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孬货这人不地道
作者:兰考的大爷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740

尹秋叶这一招真管用,无论青chūn是否真的磕头,也不管那些邻居对他们家有没有意见,邻居们都会把家里所有的钱拿出来,10多家邻居走过去已经磕了100多块钱了。当来到玉林家的时候,文学忠说啥也不进去,要绕过这一家去。

尹秋叶说:“就要去,他们能把我们吃了咋的?”

文学忠说:“惹不起,我们躲得起吧,咱躲开他不行吗?”

尹秋叶非常坚定:“不躲,就向他借钱。”

青chūn知道,他们家和玉林家的仇气太深了。

在农村,两家人结怨结仇都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的事儿,几辈人住在一起,因为一些芝麻蒜皮的事儿摽上劲,以前的矛盾没解开,后面又增加新的矛盾,越积累怨气越多,弄得最后是势不两立的死敌。

文家和玉林家本来是挺好的邻居,这是说的20年前,两家关系不错。当时,玉林的大爷李木锨和文学忠在生产队当保管员。这是一个没有官职却非常实惠的职位。保管员管着生产队存放玉米小麦花生芝麻等粮食的仓库,一把铁锁两把钥匙,李木锨和文学忠一人一把。李木锨年龄比文学忠的年龄大,一个哥一个弟,来往走动比较频繁。两个人尽管是没有官衔的保管员,享受的是生产队干部的待遇。干部们有什么好处,保管员少不了一份,就是生产队干部偷吃偷占,也得先给保管员留出一份。用队长孬货的话说:“你俩狗rì的就是两条狗,吃个虱子也得给你们留两条大腿,要不然你们不定什么时间会翻脸咬我一口。”

总是把到嘴里的肉掏出来分给别人一点,时间一长,队长刘孬货心里不舒服了。不光是多给两个保管员分一份东西,刘孬货感到好多想多吃多占的事儿,有这两双眼睛盯着,办起来不顺溜。人就是这样,做点好事儿,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要是做点什么亏心事,尽可能给不多让一个人了解。刘孬货想找个借口把两个人拿下,换一个自己的人。这种借口也好找,只要在两个保管员动脑筋占便宜的时候抓个现行就行了。刘孬货人很聪明,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感到这样干很不高明。抓现行倒是能把这两个保管员解决掉,可自己也是一屁股屎,如何擦干净是个很大的难题。而且,彻底得罪这两个人,多堵了几条路,处处受到限制,以后再换一个人,人家也不一定跟你一心,怕你今后会用同样的方法收拾他们。队长就是队长,比老百姓肚子里的肠子多几个弯弯绕。

刘孬货那天喝完酒之后听了一夜HN坠子,说坠子书的是个娘们儿,又黑又胖,嗓音洪亮,村里人背后叫她瞎子吴。她在这一带很有名气,很火。那年秋天几乎是住在附近大队的几个生产队,每天晚上都是她整夜整夜的说,三里外都能听到她洪亮的声音,不比收音机里刘兰芳说杨家将的阵式逊sè。农村说书有个约定成俗的规矩,前半夜村里妇女孩子都在听书,不能乱来,说的都是正规的故事。《yīn阳配》、《宋王私访》等书。待妇女孩子都熬不下去回家睡觉了,开始说一些谈情说爱的故事《王生迷女鬼》或者《王二小吊孝》,最jīng彩的是最后要散场时,那些三四十岁的人起哄,要瞎子吴唱一些**裸xìng故事的黄sè小曲,象《瞎子看瓜》。好多男人熬了一夜,就是为了这一会儿。

那天,文学忠和李木锨都在听书现场,他们只是凑个热闹,他们想看的是说书的那个娘们脸黑里透红的胖脸蛋儿,心里想的是自己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谁能和她比一比,这个女人那来的力气,一个晚上几个小时,连唱带说,扯着嗓子使劲儿嚎,居然没事儿。要是和她睡一觉,她**的声音肯定比自己的娘们儿叫的好听。所有的农村青壮年们听书的心里都是这样,除非是男人说书,才琢磨书里面公子小姐**的故事。

那天前半夜说的是《三国演义》中的蒋干盗书,刘孬货津津有味的听完一段后回家了,留下一村的男女老少听说书人瞎忽悠。说她瞎忽悠一点都不过份,因为她说的书第二天就有很多内容被村里的人质疑,特别是一些让人记忆犹新的关于情感描写的故事细节,许多年轻人回家后翻箱倒柜查三国,里面根本没有那些事儿。刘孬货听了蒋干盗书的故事,深受启发和影响,回家躺在床上,一边和老婆在床上干事儿,一边策划了一个影响文家和李家两家几十年关系的离间计。

说队长聪明不是在这里故意抬举他,而是有真凭实据。别看生产队长是当今社会最小最底层的芝麻小官,必须要有真本事。要么家族势力大,人多势众,别人欺负不了你。要么个人神勇无比,谁也不是你的对手。或者会玩人,会用人。不管你是正路或是歪道,你必须有本事把村里的各类各sè的人镇住,要不然,你干不满月就会被人拱掉。孬货是属于不凭神勇和家族势力吓人,而是会玩人的那种,而且其玩弄驾驭人的智慧和能力,比现在的许多县处级干部毫不逊sè。

刘孬货当队长几年时间里,无论是会计民兵连长或者保管员都是大家族的人,几家打打闹闹意见矛盾都非常大,几个人对刘孬货却是言听计从,在他面前相互争宠。刘孬货最主要的手法就是在这些部下之间不断挑事,不让他们关系太铁太近。当他看到两个保管员关系亲密,开始在琢磨把他们分裂掉。他听完蒋干盗书就突然来了灵感,生出个队长盗粮的计谋。

几天后,生产队的玉米豆子绿豆花生之类的粮食全部进了场。按照生产队的一贯做法,是先把粮食放在生产队场里晒干,然后统一收入仓库。那几天,队里几万斤玉米豆子之类的作物堆满场子,保管员们硕鼠搬家一样,正是往家倒腾粮食的机会。就像今天的贪官动干部做工程一样,保管员盗窃也有一定的场合和绝佳的机遇。正是秋收的高峰季节,各种粮食堆在场里。刘孬货带着男劳力在地里收割,两个保管员带着妇女和老人在生产队牛屋后的粮场上晒粮。先晒干的粮食临时墩在场边上,入库前还要等晴天暴晒一两次,彻底干透后才能进入库。

尽管人们嘴上天天喊着要斗私批修,每个人的心底却是想把集体的东西占为私有。社员在收割庄稼的时候,顺便往衣袋里塞一些,甚至在地里扒坑埋点儿花生绿豆之类的粮食,然后在夜半人静瞅准机会弄回家去,费了半天劲儿,吓的半死也只能弄一个肚儿圆。要说干这事儿,还是李木锨和文学忠两个保管员是大手笔。老百姓至今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把粮食回家的,把几百斤粮食弄回家,那是一个很扎眼的行动。仓库在村里一个显要的位置,左边住的是生产队长孬货,右边住的是生产队会计柳文鹏,仓库前后住着几户人家。仓库一有动静,村里的大狗小狗叫个不听。下手最好的机会是粮食在场里干晒的这几天。队长会计白天带着男劳力劳动,累的要死,还有各种会议要开,顾不上场里,而妇女老人在白天干完活儿后回家忙自己家庭的事儿,留在场里看场的只有保管员和喂牛的饲养员。

夜深人静,两位保管员把早已准备好的布袋之类的东西拿过来,挑一些最好的粮食装好,偷偷埋在隐蔽地方,第二天下班前找机会背回家。一次弄个百把十斤,三,以表我们第十生产队全体社员的红心。”

许多人不明白这是刘孬货在仓库的粮食囤上做记号。干完活吃完加工饭,他和社员一起回了家。晚上,刘孬货趁着夜sè又悄悄的回到场里,带来了两瓶当地产的红薯烧和二斤牛肉,说是犒劳两位保管员。这种红薯烧是当地产的土酒,很厉害,度数高,辣嗓子,上头又上脸,三个人喝着酒,白话一会儿各自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保管员被队长叫醒了,刘孬货指着玉米和绿豆的粮食囤说:“咋搞的?昨天晚上我写的字咋没有了?”

文学忠说:“字?啥字?”

刘孬货说:“玉米囤上写的**万岁。绿豆囤上写的**万岁。现在一个没有了**三个字儿,一个没有了万岁两个字,你还不明白?”

李木锨说:“队长你不要乱说,**在BJ哪。酒可以随便喝,话不能随便说,这可是上纲上线的政治问题。”

刘孬货说:“你们少给我扯淡。我要说的是粮食少了,昨天几个社员在粮食囤上做的记号没有了,不要给我往一边扯。”

文学忠说:“孬货你看,我们三个昨天在一起,你不会怀疑我们吧。”

队长说:“人心隔肚皮,兽心隔毛衣。我不能说是谁不是谁,我要让民兵连长到公社报案去,查一查这个家贼到底是谁,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刘孬货并不去公社派出所报案去,一方面是因为公社那帮象土匪一样的造反派起家的干部来到生产队要吃要喝,临走还要一些粮食外,主要是集体的东西失窃,生产队和大队的头儿脸上都没有光,年底争先进荣誉没有了资格。此时此刻,队长家里已经放了不少新粮食,只要有人查失窃,刘孬货家的东西就会暴露出来。刘孬货这是玩的心跳,玩的是心理素质。他敲山震虎,看看三个人谁能稳如泰山不路声sè,只要有一个人最先坐不住,他的离间计就能按计划进行。

那天晚上两个人并没有偷粮食,但是,两个保管员心里不踏实。李木锨最先按捺不住,找到队长,说了自己对丢失粮食的分析和判断,主要是撇清不是自己干的事情。队长和他说了什么不知道,反正,从此以后他和文学忠说话防贼一样了。

文学忠也不是傻子,他也找到队长撇清了自己。刘孬货说:“场里就我们三个**人,夜里丢了东西,不是你,不是我,你说是谁?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吗?”

文学忠连声称是。心里想着:“李木锨哪李木锨,你真孙子,敢背着我偷吃独食。你小子这么yīn险,恶人先告状,还装得象个人似的,以后真得防着点。”

这事儿让李木锨和大爷心里有了隔阂,队长是不表态,不处理。两个人心里没有底,争着在队长面前表现自己。队长有意无意帮前来表功的人一些好话,不明不白的说一些其他人的坏话,让李木锨和文学忠都以为队长是向着自己说话,掏心掏肺的把一些他们两个以前干的好事坏事都说给了队长。队长到另一个人面前就会把这些事点出来激怒对方,挖掘出一些更大的私密问题。没有几天,文学忠和李木锨翻了脸,在酒桌以喝酒多少为引子点燃了情绪,两个男人打了起来,两个家庭自然也就卷入进去。后来,孬货和李木掀合谋,讲文学忠划成右派,让文学忠半辈子没有抬起头来。从此后,双方家庭互不说话,婚丧嫁娶不闻不问,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经常打打闹闹,矛盾越积越深。两家真正成为死敌是发生在两年前的另一件事儿。

80年代初,农村计划生育逐步严格。zhèng fǔ提倡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好,到县里乡里就变成了只生一个孩子好,到了大队就是只准生一个,生两个就是超生,违法乱纪。玉林当时已经结婚并且有了一个2岁的女儿,想要个儿子。他老婆怀孕已经七个月,整天东躲xī zàng,就是为了躲避村里人的眼光。事儿也巧,玉林的老婆挺着大肚子在她娘家躲藏的时候,尹秋叶去她表姐家串亲戚,青chūn的表姨和玉林的岳母娘家是一个村子,正好在街道上碰到了。玉林的媳妇吓的脸sè苍白,急忙躲开,尹秋叶也是唯恐惹火上身,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但是,两天以后,玉林岳母所在的公社来人,把玉林媳妇托上了车送到县里流产。玉林夫妇认为是是尹秋叶告的状,几次找茬寻事,说让他们家断子绝孙要杀光青chūn全家。两口子见到文家人眼睛都是怒目而视,恨不得喷出一把火来烧死你,嘴巴紧闭,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扑上来一口要死你。如今,他们三口去找借钱,能有好吗?

尹秋叶上前敲门:“玉林,玉林在家吗?”

里面是玉林的老婆回答:“谁呀,找玉林干啥?”

“王二姐,是我,青chūn的妈。”当地长辈人或年龄比你大的人称过门的媳妇不叫名字,而是按照你在娘家的排行老几叫李大姐、刘三姐。

里面明显是不耐烦的声音:“找俺干啥?不在家。”

玉林在里面问:“谁呀?你怎么这样说话?”

他老婆喊道:“谁呀?你说谁呀,你家的好邻居呗,村西头的文家。”

玉林:“别理他。”

尹秋叶又敲了敲门:“玉林,你开开门,我有话和你说,你不能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吧。”

玉林一把拉开院门,一脸怒气的喊:“开开门咋样,我还能怕你不成,你能吃了我是咋的。”

尹秋叶心平气和的站在玉林面前:“玉林,你别嚷,也别喊,咱们有话说出来,把这个疙瘩解开行不行啊?”

玉林媳妇一脸鄙视:“你倒是会装好人啊,你让我们都断子绝孙了,还在这里装好人哪,我们和你没有疙瘩只有杀人的怨仇。”

尹秋叶微笑着:“王二姐,咱们天地良心啊,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们被告状的事儿,与我家没有关系。我在这里可以当着村里所有的人,给你们发个誓,赌个咒,如果是我尹秋叶告你们的状,我得急病死在大年初一。”

玉林媳妇扭开了头:“嘴是两张皮,咋说咋有理。要是赌咒发誓能灵验的话,世界上的坏人早就死完了,还要公安局检察院干啥。爱咋赌咒你咋赌咒,反正我是不相信这个。”

我妈一听就非常生气:“王二姐,你说你相信啥,我今天就给你来啥?”

雨林走过来:“不是你干的,你别作践你自己,你敢拿你儿子青chūn发誓赌咒吗?”

玉林知道青chūn是她的心肝宝贝,豫东人也最忌讳拿自己的大儿子来赌咒。尹秋叶今天是决心解决这个问题。她一把拉着我:“玉林,你看着,我拿我儿子给你赌咒。如果是我告的状,青chūn出门被车撞死。如果发誓赌咒不管用的话,现在,我们把话说明白了,我们一家三口给跪在你们面前,任打任骂,随你心意处理。但是,话我要说在明出,你们被告状的事儿,与我无关。只要以后有任何证据说是我告的状,我们三口人跪在民们两口子面前任凭处置。”

他一把拉住我,一把拉住我大爷,要一起跪下。邻居们拉住尹秋叶劝说:“你这么大的岁数,不要这样作贱自己了。”

尹秋叶任何话也听不进:“我就是让玉林两口子知道,这事儿不是我们干的。邻居之间吵架拌嘴免不了,做一些让别人断子绝孙的事儿我不干,也下不了狠心。”

青chūn哭道:“妈,这个大学我补补上了,你不要这样。我跪可以,你不能。”

尹秋叶一把把握拉过来:“儿呀,当男人不能哭鼻子流眼泪。事儿逼到这一步,明知是刀子是油锅也得往理闯往里跳。不做亏心事儿,说到要做到,做不到就是心里有鬼。儿呀,一起跪下,向老天爷明誓,我们文家不做这个亏心事儿。我们三口都面朝大街跪了下来,任凭邻居劝说。”

玉林两口子也没有想到我们会真的跪在地上,一时手足无措。玉林的大爷李木锨走进院子,看到一家三口跪在院子里,用手指着玉林:“你个小鳖籽儿,你作死啊,你要被天打五雷轰。你咋能把人逼到这一步。你两口子的心是肉长的吗?你们做人能这样嘛。”说着抄起旁边的一根檩条就往玉林身上打,被邻居们们拉住了。

李木锨大骂:“李玉琳,今天我跟你没有完。”说着拉住文学忠说:“兄弟,咱有话屋里说,不能这样,这是折我的寿啊。你们要不起来,我就给你们跪下了。”说着,李木锨一下跪在我们面前。玉林一看,跑过来拉住尹秋叶说:“婶子,你起来。有话好好说,我相信您还不行吗?我相信您不是你告的状,您起来,有话屋里说。”

尹秋叶把儿子考上大学的事儿说了:“以前的事儿,我们慢慢会澄清,今天先放一边。我来的目的就是让玉林帮青chūn凑的学费,以后挣了钱,加倍还你们。”

玉林从衣袋里掏出20多块钱的零用钱,让媳妇去屋里拿了仅有的50块钱,说:“婶儿,我们家现在就这么多,先给青chūn。有一个朋友还借我120块,明天我去要过来送给青chūn,反正青chūn的学费我出200块钱。还钱的事儿不要说了,有了就还没有我不会要的,你放心就是。”

木锨大爷从衣兜里摸来了半天,摸出来了2块钱。一把塞到我手里:“小,你大爷我就这么多钱,都给你。明天我去会上把那一只样卖了,买多买少都给你。今天的事儿你不要往心里去,都是我和你大爷闹得,以后你们兄弟之间不要再有疙瘩了。”

青chūn点点头,对木锨说:“你放心,大爷,这事儿过了就是过了,我对玉林哥会非常尊重的,不会记仇的。”

三天后,玉林的岳父母听说这个事儿,专门过来告诉玉林两口子,告状的不是尹秋叶,而是他们村一个和他们平时不大对劲儿的村干部使得坏,他想完成指标,又想收拾玉林的岳父母,到公社告了一状。不是青chūn上大学没有学费登门理论这事儿,恐怕玉林一辈子都在记恨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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