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荀子契约
作者:小玉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61

净焕惊叫了一声,举着空空的剑鞘努力向荀涯消失的方向跑去,不过跑了几步,就觉眼前黄影一闪,荀涯已经折回她的面前,“刚才你叫什么?”

“恨情不见了。”这次净焕是真的着急了,剑在人在剑去人亡的告诫言犹在耳,师父莫测的目光仿若就在她的头顶,“你、你是不是有帮手?”

荀涯苦笑:“我当然是一个人来的,怎么会带帮手进青谷?”

“那你为什么要入青谷?而且对恨情如此了解?”净焕已经不想装小孩了,逼问着他,“你刚才看见那人了吗?为什么不追?”

荀涯愣了一下,“那人身法太快,我没追上。”

“那怎么办?”净焕转身就跑,“我找师父!”

“阿弥陀佛!”净焕刚跑两步就听见熟悉的佛号,眨眼间悟因师太就飘到了他们的面前。

“师父!”净焕迈着步子就扑向师父,“恨情不见了。”

不过才跑了两步,身后压迫而来一阵巨大的吸力,净焕不由自主向后跌去,却见师父魅影轻移,拂尘如剑出鞘直指荀涯,看似轻描淡写,却逼得荀涯折身大退一步,净焕被荀涯抓住挡在胸前,只觉得如山剑气避免而来,却在碰到她时又嘎然而止,想来师父对她被制有所顾忌。荀涯哈哈一笑,手掌用力净焕的身子一轻,已被他推开战局之外。净焕跌落地上,望向场中两人,暗道,这个荀涯看似洒脱,却如此阴险,拿她试验师父的功力剑气!不容净焕多想,场中两人已无声拼斗起来。

只见荀涯抽剑前迎,两人的身法皆是快如闪电,悟因师太是飘逸脱尘,腾挪小巧,拂尘夹着如风剑气,荀涯剑舞游龙,森森剑气让人眼花缭乱,却招招暗藏杀机。只见悟因师太突然虚晃一招,凌空跃起,避开荀涯凌厉一剑,长吟一声道:“猗氏荀门弟子,青出于蓝胜于兰啊!”

荀涯在悟因师太避开之计,剑气顿收,向悟因师太抱拳一揖,“晚辈荀涯见过悟因师太。”

“阿弥陀佛,荀施主多礼了。”悟因师太的眼睛幻幻灭灭,沉寂如海,“荀门主可好?”

荀涯不明悟因师太言下之意,只得老实回答,“家祖身体尚好,多谢师太挂念!”

悟因师太看似平静,内心却是波澜跌起,她在认出荀涯来自荀门时,就已经知道,定是荀卿从卦象上得知自己已经找到恨情主人,而遣孙子荀涯来回报当年之约,用荀门号令武林密宗的荀子令,换取一个承诺。只是自己飘零一生,一心只为复国,对于那些年少情爱在四十年前就抛之脑后,现自己已年届花甲,又如何给荀家一个承诺?悟因不动声色却问道:“你是荀家长孙?”

“是!”荀涯不放过悟因师太的任何表情,他们荀门子弟自小练习密功,最能感受他人情绪波动,虽荀涯现在修为尚浅,却也感觉到悟因师太不寻常的情绪波动。

悟因师太深知荀门武功,忙收敛心神,“那不知荀施主是如何进入青谷的?”当年荀卿发誓终身不入青谷,而且也绝不会向任何人吐露青谷路线,以荀卿为人,绝不会有违诺言的。

荀涯想起玄武湖边那个叫会清尼姑,后来他也去过金陵城外馒头庵,庵寺早已坍塌不成样子,里面空无一人,想来那会清师太已经离开馒头庵,于是荀涯说道:“不瞒师太说,晚辈是在金陵城受到一个叫会清的师太指点才找到这里的。”

“会清?”悟因师太不由加重语气,“原来是她!”

荀涯对会清颇为感激,听悟因口吻,便知她们果然是旧识,却不知是何缘故,却似乎有些误会,于是想到,我既已入谷,何不替她们开解恩仇?荀涯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竹林深处传来几声尖利的竹啸声。

悟因师太脸色大变,“不好!”说着身影已在几丈之外,“荀施主,麻烦照顾小徒,贫尼去了!”

荀涯黑眼微动,跃起抱起净焕,“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净焕对他刚才的行为极为不瞒,不由说道:“你这人好生阴险!刚才居然拿我当肉饼!”

荀涯身影斜飞而去,嘴里却笑道:“你师父当然不会伤你,我不过试试她深藏二十年,武功是不是有传说中那般厉害!”

“哼,你打不过我师父,就耍诡计罢了!”

荀涯却未再接话,抱着净焕就向竹林深处飞去,荀涯显然极为熟悉阵门之法,行走在错综的竹林中毫无障碍,不过转眼功夫就已经奔到出谷那片竹林前。

“悟前师妹,不必追了!”远远就听见悟因师太一声少见的怒喝,“他已经去了。”

“云宗血魔!不想绝迹六十年又重现江湖了!”说话的是悟远师太,声音虚弱无力。

此时荀涯已经抱着净焕跃到几位师太面前,却见悟远师太坐在地上,嘴角尚有一丝血迹,悟因师太面色阴沉,悟前师太满脸震怒,净天脸色刷白傻傻地跪在地上,面前还躺着一个蜷缩的人。荀涯放下净焕,她便迈着小腿跑过去,急声问道:“怎么了?”

净天仰头,这才哭了出来,“净修师妹死了!哇……”

净焕咚一声跪到净修身边,看着她血红的面孔,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想伸手去摸摸她,却听悟因师太一声厉喝:“不能摸!”净焕顿时收回了手,“血魔红印,一触即亡!”

净焕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血红色蜷缩的尸体,耳里却是净天不停的哽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个笑语嫣然,爱笑爱闹的净修,那个喜欢扮鬼脸的净修,那个爽朗正直的净修,怎么就成了一句冰冷的尸体?

“师太,血魔居然出现江湖,而且夺走了恨情剑!”荀涯已明白事情始末,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瓶子递给坐下疗伤的悟因师太说:“这是荀门密丹,或许对血魔掌伤有些疗效。”

悟因师太知道密宗和云宗本是一门,后来才分化而独立,一个入了魔门,一个弘扬天道,但追其根源总有相通之处,悟远是受了血掌掌风所伤,青竹门并无良药能治,悟因师太没有犹豫便接过荀涯的丹,“多谢荀施主。”

“师太,这位小师太的尸体必须马上化掉,不然这血魔功乃千毒淬练而成,毒性极强,尸体若是腐烂,会瘟及他人的!”

悟远师太已经服了荀涯的密丹,此时只觉内伤大为缓解,接口道:“荀施主所言极是,师姐拿化骨丹将净修化去吧。”

“不!”净焕听着她们的对话,眼看着悟因师太点头向净修走来,不由大叫一声,几个月来,再一次看到刚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眼成了冰冷的尸体,净焕只觉得心头压抑的仇恨山般爆发出来。悟因师太走过来,轻轻拉开了她,“净焕,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净天已经哽咽着退到一边,净焕也被师父拉开,悟前师太将她拉到身边靠着,眼睛却盯着荀涯,“不想他的轻功如此厉害,受了我一记竹影,却能在师姐赶来之前逃走。看来血魔这一次是有备而来,却不知他抢恨情却是为何?”

说话间悟因师太已经在净修身上撒上化骨散,净焕看着净修玲珑的躯体兹兹几声,慢慢被腐蚀软化,接着化为脓水,脓水却又入热腾的蒸汽般兹兹着消失不见。

荀涯见悟前师太望向他,知道今日自己无法解释清楚一切,这位脾气暴躁的师太定然不会放过自己,自己的武功刚才已与悟因师太较量过,差的还远,更别说加上悟前师太,于是说道:“师太问起,晚辈尽所知解答,据晚辈所知,血魔功虽然厉害,却是门害人害己之邪功,练习之人时日越久越会遭到血功反噬,以至于被血功噬心而死。所以,云宗自六十年前,云滴子莫名消失后便绝迹江湖了。而恨情剑……”荀涯若有所指地看向悟因师太,“师太也不知详细来源吧?据家祖所说,恨情剑乃三百年前一奇才用血所铸,恨情嗜血,却正能破解血魔功反噬之痛。不过,恨情剑自那位情主遁迹江湖后,二百余年都未在江湖出现,直到六十年前随青竹女侠重出江湖,但江湖却无人能拔开此剑。那时云滴子便欲夺恨情,后被青竹女侠所伤,之后云滴子便消失江湖了,后恨情剑也随着青竹女侠隐退江湖而深藏于青谷。”

“如此说来,血魔在恨情主人出现之时现身,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悟前师太点头,“但是,血魔又是如何得知恨情重现的呢?”

荀涯苦笑:“师太不要忘记了,密宗,云宗在三百年前都属于六宗门,六宗门的阴阳隐术至今仍在流传,家祖能通过卦象得知恨情主人出现,想来云宗得知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阿弥陀佛,贫尼相信荀施主。”悟远师太却接着说道:“不过有人在荀施主身上下了千留香,想来荀施主自己是不知道的吧?”

荀涯脸色大变,目光连闪,半响说道:“晚辈于毒药一道并不精通,如若真是晚辈引狼入室,晚辈甘愿受罚。”

“罚就不必了。”悟前师太冷哼一声,“你既然是荀门少主,又是与云宗有关系的密宗后代,那找回恨情这事就交给你了吧!”

荀涯剑眉蹙起,极为为难,且不说血魔武功之厉害,就拿荀门祖训来说,荀门自诩密宗后代,与云宗本是一家,不过因武路不同而分为两派,一个沦为魔道,一个成为武林正义代表,但密宗与云宗却向来很少冲突,也不过是纪念三百年前六宗门祖师在天之灵之意。

净焕依旧呆呆望着净修化骨之处,那里除了几片不寻常的焦灰之色外,一点都看不出刚才这里还躺着一个如花少女,她扭头看向荀涯,“荀涯,你是不是说,有了荀子令,就与荀门达成契约。荀门可以答应我三件事?”

荀涯脸色一变,点头,“可是,荀子契约一旦起效,荀门可以为荀子令新主做三件事!”

净焕再无犹豫,掏出怀里的荀子令,冷冷说道:“荀涯,我要荀门杀了那个血魔,替净修师妹报仇!”

荀涯脸色变了几变,“净焕,你可知道,荀子契约一旦生效,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承诺?这个承诺可是不死不休的!”

“我不管!”净焕大声回道,“你爱要什么承诺尽管说就是,我净焕今生绝不会反悔此契约!你倒是说,你到底答应不答应?这荀子令还有效吗?”

“阿弥陀佛!”悟因师太这才重重念了声佛号,“荀施主,你既然把荀子令给了净焕,就依约定吧。”说着身影飘起,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

悟前师太却叹息道:“荀门主真是守信之人,四十年前的一句戏言……罢了,净焕,你既然是与荀门契约之人,就好好珍惜荀子令吧,不要随意胡闹!荀子令可是号令密宗之令牌,也就是说一句话牵扯整个江湖,如今你既然已经说出要荀门杀血魔,夺回恨情之语,契约便已经生效了,不过依当年荀门主与师姐约定,净焕,你还必须答应荀施主一个承诺。”

净焕听着悟前师太的解释,这才真正了解了荀子令的好处,但是她依旧不想改变主意,摇头:“契约我已经答应了,那么现在就请荀门答应我这个要求!”

荀涯凝视着净焕,脸色颜色,眼神沉寂如水,半响终于点头,“荀子契约是无法反悔,也不能失信的!既然净焕提出这个要求,我只能代表荀门答应了。”

“很好!”净焕倔强地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多长时间?”

“两年!”荀涯稳稳回答,眼底深藏着净焕不懂的情绪。

“那承诺是什么?”

荀涯却一笑,“我还没想出来,等我想到再说吧!”骤现的笑容让净焕心口一滞,年少的荀涯,阳光明朗,就这样简单落在她的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