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江南一秀
作者:小玉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77

净焕刚钻入一楼,染杏也随之跟了进来,净焕不由赞道:“好快的身量着染杏,想来不过是那个神秘躲在三楼的江南一秀的丫鬟一流的,都如此风姿身手,难怪那做主子的这么拽。

染杏却恭敬道:“少侠好酒量!”

“谬赞谬赞!”净焕嘴里假谦虚着,心中却暗笑,刚才早塞了青竹门独门解药在嘴里,别说什么七步醉,就一步醉喝了个一坛也醉不倒她!“这一关怎么过?”

“既然是酒擂台,自然是比酒。”染杏笑道,举手一拍,两个浅黄衣衫的佩剑女子便应声而出,“这一关是比醉剑,若少侠喝了这一坛酒后,能比剑胜过蓝儿和青儿,那便请上二楼。”说话间染杏已递上一坛七步醉。

净焕心中冷笑一声,这这擂台的江南一秀分明就是在消遣人嘛,谁能喝一坛七步醉而不倒的?脸上却为难地道:“染杏姐姐,我不过自小爱偷喝师父的酒,酒量好点,喝一杯七步醉就已经头晕眼花了,喝一坛可是不能了。天下谁能喝一坛七步醉而不倒的?”

那略小的蓝儿看去不过十五六岁,接口道:“若是没有人,我们小姐设这个擂台做什么?”

染杏却白了一眼蓝儿,“蓝儿别多嘴!”又向净焕道:“少侠还要继续喝吗?”

净焕眼睛从蓝儿青儿身上转到染杏身上,嘻嘻一笑,“染杏姐姐,可说好了,我酒品不好,喝醉了要砸了迎湖楼会得罪了姐姐们,你们可别怪啊。”

染杏见净焕顽皮可爱,嘴巴又甜,心里早不想与她为难,犹豫了一下道:“少侠,你其实不用喝了的。”

“为什么?”净焕问道,她当然记得染杏初见荀涯时欣喜的表情。

“那个……”染杏迟疑着,蓝儿却又接到:“因为我们小姐等的人已经来了啊,你就算过了这两关,见了我们小姐也是没用的。”

这次染杏没有呵斥蓝儿,净焕便明白了几分,于是见到江南一秀的心更热切了,抢过染杏手里的酒,“嘻嘻,听说江南一秀是江湖第一美女,我最喜欢看漂亮姐姐了,今天一定要去见一见。”说着仰头便灌起酒来。七步醉不愧为酒中之王,任是净焕自小被药物侵染又含了醒酒解药,也不觉眼花头昏。

净焕摇了摇头,二话不说欺身就扑向冷冰冰的青儿,她已经看出蓝儿和青儿稍弱的其实还是青儿,青儿虽有准备却不料净焕空手直抓她手里的长剑,连忙退步撤手,哪里有净焕快,转眼便被净焕抓住手腕。净焕趁着身小灵活,抓着青儿的手腕滴溜溜一转便挡上蓝儿刺过来的剑锋。只听“当”一声亮剑相撞,净焕快速松开青儿之手,飞身跳开,依到楼梯上,乐呵呵地看着染杏。

青儿被抓手激愤的小脸通红,挥剑又欲扑,染杏却手举起,凝声道:“蓝儿青儿已经输了,退下。”蓝儿青儿应声便收剑退后。

“染杏姐姐,我是不是能上二楼了?”

染杏脸色凝重,却点头,“少侠请。”

净焕便顺着楼梯向上蹿去,少年得意无忧的声音脆脆撞在楼下三个少女耳中,“哦哦,过关啦!”

二楼空无一人,净焕只觉得胸中酒气翻飞,便一屁股坐到靠窗的桌子上,自语道:“咦,人呢?这一关要比什么?”

“箫剑江湖诗酒茶,如今酒剑已成空,少侠说比什么呢?”楼梯角处拐出一个粉蓝色衣衫十七八岁的少女,明眸皓齿,与染杏的可亲俏皮相比,更有一种清雅兰荷之色。

净焕手一拍,“又来了个漂亮姐姐,姐姐怎么称呼?姐姐是主人,自然说比什么就比什么啦。”

少女叫落琴,是与染杏并肩的大丫头,早看到了楼下的一幕,怎么看着净焕都是个无忧无心计的小少年,应该不会是特意来砸场子的,而且是跟着荀少侠来的,如果纯粹是凑热闹,就让她凑好了,于是便笑道:“少侠叫我落琴吧,以落琴说那就比诗,如何?”

净焕点头道:“好啊好啊,比诗。”说着便抽出紫箫,“我给你伴奏,你作诗吧。”

落琴顿时无语,耐着性子道:“少侠,是你作诗,我来评价。”

净焕不理她,盘腿坐到桌子上,欢快的落日曲便洒落地飘了出来,箫声如笑似唱,一会如童语软言,一会笑靥如花,一会剑舞清风,一会顽劣游戏,与传统呜咽箫声大为不同,外面看热闹等着结果的众人都不由沉默了下去。

坐着的荀涯却站了起来,迎风而立,凝目望向二楼那个背立而坐的小小背影,静默不语。而同时三楼一双妙目却透过窗缝脉脉地注视着荀涯。

净焕一曲而毕,跳下桌子,“落琴姐姐,你怎么不念诗呢?”

落琴更是无奈,依旧礼貌微笑着,刚要解释,便听楼上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落琴请少侠上来吧。”

净焕听着那女子声音轻柔动听,似玉如水,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便应声道:“楼上的仙子姐姐说可以不比啦,那我上去了。”

落琴却道:“可是,小姐……”

“上来吧!”那女子声音虽柔,却一种不可反抗的威严。何芮葭终于将目光从窗缝中收回,耳里一直没有忽略过楼下的动静,待净焕那与欢快的箫声结束,便止住了落琴继续为难净焕。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等了他这么久,却是带回一个娇俏的少年来了?何芮葭转身望向跳上楼的净焕。

净焕摇晃着跳进三楼,一眼就看见身着湖水色的芮葭缓缓转过身来,眉如墨画,色如秋花,肤似凝脂,身如细柳拂风,眼波似水如风,好一个脱俗清艳女子!果然惹得这么多人苍蝇似的来斗酒拼命,江南一秀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为什么觉得这么熟悉?

何芮葭看着净焕心中也暗惊,好一双清亮如寒星的眼睛,特别是绽唇浅笑间那风韵极像一个人,只是他是一个少年,“少侠如何称呼?”

净焕听着何芮葭的声音如莺似琴,煞是动听,便笑道:“我叫景欢,姐姐如何称呼?我看着姐姐好面熟,想着是不是哪里见过?”

“我看着小兄弟也面熟可亲呢,我姓何名芮葭,景欢小兄弟如不介意,我叫你景儿如何?”

“芮葭姐姐,那感情好。”净焕跳到何芮葭身边,现在她的个子只及何芮葭的肩膀,净焕仰头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一缕愁绪道:“姐姐可是有什么伤心事?”

何芮葭微低臻首浅笑:“景儿倒是个鬼灵精,从何看出我有伤心事?”说着不由伸手拍了拍净焕的肩,“如若没事,我们一边去游湖赏秋一边聊天可好?”

侍立一边的染杏和落琴看着何芮葭的动作言语,不由对视了一眼,她们小姐家世显赫,人长得美武功又高,十四岁出道江湖就得到“江南一秀”的赞誉,向来心高气傲,不屑于与江湖浊男馋汉为伍,今日若不是实在无法,在此摆开擂台,无非是等着那个让小姐唯一另眼相看之人。倒不想见了这个少年倒如今亲密起来,染杏挑了挑眉,落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姐定然是要带着这小子问问他与荀公子的关系。”落秋板着脸白了一眼染杏。

话说染杏和落琴斗眼力这会,何芮葭已经拉着净焕准备下楼而去了,二女忙让开楼梯,跟着何芮葭和净焕向迎湖楼后门而出。

净焕看着眼前一座三层豪华大船,船上彩带锦绣,金碧辉煌,煞是豪华富贵,船头高高挑着一面彩绣写着“江南一秀”,净焕道:“姐姐的名气还真大,用幌子挂着走到哪里大家都知道是姐姐来了。”

何芮葭不由脸色一红,对染杏道:“染杏还不去把那字给我撤了!”其实她本不是这样招摇的人,最近无非是找荀涯心焦,才如此张扬无忌的。现在荀涯已经出现,她大不必这样了。

净焕看着何芮葭脸色潮红如霞,与那天水彩霞相映煞是好看,不由暗忖,如此美人,难怪荀涯刚才用那样失神,不知怎的,只觉心中一酸,看着染杏就要跳上船头去摘那幌子,心中兴起,移步纵身跃起,直向那飞扬的彩带金幌,“姐姐,我替你摘下这个劳什子吧!”

说话间已经跳上十几丈的杆子,胡乱撕下那幌子,随手一扔,那彩带便如一支被弃野鹅毛飘荡荡地落了下来,随风一展便掉入水中。

落琴秀眉一挑,上前一步,怒道:“你怎么撕了我们家小姐名号?”净焕这样撕扯说是帮何芮葭,但在不明外人看来,倒是侮辱一般。

那染杏也微嘟着嘴站在船头,目光闪烁地看着净焕轻飘飘地跳到船头,净焕无辜地看向也跳到船头的何芮葭和落琴,“姐姐,我做错了吗?”

何芮葭早扯下了要拔剑的落琴,笑道:“无妨,不过是几个江湖人谬赞的称号,丢入水中最合适不过。”

净焕笑着跳过来拉住何芮葭的手道:“姐姐好心胸,这种称呼可不是江湖人随意谬赞的,可不是真诚称赞姐姐的武功风姿而来的?姐姐可不能谦虚。我觉得嘛,姐姐就算不挂那幌子,随意往那里一站,几里之外都有人知道是江南一秀来了。”

“胡说,什么叫几里之外就有人知道是我来了?”何芮葭面对净焕的笑脸,怎么都生气不起来,拉着净焕向船内而去。

“姐姐身上这么香,这就叫暗香浮动,几里之外的人都能闻到姐姐身上的暗香,当然就知道是姐姐来了。”净焕故意将这种调笑之语说的天真烂漫,何芮葭也拿她没法。就连染杏和落琴也不由好笑起来。

入得装饰清雅脱俗的船舱,净焕吸了吸鼻子道:“姐姐这样藏着美酒,还不拿出来?”

何芮葭笑道:“果真是个小酒鬼,这都能闻得到?”又对落琴说,“落琴去取梅花酒。”落琴转身而去。

染杏忙着收拾了船舱靠窗小几,净焕和何芮葭便相对而坐,净焕问道:“梅花酒,听着名字就觉得口齿生香,姐姐怎么酿成的?”

染杏却接话道:“景少侠,你酒量真的如此好,喝了那么多的七步醉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我见过的除了一人有如此能耐,还真无他人了。”

何芮葭嗔了染杏一眼,“就你话多!”一笑才对净焕说:“你吃的什么解酒药如此厉害,能解七步醉的药可不多。”

净焕听何芮葭如此说,便知道自己那小把戏根本不在人家眼里,只得老实道:“那是我在荀涯那里偷来的解药,还有两粒,姐姐要不要?”她故意提到荀涯,一瞬不瞬地看着何芮葭不肯放过她脸上的表情。

何芮葭听净焕如此亲热地叫荀涯的名字,心中的疑惑更深,却不肯表露,只淡淡道:“我不善饮,景儿还是留着自己用吧,酒并不是好东西,景儿年纪还小,以后少饮为妙。”

“哦。”净焕只看着何芮葭一闪而过的疑虑,心中已经有些明了,何芮葭果然是与荀涯相识,那么自己跟着何芮葭走了,荀涯自然不会就此而去,那么他会跟着大船而来吗?

净焕看着落琴捧了一坛酒而来,赞道:“好酒!”又问道:“如此梅花美酒,姐姐如何酿就的?”

“自然是取梅花之蕊酿就,埋在梅花根下十余年,前些日子才取出来的。”说到这里何芮葭不由微微叹息,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净焕疑问道:“姐姐怎么了,难不成这梅花酒还藏着什么伤心事不成?”

何芮葭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到那年取梅花蕊,是与我五妹妹一起的,现在……”何芮葭柳眉微蹙,摸着酒坛,将上的泥封拍开,“算了,早已过去多年,也不必提了。”

染杏捧起酒坛笑道:“小姐又想起五小姐了是不是,那日挖梅花酒还落泪好一会,这会啊,正好喝了这梅花酒,就当是祭奠五小姐香魂旧梦,小姐也不必日日伤感了。”

落琴也执盏,让染杏倒满了两杯,“染杏话别那么多,看把景少侠说的云里雾里,都不知道该不该喝酒了。”

净焕的确有点笑不出来了,残留的幼时记忆早已模糊不堪,梦幻般的影子从眼前晃过,似乎有年冬天,南方难得的一场大雪,瑞雪红颜,梅蕊飘香,傲梅寒雪中,一大一小两个少女冻红了手指,却乐此不疲奔跑在梅林中,采摘着雪中花蕊,咯咯的笑声不时传遍雪景红梅中……

净焕腾地站起来,掩饰了眼底的波动,慌乱捂着肚子道:“不好了不好了,酒喝多了,我要去释放释放。”

何芮葭本还沉浸在惆怅的回忆中,被净焕这样一叫唤,不由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凝滞的空气顿时松快了起来,“染杏,带他去吧,看他猴急的样子。”

何芮葭笑起来如细荷出水般淡雅出尘,净焕看着那娇颜浅笑,赶紧避开了眼睛,跟着染杏逃一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