蓝两sè的光翅，升高于自己的头顶绕着矛阵盘旋，用那对钴蓝sè的豆眼从树冠往下打量，好像随时会俯冲扑击的凶猛样子。

就让他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错觉，仿佛自己从小雕像内召唤出地幻像，其实是一只活生生的真鸟，只不过它被魔法限制住了zì yóu，被强制xìng的牢困在炼金雕像内，以致它每次被施放出来时，都会怒携着明显的敌意。

只是当维奇要继续深想下去的时候，耳畔涨cháo似地杂响就涌入他的耳道，不仅在迅疾间就淹没了他的思绪，还将他的视线从宽敞的树荫茂冠，拉回到自己周身的逼仄空间来。

“山神在上，看呐，在头顶，那是什么，”维奇扭动着脸，扫过由后脑叠错出地几条窥缝，寻到了声音响起的大致方向，就发现外圈上竖高地长矛，似被无形的横风吹得晃颤，低蹲着的役补兵们皆因头顶上，盘旋着的锡盔鸟幻像而慌乱，“是个法术，这是一个法术。”

“稳住，都稳住，守在原位，”然后是岗铎继承官呵起地低嗓，声线中满携着股威压，渐渐就平息住了矛桩环圈上，役补兵们此起彼伏的叫嚷，“是我们这边的法术，是奇术官在施法。”

维奇继续在这些混杂的声音中分辨，就找到了那种故意紧着喉咙说话的语种。

并且他借着异调音的方向感，很快就在人墙后选择了一条窥缝，右手搭上岗铎继承官的肩侧，把自己的视线擦着后者的面颊，高掠过外圈的矛桩，恰好就将两骑慌张驻蹄的骑兵，罩入了自己短窄的视野。

他首先就注意到两匹骝毛sè的矮腿健马，它们皆抬着鼻脊两侧的马瞳盯着树冠，之后呼呼马喘摆动脖子的动作，直挣得马笼头上的皮索吱嘎革响，连八根马蹄也在原地不安的乱跺。

由此带起的上下颠簸，直让它们鞍背上两顶金属盔的护腮片，反shè出锡盔鸟不同角度的蓝晕，又亮烁在维奇的眼底上，引得他将视线向骑手的身上望去。

“砞介珂！砞介珂！”其中距离维奇视线最近的骑兵，一边勒控着马笼的缰绳，一边在嘴里反复嚷着单调的擦喉音节，“砞介珂，砞介珂，砞介珂！”

而另一个距维奇远些的骑手，不但正将视线朝他对视过来，还平支起手上的短剑，向着同伴指示维奇所在的位置：“硌囵，硌囵，砞介珂硌囵！”

是以当维奇注意到有骑兵，在高鞍上向他斜指剑尖的时候，便迅疾意识到，对方必定是判断出了自己施法者的身份，况且他正穿着地帽兜长袍与武装衣相异，在旗队的圆阵中心十分显眼。

是故没有太多地选择余的维奇，紧跟着就不再想着怎么隐蔽自己，也不再顾虑是否会遭到标枪的投掷，直接将扶在岗铎继承官肩头的右手肘曲高，抬指向前一匹矮马的前腿，用以加强自己对攻击点位置的注意力。

于是他很快就在自己的余光上，瞥见锡盔鸟幻像振翅攀升，一直拉高贴着树冠的枝杈停了片刻，便猛地敛起半翅俯冲下坠，在末段高度上还撅起尾羽螺旋翻滚，速度快得只是道白头的蓝影子，且不偏不倚的正撞在矮马左前腿的关节上。

可才等着维奇的耳畔响起一次，短促的骨骼脆折声，他就看到方才还势汹的锡盔鸟幻像，在眨眼间便褪光黯淡了下去，再有组成它翅膀、脑袋、骨架的光点就犹如彩尘似地，被气流带倒、拽散、分解。

唯独余下幻像头部的裹锡喙，在撞击过后无损的弹开，好像是块锡盔鸟的残骸，在惯xìng下翻滚入积叶坪的枯黄中，一下就掩去了踪影瞧不见了。

维奇随即只记住了小雕像的落点，便转而抬平了视线，去注意被自己打中的矮马，以及鞍背上的邦联骑手。

他目光上的骑兵正紧扯着坐骑的笼缰，用踏镫的腿夹着马腹，试图恢复着矮马的重心，不让马躯歪斜地身体倒下去，一番的努力下直拽得，整匹健壮的短腿马用后蹄站起来了几次。

可后者在连续的马嘶中，一个趔趄接着又是一个趔趄，好像踩中了未融化的冰块怎么都站不稳，直把蹄周的枯叶哗啦哗啦往周围扫，却仍旧维持不住重心，不可避免地歪仄向受创的左前腿。

最后终究是吃不住伤痛的矮马，就在厚枝枯叶上压倒出了重响，连带把披着环片甲的骑手从鞍上掀落，又在势能下左倾翻滚了好一阵，只离着维奇视线上的矛桩不到几步远了。

维奇的这个战果显然就让第二旗队，低落地士气跟着就是一振，他甚至听见护卫在他身侧的近卫兵席金司，也粗着喉咙声喊了起来，与其他人的高嚷混在一起。

“刺啊，刺他的脸。”

“戳倒他，别让这家伙起来。”

维奇遂顺着这些恶毒的怂恿，压低了自己的视线跟进上去。

他就看见坠马的邦联兵正狼狈的手足并用，自翻倒的坐骑鞍边滚爬起来，又从武装带上急拽出短剑在手上，一边反抗冲步上去的五个役补兵，一边用怪嗓向身后的同伴呼救。

只是前者根本就坚持不到几个呼吸，维奇错避开役补兵背影的视线，就清楚的瞧见对方被几根要命的矛尖，先后复戳中前胸、下腹、脑袋，使得锡白sè的环片甲被血液湿得油红。

再等着拔矛时溅出地热红，喷在役补兵们的侧颊上，亚麻武装衣上，十肘长度的木杆上时，濒死的邦联兵就在他视线上仰到，恰好将面孔枕在矮马起伏的鼓肚上，足够他在窥缝后看的清楚。

对方的左眼被扎成了个污浊的血窟窿，或青或紫的垢血正顺着破漏的眼囊慢渗，将下颊变得肮脏不堪，且一直暖淌到鼻根，堵得鼻翼两侧全是一层腥恶的混泡。

再加着一张上下翕动的鲜艳嘴唇，就使得维奇胃袋内的酸味，忍不住得冲过了嗓子，湿滑进他的舌线，直尝感到一种苦涩和麻木。

可是这种强制别人死亡的血腥细节，烙印在维奇的眼底上，不但没让他之后产生的混帐逻辑失去自渎力，反倒是将他潜意识中压抑许久的，种种不安与迟犹都宣泄散尽，就好像是始终无法正常呼吸的人，终于能长长吐出一口气般轻松。

因为维奇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从未有过的畅悦中。

即便他眼前的骑兵并非是他亲手杀死的，却也足够让他的灵魂体验到，一种支配生命的原始快感，又被魔法惊心动魄的力量所震撼摇荡。

以致当维奇再注意到，于自己的左手握内嘎嘎硬响的魔晶石后，他便意识到作为施法者的自己，在此刻还控制着另一件有力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