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的参战给战场形势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影响，其作用连肖志华都感到有些始料不及。正面进攻的北洋军对来自空中的打击束手无策，火炮损失不少，再不敢肆无忌惮地摆在明面上轰击革命军阵地，普通士兵们更是惊恐万分。只要飞艇出现，立时便会引起地面上的一阵骚乱。

而指挥部根据这种情况，立刻调整了飞艇出击的部署。将三艘飞艇分开使用，提高轰炸和威慑的频率。一艘投弹完毕，可以空载飞行，继续吓唬敌人，等待第二艘来接班，然后是第三艘，使北洋军士兵疲于奔命，火炮无法正常轰击，神经始终保持高度紧张。甚至在夜间还出动飞艇，依据敌人宿营的火光进行骚扰性的轰炸，以打击敌人的士气军心。

革命军利用飞艇轰炸，使当面敌人的进攻陷入了暂时的停顿和混乱，并且开始利用小规模反击夺取为敌所占的阵地，赢得了喘息之机，这实在让人感到惊讶，这里面甚至包括了由列强各国组织的一个小型战地观察团。

但是，指挥部没有时间沾沾自喜，自鸣得意。正面战场压力减轻，他们可以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如何对付北洋军的迂回部队上了。

随着情报的不断搜集汇总，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搞清。北洋军以一个混成协分甲、乙支队，分两路由孝感出发迂回汉阳侧翼。甲支队这一路走新沟渡汉水，由蔡甸方向直逼汉阳门户三眼桥；另一路由舵落口渡河，攻击琴断口，意图夺取美娘、仙女山，直取十里铺。

汉阳兵工厂是革命军的弹药基地，一旦被攻占或被破坏，后果不堪设想。北洋军这一招不可谓不毒，但是现在情况稍微有了些变化，那就是担任正面牵制进攻的部队遇到了麻烦，所形成的压力并没有北洋军预想的那么沉重。这便使革命军能够动用预备队，对迂回之敌进行堵截或打击。

应对敌人迂回的计划是早就有的，现在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做适当调整便可以了。而且，指挥部制定的是歼灭计划，根据现在的实际情况，这计划是完全有希望获得成功的。

“甲支队已经占领宽甸，那我们就应该在三眼桥进行阻击，以张醁村一旅坚守阵地，湖南第二旅进行迂回包围。敌人远道迂回奔袭，重武器定然不多，我军以两旅进行夹击，又有海军助阵，胜算很大。而对乙支队则可采取节节抗击的战术，同时调动第一预备队的三个协，以期在美娘诸山区域形成包围之势。”蔡锷将调整后的作战计划向肖志华作着报告，“先打甲支队，后攻乙支队，利用内线优势，予敌以个个击破。”

肖志华点了点头，慨叹道：“人的想法总是在变化，起初只想抵挡一下，不致于败得太难看，甚至有放弃汉口、汉阳，隔江死守武昌的打算。现在却要打歼灭战，扭转战场局势了。”

“战场形势千变万化，谁也无法预知。”蔡锷笑着说道：“北洋军武器精良，但决定胜负的还是勇气和智力。虽然我军损失很大，但借此战也摸透了北洋军的底，最大缺点是他们不擅长近战。即便三道庙阵地守不住，在汉口组织巷战也必然给其以巨大杀伤。”

肖志华苦笑着在作战计划上签名，巷战是个好办法，但历史上的火烧汉口又让他不得不死守三道庙。北洋军虽强，但对外的军纪却很败坏，纵兵劫掠的事情没少干，这也是旧军队激励士气的常用手段。可这样一支视民如草芥，残忍暴虐的军队，岂能是国家柱石，民族依靠。打，一定要狠狠地打，不仅要在军事上取得一场胜利，还要发动舆论，把北洋军塑造成满清的走狗和帮凶，让他们被万人啐骂。

黯阴的空中布满了层迭与驰逐的灰云，一阵狂烈的风扫来，空中的云，在风的鞭挞、愤怒、凶恶的恫吓下，走的飞快。

一辆马车驶来，稳稳地停在洪兴公司的门前，当年的杨香长慢慢地走下车，虽然没有了辫子，但依然是一身灰布长袍，脸上已经没有了草莽之气，俨然一个精明的商人模样。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年轻人，说年轻，也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神态一直保持淡淡的微笑，与跟班没什么区别。

“总经理，陈助理。”两个人走进公司，遇见的职员都礼貌地打着招呼。杨香长不时点头，陈助理则笑得更为和蔼，更为畅快。

走进二楼经理室，那是一间非常宽大的办公室，布置得古色古香，各种陈设显得很有富贵气息。

杨香长坐在大靠背椅上，轻轻长出了一口气，陈助理则端了一杯茶恭敬地奉上。对此，杨香长很客气，也很礼貌地表示了感谢，一点也不敢托大。他知道，这位陈助理是上面选定的自己的接班人，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天下，他将是复兴会这股秘密力量的掌门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丰富的人生经历让杨香长深悉这一切，但他并没有失落的感觉，反倒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人老了，这上进的心就淡了，他只想看着女儿结婚生子，平安幸福。如果自己这把老骨头能活得长远一些，膝下弄孙该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

“杨总，老森交待的事情看起来简单，但真正做得到位，也不容易。”陈国雄的话将杨香长的思绪从憧憬中拉了回来。

“是啊，这事容易搞过火，要恰到好处，就要计划周详，多动用人手，才能完全掌控事情的进行。”杨香长皱了皱眉，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我去一趟吧！”陈国雄笑着建议道。

“换个人吧，这边的事情太多，你一走，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撑不住啊！”杨香长委婉地拒绝了陈国雄的建议。

“呵呵，北边来的人怕是搞不出什么名堂，也不瞅瞅同盟会留在上海的那些人。”陈国雄有些不屑地说道：“不过，还是小心些为好，那个姓汪的心眼不少，万一出了事情，老森可是要发火的。”

“让老马带人去，他是江苏人，让他与江苏分堂共同搞好这件事。”杨香长说道：“至于上海这边，还得咱们坐镇哪，老森一直想下手，苦于找不到机会，吴淞的部队便不能轻离，咱们要想方设法替他分忧解愁才是。这是很好的表现机会，对于你来说。我已经老了，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

“杨总有退隐之意了？”陈国雄笑着调侃道：“听说阿桃有男朋友了，您老大概是想抱孙子了吧？”

“搞不懂你们的称呼，男朋友，嘿嘿。”杨香长苦笑着说道：“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倒好，我这个老头子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才是自由，打破封建枷锁，才能享受到这新鲜的空气。”陈国雄充满激情地说道：“杨老，我去工作了，老森催得急，我们要尽快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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