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近的距离，王三在人群中穿纵杀戮，弓弩已经失去了作用。

短兵相接，在张志面临生死随口喊出的重赏面前，那些亲卫忘了之前的恐惧。一个个失去理智般的扑向王三，仿佛晚了一步王三就会被其他人斩杀。他们都被重赏冲昏了头脑，没人还记得之前王三带给他们的恐惧。

王三不见动容，手里的两把剑每一次挥动刺出，都会带走一个乱匪的xìng命。

在张志眼里，这些亲军是jīng锐，能够以一当几的jīng锐。但是在王三眼中，不论是眼前这些穿戴着甲具手持着制式兵刃的亲卫，还是之前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乱民，都只是没有战斗力的乱匪。

而这些没有战斗力的乱匪，向着他扑来的每一次攻击，在他眼里都是那样的慢。那些攻击被他或者避开或者挡下，又或者直接用身上带着的防护斗气承受然后将那兵刃崩断。而每一次攻击，他都会挥刺出一剑，没有人能在他这一剑下逃生。

王三就这么，一路杀戮地走向张志。

张志不住的后退，他看到了他身上灿金sè的斗气，看到了整个亲军营都挡不下他一人双剑。他不知道这个剑客从哪里来，是什么人，但是他是对着自己来的。他想了很多，想起那个被自己屠尽了全家，被自己凌辱之后将她光着身子留在雪地里的那个女孩；想起了自己劫掠的另外一支商队，那个被自己当着他的面凌辱他女儿的商队管事。他想起了自己所作的恶行，但是却如何都不知道这个足以破军的剑客是从哪里来的。

王三一路走着，一路杀着。

十人。

二十人。

三十人。

。即将死在这个旷野上，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因为他们连名字也没有。

“你们，值得我出剑！”

他第一次说话，对着这四个冲上来送死的年轻乱匪！然后王三出了四剑，杀了他们。他和张志之间，再无阻拦。

张志看着死去了四人，他不记得给过他们什么恩惠，也许只是赏给他们一块肉，也许只是赞许了他们一句，却让他们为自己慨然赴死。

王三向前，距张志只有三步，俯视着他。

张志环顾四周，他的军队已经溃散逃尽。真正孤身一人面对这个以一己之力摧毁了自己的军队的剑客，他发现竟没有那样的恐怖，也许已经接受即将死去，他能十分平和的和他对视。

他苦涩道：“人言蓝晶破军，没想到阁下只有黄金修为就有了破军之力！”

王三皱了皱眉，但还是回道：“取巧而已！”

确实是取巧，他真正对这支匪军造成的损伤并不算太大，只是这支匪军的战斗意志确实太过薄弱，被他以无敌之势震慑住，才几乎不战而溃。如果让他正面和他们硬扛，就算能够重创这支军队，他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可能死于乱军之中。

王三说是取巧，但是如果没有傲视这支军队的实力，自然也没有办法这样取巧。

“咳咳……”张志咳了几咳道，“在下张志…..”

王三打断了他的话：“王三！我问，你答！”

并不是商量，所以张志默默的点了点头。眼前的叫王三的剑客，尽管自己还有很多疑问，但是现在他并不是提问者，所以默默地等着王三的问题。

“这支被你们覆灭的商队，可有人逃了出去？”王三确实没有时间了。

“有，整个商队的jīng锐，大概有三四十骑，在被我们围击之前就弃了整个商队逃远了。”张志顿了顿，又道，“我们围杀屠戮的这个商队，只有一些仆役老弱妇孺而已。”

如此说来，少公子并没有死在乱军之中。王三不知是安心还是遗憾的松了口气。

王三神sè缓了缓，又问：“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张志手指南方，并没有虚言诓骗：“往南去了，此地向南他便有九分确定了萧正确实是与蜜家的商队同行。

风比之前更大了些，整个旷野目之所及再无其他，那些乱匪溃散之后竟然无不视这里为凶煞禁地，没有一个胆敢跑回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整个旷野只有他们二人。王三直立着，张志漫坐着。

风吹动着王三的衣角和在刚在的乱战中散开的长发，却分毫也没有吹动还在他手里没有回鞘的剑。张志盯着王三的剑出神，或者说是盯着剑刃上那一滴垂着却没有滴落的血珠。他听到了王三的低声自语，然后清风拂过，吹干了那一滴顽强着没有滴落的血珠。

张志抬起头，说道：“糜竺！”

王三看着他。

张志伸手进怀，摸出一块干净的绢布。他把绢布扔向王三，王三用剑架住。

“杀我之前，我希望死在一把无血的剑下。我的血，不能和这些贱民的血融在一起。”张志又咳了一声，顿了一下又道，“这支商队是糜家的少主糜竺带着的，曹家要杀糜竺，然后他们找到了我。”

王三听着张志在说，并没有说话，只是捡起了那块绢布，拿出水袋往上面倒了点水，并不随意的擦拭起了剑上已经干凅的血。

张志看在眼里，知道王三同意了他最后的愿望，暗暗地道了声谢。他并没有怨恨王三，这世界的规则如此，何况是天下将乱未乱的现在。弱者死，强者生，历来是不变的规则，而死去的弱者，没有理由去怨恨杀死他的强者。至少，至少不能让自己的血，和那些贱民的血混在一起。

他的全家在他身边被屠杀，他却无能为力。身为贱民，竟然敢屠戮劫掠士族。他抛弃了士族的身份，拉起了一直军队。他像那群闯进他家肆意屠戮劫掠的暴民一样闯进别人家，屠戮劫掠别人。他带着那群贱民组成的军队行走在深渊的边缘，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他带着自己的部队围杀了那时闯进他家的暴民的组织者，用了三天三夜虐杀了那个人。他终于大仇得报，却感觉不到开心。然后他发现，在走上复仇之路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不能回头了。他恨，恨那群让他家破人亡的暴民，恨这个世道。不论是亲军营还是匪兵营，他从没有信任过，那些只是死上多少也不重要的贱民罢了。但是他只能这么走下去，直到有一天被终结。现在只是提前了而已，体验了生死的恐怖后，因为绝望而释怀，所以他能平和的面对着那个将要杀死自己的剑客王三。

“呜呜——”

一声短促的低沉哭声让他回过神来，他望去，是那几个妇人。她们竟然没被溃散乱匪带走，大概那会众乱匪只想着远远的逃离这个杀神附近，身外之物都可以舍弃了。

也许是躲在马车车厢观察了很久，发现除了地上的尸体再无其他的乱匪，而匪首张志已经被这个剑客强者制住。她们这才放声大哭着冲到王三面前杂七杂八的哭诉着，甚至还开始拉拉扯扯起来，直到王三冷哼了一声，斗气一震将她们不轻不重的震倒在地。她们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并不是他们的丈夫或者兄弟，这是一个杀散了一千乱匪，手下不知多少条人命的剑客。这才纷纷在王三身前几步远的地方跪拜哭诉，指着张志斥骂不休，大概的意思是希望王三杀了张志为了整个商队死去的人报仇，解救他们护送他们回到糜家等等……

王三皱了皱眉说道：“我并非为了救你们而来，你们若是惜命，便快快离去。如果想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我给你们一把剑，拿起它，刺进他的胸口，他就死了！”他说着将左手的短剑掷出，直直的插在他们身前二尺之地。

她们只要一伸手，就能拿起这把剑，走上两步，就能刺进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的张志胸膛杀死他。

没有人动。

每个人都在看着其他人。

都用眼神怂恿着其他人去拿起那把剑。

没有人离去。

王三摇了摇头，他没有时间，现在他晚一步找到萧正，萧正就多一份危险。他不再看那些女人，想起自己正在寻找的萧正，心中有些感概，他对着张志说：“张志，如果我说，杀光这些人，你就能活……”

张志没有等他的话说完，一瞬间就出现在那些女人之中。

惊叫声，惨叫声，求救声。

张志杀光了她们。

至始至终，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想到地上有一把剑。她们只是用无助的眼神看着王三向着王三求饶，看到王三无动于衷甚至开始破罐子破摔的咒骂起来。不是咒骂杀他们的张志，而是没有救她们的王三。

张志杀光了她们，然后在她们身上擦干净了自己剑身上的血，缓缓回鞘，然后坐回原来的地方。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人只能自救！”

王三没有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他，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愚善的人。

他望向张志，说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志平静的向着王三，点了点头。这一刻的他仿佛又成了那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公子。

“你要找的人，应该是跟着糜竺一起逃走的。让我袭击糜家商队的是曹家的人，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在南方会有伏兵。”

他说完，闭上了眼！

王三长剑划过，张志的眼再也没有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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